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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十二楼与长生诀 ...

  •   繁花历历,云树苍苍。
      远处有月琴,潺湲成音,韵雅悠扬。奏琴的人时而轻挑,时而慢捻,幽咽的琴声断了又续,续了又断,似个哀愁的妇人,轻言切切,欲语还休。
      这样的琴声合该出现在金屋贵宅,画舫楼台,而不是点苍山顶。
      事出有异必有妖。
      这琴声来的古怪,萧让忙收敛了内息,兀自稳定心神。果不其然,一支曲子还没奏完,点苍山顶还站着的人便不剩几个了。
      奏曲之人内力极深,功力不济者若听了,多半会气海翻腾,内息不稳,不肖片刻,便会是了周身气力,一倒不起。
      李景则和那男扮女装的姑娘此刻都中了招,不过好在李景则是个颇有门路的年轻人。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极精致的瓶子,从中倒了两颗丹药出来,一颗给了自己,一颗给了那姑娘。二人服下之后,才彼此搀扶着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一个,两个,三个......正好十二个,看来我们今日的运气不错。”那姑娘数着山顶剩余的人数,眼底眉间净是笑意。她这样好看的小姑娘,不笑时就已极讨人喜欢了,此刻笑起来,更是明媚了几分,惹得树上的叶子纷纷掉落。
      当然,这些叶子不是自愿掉落的,是被人摇下来的。
      “小姑娘,剩下的,可不止十二个。”
      是谁在说话?
      李景则循声望去,就见一人平躺在离他不远的树干之上。那树干不算粗壮,他却躺得很稳当,颀长的身子随风同枝干一起晃荡,像极了一片将落未落的叶。
      “好俊俏的功夫。”李景则不禁出声感叹。
      同李景则一起的小姑娘倒不似他那般心大,此刻正如临大敌,素手挽剑横于胸前,护着周身要害。不是十二个人,就意味着又要有人出局,她可不希望自己是那个人。
      树上的人被夸赞得心情颇好,莞尔笑道:“路某与萧宫主不同,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对于长得好看的小姑娘,总是要留些情面的。”
      闻言,有人欢喜有人忧。
      长得好看的小姑娘欢喜,面目狰狞的大汉烦忧。一时间,众人纷纷猜测着树上青年的身份,却实在思量不出江湖有哪个世家姓路,或是有位姓路的门生。
      “路白?是骑鲸客路白!难不成刚才弹琴的是折柳曲李鹤年?”说话的是狼牙客庄大飞,别看他年纪不大,却已走南闯北多年,是位极有见识的绿林好汉。
      他说这人是骑鲸客,那这人多半就是骑鲸客了。
      骑鲸客路白和折柳曲李鹤年虽然名震江湖,却不是江湖人。江湖人知道他俩,并不是因为他俩的招式多么俏,武功多么高。只是因为他俩太有名,有名到只要是唐人,没听过他俩名讳的实在是微乎其微。
      骑鲸客善诗,其诗文流传之广,连巷口牙牙学语的三岁稚儿都要会上几首。折柳曲李鹤年擅乐,其歌曲优美之甚,连西京尊崇无上的皇亲贵族也会拥闻久坐。
      世人皆知路白与李鹤年是形影不离的好友,一人现身那另一人必离得不远。果不其然,就在路白所躺之处的树下,坐着一位抱着月琴的翩翩佳公子。
      李景则初入江湖,见得江湖人虽不算多,但也不算少。而李鹤年是他见过最为俊朗的一个。锦衣绣带,玉笄华发,眉眼起伏间,皆是道不尽的风雅,叫人心醉。
      李景则在心中暗自思忖,连这样的妙人儿都会对长生诀有兴趣,也不知长生诀到底是什么样的宝贝。
      树上的路白不知于何时翻身而下,此刻已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友人身旁。只见他抬手遥指斜前方的一位少年公子,顷刻间,那公子便应指而倒,神情安然地横在地上。离他近些的人忙走过去探他的鼻息。
      呼吸绵长有力,应该只是晕了。
      李景则抬手数了数剩下的人,正正好好十二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此前不知何处而去的圈中人横空出现,负手道:“三日之后,昌乐馆内,十二楼会发布第一道任务。此任务一共三道,全部完成者,便是十二楼要寻之人。”
      说完,那人便复入深林,消失不见。
      天边的行云更薄了,随着双燕返还叠至碧霄,暮色已深。
      再不下山,今夜只怕是要在山上将歇了。点苍山顶的众人各显神通,疾行而下。瞧这身法,无不是武林一流的高手。只除了一个,李景则。
      诚如那姑娘所言,李景则是个草包。正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他上山时已累个半死,此刻再无多余的力气对付这陡峭遴选的山坳。如不找个高手带他一起走,他多半今夜就要与这山上的豺狼虎豹同卧而眠。李景则可不想做野兽的腹中餐食,所以他赶忙就近拖住正欲扶摇掠起的萧让。
      萧让早就打定主意要摆脱李景则,哪里会让他轻易得手。李景则无法,拉不住萧让的人,只得退而求其次,扯住了萧让的一条腿。
      被拉住腿的萧宫主沉声道:“放开。”
      “不放。”
      见李景则不松手,因被面具挡住脸而神色不明的萧宫主继续厉声道:“不放我就杀了你。”
      李小公子的胆子大得很,纵使听萧宫主说要杀了他也不怕。一双紧抱着萧宫主的臂半分也未松,反倒更紧了些。横竖也是个死,被萧宫主一刀砍了总比被豺狼虎豹啃食分尸要好上许多不是。
      “李景则你松开。”
      这是萧让第一次叫李小公子的全名,李小公子委实受宠若惊。
      于是越发得寸进尺道:“阿让,我知道你是不会杀我的。你尽管吓唬我,我李景则定不会松手。”
      萧宫主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被李小公子气裂了,无奈道:“你怎知我不会,江湖人都晓得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杀你这样白嫩娇弱的小公子不过是一眨眼的事,偏就你不信。罢了,今日我便拿你祭刀吧。”
      言罢,萧宫主抽出了那把一直挂于腰间的刀。那是把很不寻常的刀,极窄,极薄,极利。
      摧金断玉,削铁如泥。
      谁能不怕这样的一把利器呢?李小公子当然也怕,所以他哭嚷着,哀嚎着,漫山遍野都是他尖利的声音。
      “你要砍便砍吧。反正我自己一个人也下不了山,留在这里多半也活不了,不是被狼吃就是被鹰啄。你我到底相识一场,你若怜惜我,就下手快点,让我少遭点罪,也算成全了你我今生的缘分。”
      萧让实在拿李景则没办法,伸手轻拍他的头作安抚状,沉声道:“你不松开我的腿,我怎么带你下山呢?”
      李景则听了这番话后立马收了鼻涕眼泪。变脸之快,连西京名伶见了都要甘拜下风。他松了胳膊,边用袖子擦脸边道:“阿让不会骗我吧?”
      萧让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解惑道:“你我到底相识一场,我还不至于冷血到把你扔在山上喂狼。”
      言罢,一手提起李景则掠下山去。
      李景则看着清瘦,实则却不轻。因为李景则长着一张极为清隽的娃娃脸,所以常让人忽略他也是个身高九尺有余的高大青年。
      是故萧让刚提起李景则,就后悔了。
      很沉,真的很沉。
      但他已骑虎难下,此刻若把李景则丢下去,他不死也要半残。
      萧让只能拖着李景则这个沉重的包袱继续疾行于山路之间。好在他外家功夫练得也是极到位的,双臂与两腿都很是有力。此刻虽狼狈了些,但也不至于翻身摔倒在这山路上。
      终于到了山脚,萧让已是大汗淋漓。他觉得自己就如同一块漂浮在海上的破碎船板,刚于狂风骤雨中解脱。晕,且无力。
      李景则着实找对了人。此日点苍山顶,能平安带他下山来的,恐只有萧让一人。
      这并不是因为萧让的功夫有多么的好,身体有多么的棒。而是因为他所能承受的压力和痛苦,远比旁人多很多。他的毅力,他的耐力,都是旁人所不能及的。李景则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会一直缠着他。
      奶白色的圆润手腕从萧让眼前闪过。李景则手握着一方丝帕,正在给萧让擦汗。
      李景则擦得仔细,小心,像是在对待一件无价的名家珍品。月光透过树叶缝隙投射在他轮廓浅浅的脸上,半明半灭,暗影柔情,好看极了。
      这样美的画面,让萧让有些发痴。
      萧让劳累许久,本就昏昏沉沉,再掺杂半分痴妄,脑子和身子便都不那么灵光了。一个不注意,竟被李景则把脸上的鬼面摘了去。
      夜已深了,李景则怔怔地对着萧让端详了好一会儿,才把他看了个真切。
      萧让的相貌生得不坏,虽不似李景则那样柔弱娇艳,却另有一番风采。甚至比起李景则来说,萧让这样的相貌,会更讨女孩子喜欢些。
      这是一张神采飞扬的脸,眉与眼皆朝上,鼻尖与唇角皆朝下,张狂,冷傲,不怒自威。
      很好看的脸,为什么要把他遮住呢?李景则如是想,也便如是问:“阿让如此英俊,干嘛要带面具呢?”
      萧让不答。
      李景则早习惯了这样。他牢牢地握住手中的面具,一边跑一边喊道:“阿让,你要是想要回面具,便来寻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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