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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春节新岁初 乡侯谒陈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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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丁尤带着庄上侍卫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宋昱自己乘一辆车,奶母应氏带着小儿同一辆车跟在后面,钟离与青年男子一辆车跟在奶母后面,胡车儿和胡马尔带着家丁在队伍最后。
本来丁尤拿着棋盘,要上宋昱的车,要与他下棋解闷,结果被宋昱赶下去了。
宋昱自己坐在车里,坐也不是卧也不是,心里烦躁的厉害。
“停车。”宋昱忽然掀开车窗,朝前面令道。丁尤听见纵马过来问他:“少爷有什么吩咐?”
“渴了,给我水。”丁尤听了就招呼胡车儿把水壶拿来。宋昱掀开盖子饮了一口,又走到钟离车前,推开门一看。
男子规规矩矩坐在角落里神色淡然,钟离远远坐在另一个角落。
“你们喝水吗?”宋昱将水壶递了过去,钟离犹豫了一下没有接,少爷的水壶向来不会给别人,男子见宋昱一直递着,便上前接过,致意谢道:“多谢六公子。”但没有马上打开喝。
宋昱也不想盯着看他拿自己水壶喝水,便又关上门,没好气地令道:“走吧。”队伍浩浩荡荡又开始行动起来。
一路上如此这般,待到了侯府,已近酉时。侯府见宋昱迟迟不到,早派了人在府前接应,见到了他们车马队伍,就引着往侯府去。
接应队伍里为首的护卫名叫邹婴,军户出身,也是与宋昱一起长大的,刚十八岁年纪,身长八尺,体格极为健壮,又习得一身好武艺,再加上性格沉稳,颇能机变,深为宋伯远赏识,一直留在身边。
邹莹一向与宋昱合得来,虽然宋昱不常在侯府走动,但每逢年节,宋昱只要混在侯府里的时候,都喜欢跟他切磋武艺,比试射箭。
“六公子。”邹莹下马向宋昱行礼。
“邹莹,你好像又长高了。”见到发小玩伴,宋昱心中烦闷稍减了些,只顾着与他闲话,一行说一行往王府里走。
男子下了车,跟在宋昱后面进府,钟离快步赶上,紧紧跟在他后面,一双眼冷冷盯着,丝毫不错。
邹莹见后面跟着一大一小两个陌生人,就问:“六公子怎么带了两个不认识的?”
“哦,这位公子是我爹的故交,这次特意来见礼的。”宋昱胡诌道。
邹莹点了点头,心内却极为怪异,大年初一都是合家团聚,拜年也不过下拜帖,哪有这日非亲非故串门的,但是既然六公子如此说,他也没有多问。
侯府上午膳早就用过了,此时还没有到晚宴的时间,兄弟姐妹大多躲在自己屋子里吃零食,等着晚上再聚,所以宋昱进门也没见到哪个。
说巧不巧,老二宋旻刚从侯爷房内出来,正撞上他们一行人,宋伯远虽然武将出身,但极为喜欢笔墨丹青,所以宋旻趁着年节,搜罗了来好些名家字画,刚给他送过去,宋伯远看着高兴,登时就在书房里打开来欣赏,宋旻自行退了出来。
宋昱的二哥宋旻其人,生得面阔口方,虎背熊腰,与宋伯远最为相似,人都说他最有官相,今后必然能继承老爷衣钵,他便深以为然,处处就在此处留心。
这时候见了宋昱携着别庄一应人到来,一皱眉头道:“怎么这个时候才到,前些天不是写了信函说午前就到,都这么大人了还不知道信字怎么写。”
宋昱笑嘻嘻向他一鞠躬:“二哥过年好,弟有些事情耽搁了,这才来迟,害大家担心了。”
宋旻点了点头,“没什么大事就好,父亲在他房中正在看字画,你去拜见吧。”话刚说完,也扫到了人群里陌生的面孔。
“这位是?”他将青年男子上下打量一番,询问道。
“他是爹的一位故交,今日特来拜访的。”宋昱只得继续扯谎。
“故交?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宋旻跟着宋伯远,已经在太守府里任职,经常会同侯爷一起交际,父亲的幕僚旧友他多数都见过。
“这个啊,是他父亲与爹是故交,这是代他父亲前来拜谒呢。”宋昱并不讨厌他这二哥,虽然人古板,又沾染了些官场气,但人不坏,对他也好。
但此时不能再跟他废话了,再说下去必得露馅,既然答应了这公子让他见父亲,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二哥,时候不早了,我先去看爹了,晚些时候再来找你聊。”宋昱抓住男子衣袖,快步往宋伯远书房行去,宋旻待还要再说什么,见他溜得太快,也便罢了。
宋昱只领着男子与那小儿,敲了书房门进去,钟离和丁尤照例守在门外。
此时宋伯远还沉浸在艺术的海洋里,听见宋昱进来拜年,只一点头,“嗯“了一声,就没再理会。
“父亲,我带了一位公子,他说是您的故交,特来拜会。”宋昱站在那恭敬道。
宋伯远一皱眉,什么故交,新年初一来就够离谱,来之前连拜帖都没下一张,如此不知礼数的人,宋昱竟然就这样引进来,正要发怒,只听青年男子轻声唤道:“宋大人。”
宋伯远听到声音吃了一惊,猛一抬头,看到男子的面容,已然失色,手中字画跌落到了面前书桌上。再看到旁边站立的小儿,更是双腿不由得一软。
这时男子向他微微致意,宋伯远会意,一脸庄重朝宋昱道:“昱儿,你先推出去,我与这位大人有话要说。”
宋昱见父亲面色严肃,便知事情重大,鞠了一躬便往出退。
“回来。”宋伯远又厉声喝道。
“父亲还有什么吩咐?”宋昱只得又转回来。
“你把门带上,外面不许人把守,吩咐将侯府大门关了。
“是……“宋昱得了命令,这才退出去。
宋伯远见众人均已退去,这才走到小儿面前跪下:“臣参见陈王殿下,见过中丞大人。”
陈王韩琰道:“宋太守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宋伯远没有叫下人,让韩琰在自己的座椅上坐下,又搬了把椅子给景如诩,景如诩谢了座位,也让宋伯远落座。
“此时非常时刻,有好些事情要与侯爷商议,不要拘礼。”
宋伯远听他如此说,就也在下首坐下。
“不知殿下与中丞大人忽然到访,可有要事?”宋伯远见他二人衣着褴褛,分明是为了避人耳目,定是宫中出了大变故,心中已经猜了个七八分。
“侯爷,先帝已经驾崩了。”景如诩道。
“……陛下。”宋伯远闻言复又起来,朝着皇都洛安的方向跪拜,趴在地上痛哭起来。
韩琰见状也红了眼眶,坐在那里抓紧了扶手。
景如诩将他搀扶回位上,又道:“少府薛平勾结宦官,拘禁朝中百官,将天子驾崩之事隐瞒,秘不发丧,又派人行刺陈王殿下,意图谋反。”
“薛平这逆贼居然作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宋伯远怒道。
“我与御史大人周允与其他几位朝臣,秘密将陈王殿下送出了皇宫,不幸他们几人都被擒住,只我一人带着殿下逃了出来。”
宋伯远又哭:“天不佑我大琉啊,乱臣贼子竟这般残害忠良,弑君欺上!”
宋伯远渐止住哭泣,又朝景如诩道:“中丞大人到青州来,可有什么计策破解此状况?”
景如诩点点头,道:“我希望宋大人能够做诸侯表率,起兵勤王,助陈王登上皇位。”
……
这一点宋伯远早在意料之中,不想景如诩这样直接,他心中也有自己的算计。确实先帝早已经立了陈王韩琰为皇太子,但是先帝暴毙,宫内秘不发丧,如若他就这样起兵,薛平假天子诏命,反而将谋反之罪扣在青州头上,令各路诸侯来讨伐,岂不是大不妙。
“中丞大人,匡扶琉朝臣万死不辞,但青州贫弱,现在只有驻军不到十万,眼下正值年节,马上又要到青黄不接的春时,州内屯粮只勉强能够供应,如果远途行军,肯定不够。”
“即使青州全部兵力顺利跋至洛安,然薛平控制百官,城内五万御林军与两万禁军,皆在他的指挥之下,到时候青州兵远途作战,必不能胜。再者几年灾荒频发,盗寇四起,若青州倾全部兵力讨逆,则州中不得安宁啊。”
景如诩知他心中所想,也明白这宋伯远老谋深算,必然不会没一分好处就替陈王谋画。
景如诩冷笑一声,道:“侯爷多虑了,我不过是让侯爷做个表率,以讨逆之名向薛平宣战而已,并不是真的让青州用兵。”
“哦?中丞大人可还有妙计能够兵不血刃?”
“我的兄长现任梓州刺史,有兵力十五万,我修书一封,侯爷令亲信与他送去,让他为先帝发丧,再以陈王殿下的名义拟讨逆檄文,号召各路诸侯勤王,同时我也会去游说各个地方名士文臣,口诛笔伐,以正纲常。到时候薛平四面楚歌,会不攻自破。”
宋伯远沉默了一阵,心中却知道此计可行。景如诩并不是吹牛,景世一族四世三公,算是大琉朝开国的功臣,当时以文臣的身份受封为万八千户侯,又授丹书铁券。
本来琉高祖是要封景氏异姓王的,然而景氏明哲保身,拒绝了封王,封地也选了偏远的梓州。
四百年间,景氏族人历代都受到朝廷重用,出了不少名士大儒,在天下文人心目中,是琉朝当之无愧的第一士族。
此次如若景如诩与他兄长景如诲肯发声,必然是一呼百应,到时候局面定是一边倒,如若他宋伯远这次率先响应,他日陈王登基,宋氏就是大功臣,必然受惠百代,当下心里就有了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