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宦官》云靡

5、公主册礼

　　廿日后，匈奴军抵达大成京都。除单于及其精锐外，剩余兵马全驻留在离都城二十余里外的兵营。为彰显大国风范，成帝派丞相陆彬至城门口迎接。
　　陆彬身着藏青色官服，带着十余名礼官，恭候在城墙之上。
　　远远望见匈奴的兵马从官道上一路行来，陆彬便带人走出城门迎接。
　　只见队伍的领头是一匹骝色骏马，身型尤为结实高大，鬓毛浓密油亮，身后的马匹都主动与之保持着距离。
　　骝色骏马上坐着一健壮男人，头戴锦绣浑脱帽，身着窄袖及膝短袍，三色条纹合裆裤，脚蹬一双透空软锦鞋，腰间系蹀带，配以小巧金饰片。
　　男人面带浅笑，双眉如剑入鬓，两眼如铜铃明目，下颌一道短疤更是为这张硬朗刚毅的脸添了几分血气。
　　陆彬一眼便知，这就是匈奴如今的乌稚单于——乌庐闰。
　　队伍走至人前，匈奴也不下马寒暄，居高临下地看着不远处的大成官民，嘴脸藏不住轻鄙之情。
　　陆彬倒也是沉得住气，也不管身后礼官们满脸窘迫汗颜，直挺着身板站在马前，就连单于的骝色马不时的响鼻声，也没能惊退他半分。
　　最后还是单于乌庐闰翻身下了马，匈奴贵健壮，尊强者。眼前的文绉官员，虽称不上健壮，但也绝不是没种的窝囊之人。
　　身后的精锐自然是立马效仿，纷纷下马上前。
　　“我乃大成丞相陆彬，奉陛下旨意，前来迎接单于。”陆彬这才上前一步，俯身作揖，朗声道。
　　跟在身后熟习胡语的言官也立马凑了上来。
　　乌庐闰勾嘴露出一抹邪佞的笑容，开口缓缓说道：“成帝仁厚，竟然派丞相大人出来远迎，这番重情乌庐闰不胜言谢。”
　　一听见乌庐闰开口，陆彬都难免有些意外。虽然并不是非常标准，可依旧能听出是汉语。
　　匈奴自古尚武，从文者闻所未闻，除却一些身体孱弱者，几乎没人愿意去学习外语。常人尚且不愿，更何况统领一族的单于了。
　　陆彬垂了垂眼，这单于，果然非寻常人。
　　不过他还是立马恢复了镇静，几句路途寒暄后，陆彬就带着单于及其精锐入了城。
　　队伍直驱入宫，拜见成帝。
　　成帝茂瑾自然是不愿见到匈奴得意的嘴脸，可迫于帝皇威严，他即便是不愿也得在乾阳殿正殿会见单于。
　　“久闻陛下英明，却不如当面一见。时隔多年再次进京，陛下依旧健朗神武。”单于只身入殿，脸上依旧挂着邪佞笑容，波澜不惊地道出了这番逢迎话语。
　　丞相陆彬和礼官恭敬站在殿中，更有史官在一旁记录。
　　“乌稚单于言重了，此番远行而来，道途艰辛，实在是不易。”成帝茂瑾回笑，挥手便对身旁内侍道，“赐座。”
　　“谢陛下。”乌庐闰眯了下眼睛，随意谢过，便大手一挥，爽朗坐在了内侍搬来的金丝楠木雕花双耳椅上。
　　成帝斜眼看见乌庐闰脸上的虚假笑容，相距甚远，他甚至都能闻到乌庐闰身上的奶腥味，心口就一阵作呕。此等粗鄙野人，如今竟然端坐在他大成的乾阳殿中，实则是千古耻辱。
　　不过……
　　转念一想，那仙子般的廖月生如今就要以阉人的身份嫁予这游牧人和亲，成帝心中又是一阵愉悦。
　　就在这时，一名礼官从殿外求见。
　　“启禀陛下，册公主一事已准备妥当，只待吉时。陛下您看……”御前内侍将礼官的话带到成帝耳边。
　　成帝茂瑾皱了皱眉头，单手撑着下颌松了口气。和亲匆忙，册公主一事也是钦天监安排的，没想到竟然就是今日。若是让他与匈奴如此口舌对弈，着实是煞费。
　　他舒展了眉头，朗声对殿下端坐的乌庐闰说道：“乌稚单于，不多时便是安平公主的册公主典仪，不妨跟吾一同前去吧。”
　　安平公主，便是前不久拟给廖月生和亲的名号，寓意换取大成边疆安定和平。
　　不过成帝一言，倒是引起了殿下文官的异议。且不说这册公主典仪在太庙前，何来外人旁观的道理。更何况两人尚未成亲，婚前见面有失道理。
　　只是众人心里都知晓成帝对这位安平公主的偏见，但也不敢多言。
　　就见乌庐闰挑了挑眉，笑着应道：“陛下盛情，乌庐闰自然不会推辞。”
　　成帝失声一笑，随即命人摆驾太庙。
　　届时，廖月生正端坐在软轿中静候吉时，予弦嬷嬷在旁陪同。
　　沉重的礼服压的廖月生有些喘不过气，可吉时将近，他只能耐心等待。
　　不多时，就见成帝招摇而来，并落座台阁之上，随行的还有丞相陆彬与单于乌庐闰。
　　得到礼官的传令，廖月生便在予弦嬷嬷的搀扶下下了轿，只身走上白玉石阶，双手端放身前，一步一缓，走向太庙礼台前。
　　远处望去，只见一纤细人物身着厚重青色褕翟，绘以九行五彩摇翟纹；头簪花钿九树，以黄金为题，白珠铛绕；长摆曳地，露出一双金饰软锦舄鞋。
　　那人略施薄妆，巧笑倩兮，轻摇慢撵，步履轻盈。
　　乌庐闰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一双眼像是沉入静谧湖水之中，眼里皆是远处的安平公主。
　　一番礼拜后，礼官朗声念道：“……禀秀云成，增华女宗，卓尔洵淑，柔仪明婉……固可申以婚姻，厚其宠渥，况有诚请，爰以归配！……封曰安平公主，出降乌稚单于，册曰玉弓阏氏。”
　　冗长的册文念罢，廖月生已是直不起腰。可回想起予弦嬷嬷的教导，他还是强撑着身子，从礼官手中接过册文拜谢，继而转身摇步走下太庙。
　　礼毕，成帝也是坐得浑身酸痛，兴趣乏乏地又寒暄了几句，便回宫了。
　　陆彬则差人，给单于与其精锐安置住处。匈奴的住所依惯例，安置在午正街的外使府中。这处紧靠皇宫，远离名宅。自大成开国以来，便是各国来宾的住所。
　　临行前，乌庐闰一双眼望向太庙前的小小软轿，许久后才挪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