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
-
深夜十一点整，宝山县派出所难得的热闹激情。
林十七和薛伍珩一天内二进派出所，属见义勇为，哪怕张老师和校领导听闻消息后血压瞬间飙升至极限，也舍不得再教训一句。
陈家夫妇得知消息后赶来，正后怕地抱着两个儿子安慰。
陈风鸣背上和手上的一些淤伤已经涂了药，陈星阳的及时出现，最终没有酿成悲剧。
而那个唯一身负重伤却无人问津的凶徒，由于伤势过重，被送去了宝山县唯一的小诊所，等醒来后，自然免不了牢狱之灾。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重复描述陈家村一天下来的遭遇，民警答应这一段时间会加强人手在村里巡逻。
一切尘埃落定，人群渐渐散去。
陈星阳作为见义勇为者之一，属于正当防卫，录了笔录后就能离开了。
他们一行人被民警送回家中，陈母连忙从邻居家摘了一树枝的柚子叶，督促几个孩子进厨房洗澡。
农户家没有浴室，一星期只用浴桶洗一次澡，热水和木桶有限，于是采取了两两结伴的方式。
林十七豪气地脱下衣服，一头栽进水里。
“呜哇，爽！”
薛伍珩慢条斯理地脱掉衣服和裤子，赤条条地走入木桶内，坦坦荡荡的态度反而令豪气地摊开四肢的林十七显得局促起来，缩手缩脚地窝在了一边。
他们中间隔着柚子叶，旁边被柴火熏黑的灶台还燃着火，水蒸气弥漫只透了一扇小窗户的狭小屋内。
林十七白皙的脸庞被水蒸气熏得红扑扑，两颊染上的胭脂色像门前张贴的观音座下童子一般喜庆。
他脖子上的淤伤发酵之后紫的发黑，碰上水有细微的刺痛，他不敢拿毛巾擦，只敢双手掬起一捧水，仰着脖子慢慢地淋。
“这伤会被带回现实中吗？”
薛伍珩惬意地倚靠在木桶边沿，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半开不合，缓声道：“不会有外伤，但会痛一两天。”
林十七嘴角往下撇，多少有点不高兴。
薛伍珩笑了笑，“下次还敢受伤吗？”
林十七：“那还是得看情况吧。”
薛伍珩不说话，朝他甩了几滴水花。
林十七发现，这趟旅程，他和薛伍珩也算同过甘共过难，附赠坦诚相见，老实说不枉此行。
他们的衣服被陈母叠好放在了干净的板凳上。
林十七率先从木桶里离开，豪迈地跨了一步，薛伍珩看到，流氓似的吹了一口哨。
林十七不甘示弱，穿好衣服后噔噔噔地返回木桶边，抓起一大把漂浮在水面的柚子叶，往下一看，哇的一声。
屋内灯火昏暗，其实看得不太清楚。
薛伍珩舒展着身体，全然没有要遮掩的意思，调侃了一句：“满意吗？”
林十七嫌弃似地啧了一声，说：“没有我的壮观。”
都用上壮观这个词了。
薛伍珩笑着推开他的小脑袋，轻骂了一声：“不知羞。”
刚洗完澡没擦干，林十七怕一出去吹风着凉，干脆坐在小板凳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薛伍珩聊天。
-
陈星阳和陈风鸣肩并肩，腿碰着腿地正襟危坐在房间内，陈家夫妇念叨到一半，有点渴，动作一致地举起水杯喝了一口浓茶。
茶香是苦涩回甘的乌龙，陈家兄弟在这间隙中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
就如同小时候瞒着父母做了坏事，心照不宣的对视后偷笑一样。
陈母余光刚好看到这一幕，重重地放下茶杯。
两兄弟立马噤声。
陈母的眼眶还红着，面前的情景与小时候两兄弟犯错低头的时候一模一样，一个负责打马虎眼一个撒娇耍赖，她心软再也不忍心责罚一句，自以为天衣无缝蒙混过关的两兄弟当着爹妈的面高兴击掌，然后勾肩搭背地继续当村里的小霸王。
陈母想到这，扑哧的一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又哭了。
“妈！”陈星阳最看不得他妈妈哭，连忙上前搂住陈母纤细的肩膀，说：“我们好好的啊，什么事都没有，别哭了。”
寡言的陈父微微弯腰，替妻子轻柔地拭去眼泪。
陈风鸣伏在陈母的膝盖上，抬起一张天真无辜的小脸，努力地做着鬼脸逗笑自家妈妈。
陈母食指轻轻地戳着他的额头，说：“你说说看，死也要护在怀里的信封到底装着什么好东西？”
陈星阳这一次站到了母亲这边，叉着腰佯装凶巴巴地道：“对啊，装的什么宝贝东西，命都不要了跟劫匪对峙……”
说道这个陈风鸣就来劲了，他拉着陈星阳的手站起来，拿过书桌上浅褐色的信封，双手递到他们面前，兴奋道：“我们的学费啊！”
陈星阳以为听错了：“什么？”
陈风鸣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说：“是我打工赚的钱，我们存起来，可以减轻爸妈的负担，也能一起读书了！”
陈星阳彻底愣在了原地。
陈风鸣没注意到他哥瞬间红了的眼眶，小声道：“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谁知道，劫匪从建筑工地里就瞄上了他，一路跟回陈家村，变成了有惊无喜。
陈风鸣扬起笑脸，拉着他哥的手，说：“哥，我没有不想和你一起念书，我想的，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陈星阳一把抱住了自家弟弟。
陈风鸣：“哥？”
“好。”陈星阳紧闭双眼，脑海里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最后只有‘幸好’两个字。
幸好他来得及，保住了陈风鸣的一条腿。
幸好他有机会，重来一次解开与家人的误会。
幸好啊。
他还活着。
这一次，连陈父都没忍住湿了眼眶，颤抖着手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紧紧搂抱在怀里，颤声道：“好好……我陈有德生了两个好儿子，都是我的好孩子……”
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困难总有办法解决的。
-
这一天晚上，大概历经生死后才知道岁月静好得来不易，陈家两兄弟彻底解开了误会，恢复以往无话不说的亲密无间，悄悄话说个不停。
尤其想起来林十七第二天就要回海城，也不知道陈风鸣和他哪里来的这么多离愁别绪，像拧不紧的水龙头一样源源不断，导致林十七后半夜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被薛伍珩捂着耳朵后，才彻底睡过去。
三中回程的时间定在早上九点，林十七八点多起来，紧赶慢赶地吃完早餐，几乎是挂在薛伍珩的身上走到大巴车前的。
秦佳程和李盏昨天得知有人到村里闹事，但不知道林十七也参与其中。看到他脖子上的伤口，又是一阵乱叫。
张老师点好人数，关心了林十七几句后，也走到车前座补眠了。
今天依然是一个晴朗天。
男孩子的告别很简单，一个拥抱，一声再见。
然后——
有缘再会。
陈星阳和陈星阳仰着脖子，目送一辆辆蓝色大巴车穿行而过，夹杂着稻香的自然风拂过耳畔，风从北向南吹来，宽敞气派的大巴车队伍缓慢地沿着变得成熟金黄的稻田的道路行驶，进入隧道，最终消失在视野里。
三个月后，林十七收到了陈星阳的来信，据说宝山县和海城设立了新政策，正在落实农村户口的贫困资优生若果满足条件，便可以免除学费直升海城重本高中的机会。
林十七由衷地为陈星阳和陈风鸣感到高兴。
半年后，海城实验第三中学，初二三班的学生正在上语文课。
课堂上老师讲课慢悠悠的声音就像一首没有调子的催眠曲，林十七坐在靠近窗边的位置上昏昏欲睡。
忽然，他浑身一颤，后脑像被人用棒球棍敲了一记重击般闪过一阵剧烈刺痛，单薄的背脊在学生们琅琅的读书声中渐渐弯了下去，悄无声息地趴伏在书桌上。
-
林十七在哀乐声中醒来。
纤长的眼睫毛颤动两下后又闭上，光影落在他透着粉的单薄眼皮上，缓过一阵时空交替的晕眩后，林十七搭在眼前的手缓缓抬起，推开了布林在眼前放大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小脏脸。
布林哭着说：“小七哥，你终于醒了。”
林十七撑着额头，有气无力道：“我睡了多久？”
布林激动地两手比划，“你那是睡吗？！你是晕过去！哥！说了多少遍吃饭定时定候，学会早睡早起，身体才能倍儿棒！你昨天是不是又熬夜了？！”
“闭嘴。”林十七揉了揉后脑勺，脑海里的画面一帧一帧地闪过，布林急切的声音就像恼人的苍蝇在耳边嗡嗡响。
布林看见他哥难受，识相地闭了嘴，扶着林十七重新躺下。
他刚躺下去，在走马灯世界受的伤就如雨后春笋般接二连三在身体的每一处重新体现一遍，疼得林十七难受地蜷缩起来，手放在了火辣辣的脖子上。
也许是疼痛刺激了思维，林十七蓦地想起来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对了。”
他的嗓音嘶哑得过分，刚刚还好好的，此刻却像被人扼住喉咙般一字一句往外蹦。
“我的丽苑烤乳鸽呢？”
布林听得满头问号：“什么？哥你在说什么啊？”
“不是，我是说——”林十七咳咳了两声。
他俩都没有注意到，休息室的门前传来细微的咔哒一声，门在两人默默对视的时候开了。
“薛伍珩呢？”
林十七的话音刚落。
“在呢。”
薛伍珩那张被上帝明显偏爱的俊美面容引入眼帘。
他快步上前，将冰冰凉凉，叠成了长方形状的小手巾搭在林十七燃烧着灼热感的脖子上。
薛伍珩背对着窗外的日光，漆黑的瞳孔里夹杂着许多林十七难以理解的复杂情绪。
“林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