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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波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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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儿一时无计可施,门外突然传来声响,想必是刘公公送晚膳来了,她赶紧出去迎接,“刘公公,今日大雪,我家主子后园葬猫,路面湿滑,不小心摔倒,现在卧床不起,像是发烧了,您看可否通报太医院派个人来瞧瞧,我怕我家主子万一……”
“我说怎么没听见这猫叫了,平时它可比你跑得快。既然夏美人病了,你就好生伺候着吧。”柳公公将食盒交给银儿,冷笑一声,他在冷宫多年,清楚来这里的无论是废后还是废妃,不管是大病小病都是看她们的造化,撑过去了多活几年,撑不过去那就只能怪她们命数到头了。
银儿刚回屋,疯吴婆直接朝她扑了上来,双手夺过食盒,胡乱翻开,却没有找到鸡腿,立刻喊叫起来。
“疯婆子,别喊了,赶紧给我出去!”银儿本就不待见这老太婆,只想把她轰出门外。
疯吴婆无动于衷,宛若没有听懂银儿的话,依然躺在地上自顾自地撒泼,嘴里念念有词。
银儿见她没有反应,打算亲自动手,打算扯住疯吴婆的胳膊,硬生生地拽她出去。可还没等她伸手,疯吴婆似乎察觉到银儿不怀好意,一下子就蹿到了床上。
银儿见夏美人还没醒,直接走到床边,一把扯疯吴婆的袖子,用力往外拽。
疯吴婆这边使劲儿往里靠,本就破烂不堪的衣袖直接被银儿扯断了。
“疯婆子,今晚你不走,那就别想走了,哼!”银儿气得扔掉手里的破布,转身出去把房门锁了,有这疯婆子在,银儿不好下手,她要想一个万全之策。
疯吴婆趴在门缝处,确认银儿回自己屋里了,便松了口气。她跑回床边,扒掉夏美人身上的湿衣服,盖好被子,又把炉子挪到床头。
疯吴婆摸了摸夏美人的额头,明显感觉有些滚烫,又握起她的手,却感到冷若冰雪。她叹了口气,想着如果庆儿还活着,会不会在这大雪天气受冻呢?
“希望老天有眼,保佑我家庆儿平平安安!”疯吴婆默念了几遍,然后脱下衣服,钻进夏美人的被窝,紧紧抱着她,顺便也给她祈祷了几句。
落雪无声,铅华洗尽,偌大的皇宫到处都是银装素裹,像是笼罩在一层银纱之中,显得温婉而又静谧。
红墙,黛瓦,飞檐,翘角,即使都被白雪覆盖,也丝毫不影响小凯在上面飞檐走壁。三年来,他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在这条通往三皇子书房的暗道上已经来回穿梭了无数次。
“咚咚、咚咚咚、咚。”三皇子一听到这三声轻响,立刻放下书,微笑道:“快进来说话。”
小凯进来后关上门,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便给三皇子行礼。
“不必多礼,她最近过得如何?”三皇子直接走到小凯面前把他扶起。
“回禀殿下,夏美人午后于湖边葬猫,伤心过度,欲跳湖自尽,被我救出,现在暂无生命之忧。”
三皇子眉头紧皱,轻叹一声,“小凯,你觉得她会不会继续寻死?”
“这,我也不好猜测。”小凯低下了头。
三皇子明白,这是难为小凯了,转念一想,“小凯,明日你出宫一趟,寻只一模一样的小猫给她悄悄送去。给我看好了,切不可再让她跳湖自尽。”
“遵命,我这就去办。”
“外面雪大,路上小心。”三皇子又叮嘱了一句。
小凯微微点头,片刻之后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三皇子从书架上取下那幅画像,缓缓展开,这是他最得意的一幅画。他永远忘不了那个下午,见到夏美人的那个下午,她那回眸一笑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上。
三皇子那时从未遇见让他平然心动的女人,夏美人是第一个,甚至比他记忆中的母后还要漂亮,不知不觉,对他父皇的嫉妒又多了几分。
画中的美人,陌生又熟悉,可望却不可及,三皇子右手猛捶一下书案,下定决心不会让她等多久了,皇位终将是他的。
“麻花,你藏哪去了?再不出来,就不给你晚饭了!”我寻遍了后园的石头缝儿,连假山洞洞里的花草都扒开看了,还是没有找到它。我转身便走,“回去了,你接着藏,晚饭没你的份儿!”
我刚走没几步,便听到身后有动静,于是在转弯处我悄悄靠在墙边,麻花一出现,就被我一把抓住,它没想到我会杀个回马枪,还喵喵叫个不停,像是指责我耍赖一样。
“你这么小一只,藏那么隐蔽,还好意思说我耍赖,哼。”
麻花听懂了我的话,老老实实地卧在我胳膊上,随着我给它顺毛的节奏尾巴来回摇动。
突然,一道白光闪过,麻花猛地跳走,朝湖里蹿去,不管我怎么呼唤,它都一往直前,“麻花!麻花!”
突然,我感觉手被人攥着,还是个女人,银儿怎么敢睡到我床上呢?
我一睁眼,吓一跳,竟然是疯吴婆!她怎么会睡到我床上?我一起身,头疼欲裂,一股寒气瞬间袭来,我衣服也没穿,赶紧又缩回被窝,肚子还咕咕叫了起来。
疯吴婆双眼突然睁开问道:“你为什么要跳湖?”
我看她全无平时疯癫之态,与常人无异,才意识到,昨晚我确实跳湖自尽了,却被一黑衣人救下,“世上无一亲人,无牵无挂,活着无趣,不如一死了之。”
疯吴婆没想到会是这种原因,“我看你年纪轻轻,亲人竟没有一个?双亲都去世了?”。
“没有双亲,我从来没见过他们,”既然她非要问,我也不想骗她,“五岁时随养父母逃荒到江南,被卖到柳府,十三岁被卖到这皇宫,你说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我牵挂的?”
“有,你就没想过去寻自己的亲生父母吗?”疯吴婆语气中流露出一丝哀伤。
“寻她们也没用,当年他们既然狠心抛下我,必定做好了这辈子见不到的打算,我何苦去寻对我没有半点恩情的人呢?”小时候我确实想寻他们,但是现在已经看透了世间冷暖。
疯吴婆一时语塞,自她被打入冷宫,十六年来装疯卖傻,尊严全无,她依然坚定地想活下去,为的是有朝一日能去宫外找她的孩子,即使不被原谅,她也要去寻,“你父母当年把你托付给别人,定有他们的苦衷,也许他们正想尽办法寻你呢。”
我何尝不希望他们在找我,但如今在这冷漠无情的皇宫内,连个鸟都飞不进来,怕是永远找不到我了,“只能怪老天无眼,今后恐怕我要老死在这安乐宫了。”
疯吴婆朝外望了一眼,忽然小声道:“昨日,谁救你出来的?”
“我也不知是谁,不似宫里太监,他行如飞燕,身负功夫,只记得他上衣绣有鱼纹。”
“锦衣卫!”疯吴婆脱口而出,她暗暗叫苦,“你何时招惹的锦衣卫?”
“不知,我只得罪过周贵妃,从未跟锦衣卫有牵连。”
疯吴婆不再言语,她听说过锦衣卫只听皇上调遣,如果真是皇上要看着夏美人,何不把她赦免了?何必呆在这里受苦?若不是皇上,那也必定是皇亲国戚才有权调动锦衣卫,“当务之急是弄清锦衣卫救你的目的,今晚你可去湖边假装再次寻死,看看他会不会出现,一旦出现,定要当面问清楚。”
见我点头,疯吴婆开始整理衣服,穿戴完毕后,嘱咐我道:“小心银儿,她有害你之心,还有,若你真想出宫寻你父母,在你葬猫处竖起碑我便知晓。”
我猛然意识到,多亏这婆婆,否则我可能挨不过昨晚,“是,娘娘救命之恩,小女感激不尽,来日有机会定将报答。”
疯吴婆没有回头,轻轻关上门,便呜啦呜啦地喊着“天亮喽,吃雪喽”,声音逐渐远去。
我呆坐在床上,一时不知所措,亲生父母、疯吴婆、锦衣卫在脑海里不断激起涟漪,直到再次听到咕咕声,还是先吃点东西再说,哎,这银儿也不知死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