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II》四处挠挠

5、第五章

　　第五章

　　幼儿园的小孩们，表面看来都是一个大院的，但这里头也分了两帮，东山帮和西山帮。
　　东山和西山并不是两座对立的山头，也没有孰高孰低之分，不过是这个依山而建的大院里，中间是划出的办公区和战士住的营房，东西两边各有一片家属区。结婚了有军衔的，院里都分了房子住家属区，还有非军人的职工们，比如服务社、维修队和院下属小工厂的人，也都住在家属区。
　　东边的家属区叫东山，西边的叫西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从谁开始，反正大家都这么叫的。
　　小朋友们都喜欢和自己家附近的熟识的小朋友玩，于是乎，东山的小朋友和东山的小朋友们玩，西山的和西山的玩，久而久之，就搞成了两个小帮派的架势。住在东山或者西山的大人们之间没有什么嫌隙，这两边的小朋友倒像是水火不容似的。
　　东山建了一片二层小楼，那是“两毛四”们住的，师级副师级，一家一个小单元。半山上老首长们的房子都建在西山这边，清静，离外头的大马路更远些。所以，海洋自然是属于西山帮的。
　　都觉得军人单纯，其实军队里才是上下等级制度最要命的地方，连没上学的娃娃们都知道比比自家大人肩膀上那几杠几星。说孩子们思想简单，大院里头的孩子，这方面都明白着呢。
　　海洋呢，也不晓得他是真单纯，还是被爷爷吓唬的，爷爷说敢在外头跟别的孩子比这些，回家就揍他，反正他是没跟着小朋友们诈唬过我爷爷是啥啥。不过在这个杠杠星星世界里长大的小孩们都晓得，管你“两毛三”还是“两毛四”呢，人家没有杠，人家是两颗金星星。海洋的爷爷是55年授衔时拜的中将。
　　东山那帮孩子里，有个挺不招人待见的，叫朱会师。特别胖，脑袋也圆肚子也圆，比同龄的小孩们足足大出两圈去。朱小朋友的嘴很不好，说话很难听，北京人的话就叫“嘴欠”。所以西山的小孩们都叫他“朱嘴欠”。
　　“朱嘴欠”小朋友以前见过小么，那会老秦头蹬着板儿车拉小么每天在院里东山西山地收废品，大多数小朋友都是早就知道他。自打小么上了幼儿园，谁也没拿他小么以前是收费品的说过事儿，也没人笑话他是捡来的，笑话他脚陂。小孩子心本就善良，再者家里大人可能也嘱咐过。
　　可这“朱嘴欠”就偏不，每次见着小么，都骂他是“捡破烂的”、“臭瘸子”、“野孩子”等等等等，每次还都轮番变着花样儿说。开始还只是小声说，小么只听着也不回嘴，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开。后来见小么不敢反抗，更肆无忌惮了。又加上幼儿园阿姨和海洋那几个小朋友总是特别照顾小么，自己越看越气，见面时说的也越来越难听。他不当着海洋的面说，就捡海洋不在小么落单的时候说。到后来，还拉着几个他们东山帮的孩子往小么身上丢石子。
　　小么那个孩子，原本就蔫蔫儿的，又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心理上就弱了，他也没个大人依赖，也不想总靠着海洋，所以小孩子只能忍气吞声，见着“朱嘴欠”那帮就远远儿地绕道躲开。
　　可你一个小瘸子，躲得开那些故意找碴儿的么。
　　这天下午午睡起来，小朋友们都在院子里自由活动。玩了一会，小李老师叫了海洋和另一个小朋友一起去食堂端水果，准备一会自由活动完了给大家吃。小么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老鹰捉小鸡，他跑不快，又被“老鹰”捉着了，就坐在一边的小石凳上休息，看另一边的小朋友们玩“一网不捞鱼”。
　　“一网不捞鱼，二网不捞鱼，三网捞一个小尾巴尾巴尾巴……尾巴鱼——”
　　小么坐在那自己嘴里也跟着人家一起念，特高兴。
　　“捡破烂儿的！”
　　正高兴着，背后又一颗小石子飞来打在身上，小么回头，又是“朱嘴欠”那帮人。他想站起来走开，但刚才跑的累了，脚有点抽筋，一时没站起来。
　　“小瘸子！小瘸子！”背后又一叠声的骂，小石子飞的更勤了。
　　小么脸涨的通红，想站又站不起来，憋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这时，身边响起一个清亮亮的女孩声音，冲着他背后那群孩子喊：“朱会师，你再欺负小朋友，我就告诉你爸你昨天在滑梯后面随地尿尿来的！”
　　背后的骂声停了，小石子也停了。
　　“臭丫头，就会告状，没本事！”“朱嘴欠”忿忿地骂那女孩。
　　女孩一点都不退缩，扬着头又喊：“你有本事，你有本事你欺负小朋友！”
　　小么看那女孩，个子矮矮的，梳着两个羊角辩，小脸红扑扑的，手里拖着根跳绳。
　　“你哭什么啊，你怕他干嘛啊！他骂你，你也骂他啊！”小女孩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小么，又拉着小么手说：“跟我学，骂他朱嘴欠，朱嘴欠，嘴欠嘴欠，朱嘴欠！”
　　“朱，朱……”小么张张嘴，骂不出来。
　　“你真笨！大点声儿啊，怕什么呀！”女孩使劲地催他。
　　“朱……”小么心一横，闭着眼睛大声喊了句：“猪八戒！”他想起周末时在海洋家看的电视剧《西游记》了，朱嘴欠那个胖样，还真像里面的猪八戒。
　　小女孩一愣，随即拍手笑道：“对，猪八戒，猪八戒！”
　　朱会师小朋友本来还被小女孩要告状的威胁吓到了，这会一听小么叫他猪八戒，顿时恼羞成怒，捡起地上的小石子狠狠扔过来。
　　那女孩也不是善茬儿，胡撸了一把小石子撒过去，还对小么说：“他打你，你也打他，怕什么！这叫‘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兵法，懂不懂！”
　　这两边就开起战来。
　　“小越，别打了！”身后又一个女孩跑过来拉着那小女孩往外拽，扔石头的小女孩就是不走，还对后面的女孩说：“王嫱，你躲远点，小心石头打到你！”
　　叫王嫱的小女孩跑着去找老师了。那小女孩一看王嫱往楼里跑，赶快又抓了一把小石子使劲地一下全砸过去，然后拉着小宇宙爆发的小么说：“别打了别打了，老师要来了！”
　　那边朱会师还带着几个孩子一个劲地扔，这边两个小孩停了手，也不跑开，慢慢往后挪到石子打在身上也不疼的距离。
　　小女孩眼睛瞟着楼，很快，看见王嫱拉着老师出来了。小女孩突然像受了泼天的委屈似的，哇的一声就哭出来，哭得那个响啊，那个心酸啊，一边哭还一边瞄着老师啊。
　　小么也不傻，看这阵势就明白了，拉着小女孩在那里劝，眼泪憋在眼眶里打转转就是不掉下来。
　　看老师到近前了，小女孩哭着迎上去，嘴里含含糊糊地还说着：“张老师，朱会师欺负小朋友，他还拿石头打我们！”衣服上土渍斑斑的罪证犹在。
　　那边厢朱小朋友及其小同伙还在喊：“他们也打我们了，他们也打我们了！”低头看看自家衣服，没脏？小女孩力气小，小么第一次作战没经验，石子只能扔到人家脚边，顶多打在腿上，小孩子嘛，裤子脏鞋脏是很正常滴，又不一定是石子打的。何况朱会师爱欺负小朋友也是在幼儿园备了案的。
　　张老师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朱会师，一会跟你们小李老师说，罚你今天没有水果吃！快过来跟小朋友道歉！”
　　朱会师看看左右，小喽啰们看形势不好早就一哄散了，剩下他一扭一扭地走到张老师面前，嘴里还在嘀咕：“他们也打我了，他们还骂我‘猪八戒’！”
　　旁边的小朋友们“哧哧”地笑。
　　张老师一看，嘿，欺负人还有理了，还敢顶嘴了！“晚上你爸爸来接你的时候，让他来找我一趟！”
　　朱会师一听找家长，不敢吭声了。
　　海洋捧着一盆水果回来的时候，正看见这幕，中班的张老师表情很严肃，身边有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有个耷拉着脑袋的朱嘴欠，还有他家涨红着脸满身脏脏的小么。他把水果盆放到石台上，赶紧跑过来，拉着小么问：“小么怎么了，怎么了？”
　　张老师对朱会师说：“朱会师，以后不许再欺负小朋友了，记住没有？”
　　“记住了。”小胖子嘟囔着。
　　“三个好朋友拉拉手！”张老师说。
　　三个小孩不甘不愿地伸出小手搭在一起，象征性地挥了两下，这事就算过去了。
　　张老师看看表，吹了声哨，喊道：“自由活动时间结束了，小朋友们都整队站好，回班喽！”
　　海洋拉着小么，一边给他掸衣服上的土，一边问他怎么回事，是不是朱嘴欠欺负他来的。
　　小么没说什么，扭头看正往中班队伍里走的那个小女孩，问海洋：“那个小朋友你认识么？”
　　海洋顺着他手指一看，正看见小女孩也回头看他们，还朝海洋招了招手。嘿，认识，也是西山这边的孩子，海洋也挥挥手，告诉小么：“她叫杨小越，比咱们小，不过你可别随便招她，她可精了。”杨小越的爸爸是战役战术部最年轻的研究员，爷爷好像很欣赏杨爸爸，有时候找他来家里讨论事情，海洋见过。
　　小么听海洋这么一说，很有感触地点点头，心想见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