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长夜》还想睡

4、第四章 美玉犹纵横 一朝九州同

　　“果真如此，臣必身先士卒，死而后已！天佑我大琉幸甚。”宋伯远在韩琰面前跪下拜服。景如诩朝韩琰点了点头，大计已成。
　　晚宴时分，宋伯远令府上护卫将侯府里外三层牢牢看护住，携着全家眷属以君臣礼叩拜陈王，而后同往筵宴，陈王居主位，景如诩与宋伯远居左右次位，其余人按长幼次序都坐了。

　　宋昱身上没有官职，虽是个嫡子，但最幼，生母曲氏早亡，他就跟两个姐姐，宋曼曼和宋照儿混在一处，此时闷闷的，只顾饮酒，也不理人。

　　“昱儿怎么了，看着这么不高兴，是被爹爹凶还是被二哥骂了。”宋曼曼在一旁打趣，和宋照儿笑作一团，平日里他们姐弟关系就还融洽，主要宋昱生得样子讨人喜欢，嘴乖脾气好，也不爱计较，今日他一反常态，没跟她们玩闹，坐在那里一脸郁闷。

　　宋昱端起酒杯，往嘴里灌酒，眼睛远远偷窥坐在上首的景如诩。他已经换了装束，不再伪装成平民，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俱是风雅绝伦，毫无错处。
　　除夕晚上在他庄上楚楚可怜的神秘美男子已经无了。
　　宋昱又满饮了一杯，他酒量素来还算不错，此时喝的太急，感觉有些云里雾里，想告辞回去歇息……反正没人在意他，但又舍不得。

　　宋伯远与长子宋晋，次子宋旻轮番向景如诩敬酒，几轮下来，景如诩也稍稍不胜酒力，开始左顾右盼，眼神扫到宋昱一个人坐在角落，便拿起酒觥，朝他而来。
　　宋昱看到景如诩过来，立端起身子，在桌下整了整自己衣袍。景如诩确实喝多了，往宋昱旁边席上一坐，没有坐稳，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栽进宋昱怀里。

　　宋昱伸手将他扶住，虽然他们此时均是衣冠楚楚，但一接触到景如诩的身体，还是登时酥麻了半边身子，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早上此人在他怀中活色生香的柔体，缠绕在他脖颈间的滑腻触感经久不散，乌发的清香气不时在鼻尖萦绕。

　　不怪那些官兵丝毫不疑，只从罗陈的半身来看，这景如诩的身子虽说比女子宽阔些，但肌肤莹白细腻，长发乌黑柔顺，足以乱真。正面看就不像女子了，景如诩目光含情却凌厉，脸部线条流畅却不娇柔，唇赤含珠但冷而无欲。

　　景如诩一笑：“真是惭愧，我贪杯了，六公子莫见笑。”
　　宋昱僵硬笑道：“大人哪里话，尽管把这里当作自己家，今日年节，畅快痛饮便是。”
　　景如诩莞尔，向宋昱敬酒道：“先前对六公子多有隐瞒，实在可恶，六公子不计前嫌，多次相助，我这就自罚三杯，向公子请罪。“说完真的一连干了三杯酒。

　　宋昱想劝，但总是手足无措，而且景如诩酒醉的样子实在可爱，昨日的伪装和方才高高在上的庄重都没了，醺醉的脸上泛着绯红，眼神迷离，嘴角噙笑，宋昱只顾欣赏，没有多想。
　　酒宴一直持续到深夜，宋昱见景如诩已经醉得有些迷糊，坐在那里只想歪斜，便向陈王和宋伯远道：“陈王殿下，父亲，景大人不胜酒力，有些乏了，我送他回房休息。”

　　宋伯远一点头：“去吧。”
　　韩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胡车儿与胡马儿跟了过来，想接过景如诩，被宋昱挡了，他搀扶着景如诩肩膀，步出了宴席。
　　“某今日太过失态，让公子见笑了。”说完又轻笑起来。
　　宋昱见他醉成这样，干脆将他一横，抱在怀里，往卧房大步走去，怀中人醉眼惺忪，面露春色，宋昱的心里像是藏了只兔子，跳个不停。

　　这个人喝醉了都是这样吗？也太危险了吧。
　　宋昱跟着侯府下人，将景如诩横放在床上，盯着下人替他解了发冠，替他盖上被褥。又见他脸颊上都是乱发，便伸手想帮他拨好。
　　还未碰到，景如诩忽然睁开眼睛。

　　宋昱一怔。
　　“六公子，我明日便离开青州，先往朴城去了，这几日承蒙你的照拂，如诩感激不尽。”景如诩严肃地望着宋昱道。
　　“这么快？”宋昱知道他要启程往各个州郡去游说，但不晓得居然多一天也等不了。
　　“事迟则恐生变，必须要抢占先机，如若被薛平知道殿下已经到了青州，狗急跳墙，恐他会立即发诏来讨伐。”
　　“我的书信今日侯爷已经连夜送出，不出三日就能到达梓州，事不宜迟，我不能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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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州往朴城也有两百余里，路途未知艰险，大人还是筹划两日再上路吧。”
　　多留两日也好啊，宋昱心想。
　　“不妨事，侯爷借我五百兵马，另遣了良将相助，定然不会有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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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派了谁？可靠吗？不如……我跟父亲回明了，明日由我领兵护卫大人上路吧。”
　　景如诩闻言一怔，又笑了笑，“多谢六公子爱惜，我不要紧的，天子的事情最为重要。您还小，富贵闲人惯了，这路途凶险，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宋昱语噎。

　　宋昱回到房间，气鼓鼓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钟离和丁尤面面相觑。
　　“少爷，你跟景大人怎么了？生这样大的气。”丁尤试探问道。
　　宋昱不理他。

　　钟离也不说话，站在旁边黑着脸，眉头紧锁。丁尤知道他是因为先前对陈王殿下和景如诩态度不逊，现在担心会不会连累主子。
　　“钟离，你别傻站着那里了，去给少爷沏壶茶。”丁尤朝他肩膀一拍道。沏茶倒水这事情从来都是胡车儿的事情，钟离蹙眉，还是去烧开水了。

　　“我很小吗？”宋昱鼓着嘴巴问丁尤道。
　　丁尤一怔：“少爷您问哪里……”
　　“我很没用吗？”宋昱又问。
　　“没啊，少爷最会玩了……”丁尤小心翼翼道。

　　宋昱更气了，喝退了房间里的侍从，胡乱梳洗了就躺倒在床上，脑子里反反复复回味景如诩的话，原来在他心里，自己就是这般没用，怪不得抵死不肯向自己曝露身份。
　　第二天早上宋昱到辰时才醒，一骨碌爬起来就向府上询问，果然景如诩已经出发走了，领兵的将领就是邹婴。

　　得，怕是最后一面也没能见上，宋昱垂头丧气地回到房间，重新躺倒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事情。
　　宋伯远派了最得力的副将看护陈王，府内一律封锁消息，此时一个人在书房里查看舆图，梓州讨逆檄文一发，青州必须就得起兵响应，不得不早做准备。

　　“爹。”宋昱没有敲门，走了进去。
　　宋伯远见是宋昱，也没有怪他无礼，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他来了。
　　“爹，我想去你军中。”

　　“什么？”宋伯远听他说，终于将手中舆图放下，打量眼前的小儿子。宋昱这个家伙是兄弟里面最淘气的，从小书读得最好，先生总夸奖六公子资质最好，然而他又是个最懒散好玩的，从不肯在正经仕途经济上下功夫，虽然喜好习武，但也一概不问军事，全是为了好玩。
　　“我说我想去你军中。”

　　“你去干嘛？军中可不是让你玩的地方。”
　　“不是玩，我就是想着自己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有个前程，几位兄长都有官职，只有我一个还是白身，不太好。”
　　“哟，你今天才知道啊。”宋伯远冷哼一声，笑道。

　　宋昱嬉皮笑脸道：“浪子回头嘛，爹给我个机会吧，我一定不会令你失望的。”
　　“你想去也行，但没有官职给你，你就先从个行佐开始吧，有了军功再行封赏。”
　　“行，谢谢爹！”宋昱笑嘻嘻地应了，退出了书房。

　　宋伯远继续看舆图，嘴上笑道：“孺子可教。”
　　大年初五，梓州刺史景如诲便发出讨逆檄文，宋伯远即刻响应，披挂上阵，于枭山军营大点兵，辎重装车，剑指洛安。不出所料，薛平立即以陈王韩琰伙同梓州景如诲、青州宋伯远谋反为罪名，假天子诏命，令诸侯共击之。一时间，锦州、汾州、宣州响应，起兵欲要讨伐，双方相拒，大战一触即发。

　　宋伯远按兵不动，静待景氏消息，果不其然，只不过十日时间，景如诩便说池州、岚州、苍州，共五州同一力扶植陈王，讨伐薛平一党。

　　两方试探，擦枪走火几次，其他三州见寡不敌众，薛平大势已去，便也纷纷倒戈，不出三个月，全境十三州全部归顺。薛平带领五千御林军慌忙逃窜，往西投靠玄州留王韩玔，韩玔假意受降，骗他至关内，生擒后枭首示众，又将首级送往洛安，以示拥戴。

　　半年后，陈王回到洛安，受天子印绶，登基为帝，改年号为永安。追谥先帝为琉孝元帝，举国丧。封礼乡侯宋伯远为镇东将军，封地加三千户，晋封景如诲为文昌侯，其余各州均有封赏，不再赘述。

　　宋昱全家都得到了封赏，韩琰更是派亲卫送了三车金玉保重至礼乡侯府，其中一车是单独给宋昱的，奶母应氏都有单独的赏赐——单只没有钟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