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II》四处挠挠

45、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秦瑞到家的时候，是八点半。爷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睡着了，老人家的精神明显没有头两年足了，年初时候风湿犯了，一直拖到入夏才见好。八十岁的老人，也怪可怜的，他就海洋爸爸一个孩子，还不能守在跟前。
　　秦瑞叫醒爷爷，“爷爷，我扶您回屋睡去吧。”
　　爷爷醒过来坐正了，看看墙上的挂钟，“不睡不睡，海洋妈妈一会就到家了，他小舅上机场接去了。”
　　秦瑞一拍脑袋，差点把这茬儿给忘了，海洋妈妈在俄罗斯那边的交流学习终于结束了，上礼拜听海洋念叨着他妈妈快回来了，自己还在挂历上打了个勾呢，这两天一忙就给忘了。
　　拎着书包上楼，看海洋正从卫生间里出来，甩着手上的水，一看见他就问：“怎么才回来呀？考得怎么样？”
　　“一般吧，好几道题都没什么把握，瞎写的。”秦瑞说。其实真正没把握的只有一道半，有一道解出来了，但不确定对不对。另外那半道实在没思路，他只把能想到的相关反应式全堆上去，让判卷的人看着给分吧。在海洋面前他不想说太多，那位好面子，但在初赛就被刷下去了。
　　秦瑞探头看看卫生间里，“你洗衣服呢？”
　　“啊，我想把蚊帐都拆下来洗洗收起来，十月底都没蚊子了。”
　　他们住的地方靠山，空气虽然好，但蚊虫特多，到夏天点蚊香都不管用。人被熏得够呛，蚊子还能悠哉悠哉地飞，爷爷说蚊香就是蚊子的大麻。
　　秦瑞回屋放下书包就跳到床上解蚊帐，解下最后一个角，他扯着蚊帐要下地，结果一脚踩在滚到床中间的手电筒上，脚底下吃疼没站住，裹着蚊帐就从床上栽下来。
　　海洋正随手翻一本杂志，一瞧这架势赶紧上前两步连人带蚊帐给接住了。
　　“好么，跟床上摔个好歹，您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海洋瞅着秦瑞乐，秦瑞那魂儿一定下来，脸腾就红了，赶紧弯腰把蚊帐卷巴卷巴，抱着拖拖拉拉地奔卫生间去了。
　　瞅着秦瑞的红脸，海洋立刻联想到了平谷的久宝桃。他跟在秦瑞身后进了卫生间，俩人一起把三床蚊帐塞进洗衣机里，倒了洗衣粉，按下start，听着哗哗的上水声，谁也没挪窝。秦瑞想等海洋出去他好上厕所，可海洋想趁这会俩人好好聊聊，问题是心里都有想法，可谁也不开口。
　　“我……”
　　“咱俩……”
　　不说话吧都不说，一说又一起说。
　　“你先说吧。”海洋看着秦瑞。
　　秦瑞眼睛溜到一边，小声说：“那个，我想上厕所。”
　　海洋纳闷，上厕所还至于通知一声啊。“你上呗，我不上。”
　　秦瑞一看那位完全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得，他转过身背对着，心想自己也是多余，从小到大谁少看谁了。
　　“你刚才要说什么？”秦瑞问海洋。
　　那位刚才好不容易想好了怎么开场，一打岔又给忘了。他其实就想俩人好好聊聊，感觉有挺长一段时间没话可说了，好好的哥俩怎么能变成这样呢？
　　“我想说什么，我也忘了。对了，周末你没事吧，咱爬香山去吧？”
　　秦瑞一愣，香山？因为他那腿海洋很少说去香山，植物园倒是老去。今儿是想起什么了，想着爬香山了？再说这时节，满山都是人，凑什么热闹啊！
　　海洋在旁边解释：“香山枫叶都红了，想去玩玩。”
　　秦瑞系好裤子洗手，半天问了一句：“是不是罗雪静提议的去香山啊？”
　　海洋有点尴尬，“她爸妈都忙，从来没带她去看过红叶，我就想……哎，你快把肥皂放下吧，都搓多半天了！”
　　秦瑞心里冷笑，刚才那个小意外所带来的一丝隐秘的快乐，这一刻又荡然无存了。
　　“你们去吧，我可不当电灯泡。”
　　海洋赶紧说：“别瞎说，班里好些人都去，今儿下午大家商量的时候你没在，罗雪静还提醒我让我告诉你呢。”
　　“那你谢谢她啊，我就不去了，省得拖大家后腿。”秦瑞的语气冷冰冰的，从海洋背后蹭过要开门出去。
　　海洋转身拉住他，“秦瑞你呕什么气呢？你哪不痛快你说出来行么？”
　　“我没不痛快。”秦瑞不敢回头，他早发现了，只要海洋一急一吼，自己立马就软，甭管什么事，老搞的跟自己理亏似的。李梁说世上万物都有相生相克，看来他就是一辈子活该被潭海洋克的。
　　“我这周末得找杨老师。”秦瑞鼓足勇气回头说。
　　海洋口气也缓下来，“化学竞赛不都结束了么，还忙什么呢？”
　　“他申请下来一小项目，让我帮他一起做实验。”
　　“又做实验？”
　　海洋想起有一回去实验室找秦瑞，一开门发现满屋子弥漫着呛人的味儿，到处都飘着绿色的烟，看实验台那的俩人还手忙脚乱地毁尸灭迹呢。“你俩哪天非把实验室炸了就踏实了！”
　　秦瑞也说：“炸了就消停了。”
　　海洋拉着他没松手，说“秦瑞，咱俩聊聊吧。”
　　这话真耳熟，秦瑞想起上个礼拜，还有上上个礼拜，海洋有两回到他屋说“秦瑞咱俩聊聊吧”。自己说什么，忙，准备化学竞赛呢，回头再说吧。他是真不知道该聊什么，好像白天在学校就把话都说尽了，可一想，白天俩人在一个班里头好像也没说几句话呀。那话都上哪去了？以前看蚂蚁打架俩人还能说一路呢，怎么现在觉得说什么都没劲呢？
　　秦瑞看着海洋，“你妈一会到家吧？”
　　“是，要么我收拾屋子呢。”那个倒老实。
　　秦瑞心想，好儿子啊，然后又没词儿了。
　　海洋说：“下学期该分文理班了。”
　　秦瑞附和着点点头，他一直没觉得这是一值得讨论的话题，自己将来想考师范，专业肯定是理工方面的。海洋呢，也不是那踏踏实实肯背书的主，绝对不可能去文科班。可看他又一脸惆怅，秦瑞转转脑子，明白了，肯定是因为罗雪静要去文科班了，所以这个失落呢。
　　秦瑞心里开始拱火，心说你要聊聊，就聊这个啊！你俩爱什么关系什么关系，爱怎么好怎么好去，你犯得上跟我说么！他甩了海洋的手，拉门就要出去。
　　那个不知道这又犯什么脾气，抬手把门摁住了。
　　“小么！你干嘛呀？我惹你啦？”
　　秦瑞手放门把上没动，“呦，你还知道叫我小么啊？我以为我变身了，不是以前那人了呢！”
　　海洋哭笑不得的，“你是一直因为这生气呢么？气我管你叫秦瑞？你多大了？”
　　“我没那么小气，不至于为一名字生气。再说我名字是你们老谭家给的，你叫我什么都是应该的。”
　　要说之前海洋还觉得他好笑，听他这么一说，可笑不出来了。
　　“小么，你要爱听我就还这么叫，不过你今儿得给我把话说明白了，你到底闹什么呢！你有什么事就说什么事，别跟我赌气让我自己猜成么？我猜不着，你什么心思我从来都猜不着！”
　　秦瑞什么也不想说了，就想开门出去，洗衣机呜呜的声响震得他头疼。他玩命拉门，可门被海洋顶着呢。他转过身来背靠着门，看着那人说：“我闹？我一没早恋，二没每天送女生到车站，三没赔女生逛公园爬香山看什么红叶！我闹？闹什么了我？我倒想问问你每天干嘛呢！你一天到晚跟罗雪静乐呵呵美滋滋的，别人成天跟我打听那是不是你女朋友，你觉得很光荣啊？林悦拉着我哭两回了你知道么？班主任找我问你俩什么情况，这些你都知道么？还问我闹什么？看看你自己吧！”
　　潭海洋愣在那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抵着门的手松了，秦瑞一把拉开门。可门一开，他也傻了，外面站着正举起胳膊要拍门的刘佳。刘佳探头探脑地看着卫生间里这俩人，小声问：“你俩是吵架呢么？”
　　“你怎么来了？”海洋在后面问。
　　刘佳吐吐小舌头，说：“我们把姑姑接回来了，姑夫也回来了，大家都在楼下坐着呢。潭爷爷说你俩在楼上洗衣服，让我上来喊你们下去……你俩刚才吵什么呢？是海洋哥哥交女朋友了么？”
　　海洋一听妈妈到家了，连爸爸都请假回来了，赶紧从卫生间出来，胡撸着刘佳一边下楼一边说：“什么女朋友，小屁孩别瞎说！”
　　秦瑞跟在后面，从二楼的楼梯口往下看，好么，人可真够全乎的了！客厅里坐着海洋的爷爷，爸爸妈妈，还有他小舅小舅妈，是他们去机场把人接回来的。
　　他看着海洋搂着爸爸妈妈的肩膀，每个人都高兴地笑，幸福的场面，说着团圆的话。
　　秦瑞安安静静地坐到一边的小沙发里，脸上挂着笑，想，自己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