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草遍地生》二十四帧

3、灯

　　“我……”怀中的她，脖颈处血肉分裂，刀刃有度，只是伤了表皮，“在等家人。”

　　男人将长刀松了一寸，打量起这个屋子。

　　虽说是荒凉，但也不至于脏乱，只是细节藏在在微弱的月光之后，看不清楚。

　　带有血丝的双眼正要回看怀中，忽然映入了一丛光亮，少女的手里，带着一点点火星，一点点暖意。

　　火折子被打开，灰色的眼睛里一片茫然。

　　“你家人呢？”

　　“去了村外，没了消息。”

　　战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怕早就不在了，他看着她早就泪珠滚滚的侧脸。

　　可真是民女而已。

　　她没管领口的血，轻轻晃了晃掌中的温暖，把话题引向别处，“我去生火，夜里会冷。”

　　男人卸下长刀，自己的伤处在隐隐作痛。

　　他还需要她。

　　“再拿些管用的东西来，止止血。”

　　得到命令的语气后，她点了点头，却将火折子递给他。

　　“你暖暖身子。”

　　这么一丛小火苗，暖暖身子……

　　她果真是吓得不轻，转过竹帘后，忍不住的紧靠着墙面捂住嘴巴哭泣，试图极力压制下内心的恐惧。

　　真傻，还以为他是哥哥。

　　他分明是哥哥的反面极端。

　　想了半晌，她记起男人的刀刃，颤抖着摸去厨房，打开地板的暗格后，抱出了一个个小箱子。

　　那村妇说她家锅碗瓢盆都不剩，其实是她藏起来了，哥哥走之前，多次叮嘱她有这个暗格，可以把东西藏起来，必要时，她自己也可以躲在里面，千万不要被别人欺负了。

　　她此刻抱着药箱，独自挣扎。

　　躲起来，她可以留一条命。

　　拿着回去，可能会……

　　可是，他既然是从外面来，会不会有哥哥的消息？

　　她碰了碰脖颈，细长的伤痕随而传出清醒的疼痛感。

　　过了许久，原本在地上的男人已经自行半卧在了床榻之上，凉风与肌肤相触，似乎在撕扯着伤痕，不叫他产生一丝困意。

　　他的前身后背，在褪去细铠，撕下衣衫后，都张开了数道血淋淋的口子，在刚刚点燃的烛火之下，看着十分触目惊心。

　　可他没办法，在杀出重围后，他没有药物来支持着他继续延续这一份生机。

　　木质地板轻轻踏响，眼前的少女绕过竹帘，一手提着一个藤箱，一手提了一小捆柴。

　　因着烛光，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暖霜，迈着轻微的步子，走向刚刚被挟持问话的地方。

　　榻上那人扯了扯被角，“我在这。”

　　少女闻声转身，将藤箱放在床前的小桌上，只道，“里面有药。”

　　她哥哥曾用过的伤药。

　　男人睨了一眼，柔光下，他容貌姝丽，却危险万分。

　　不巧的是，他现在自己上药的话，撕裂伤口的可能会很大。

　　少女却没管他，自顾自的去探那只火笼子，夜里渐渐湿冷，烘干也好，取暖也好，生了火总是多些好处。

　　木柴摆好，却寻不见火折子。

　　她心下一凉，在他的手里。

　　那位窥探到她的心思，随手一掷，火笼子霎时里燃起点点星火，照暖了少女清丽的面容。

　　“你过来。”

　　他嘴角噙起一抹笑意，点了点在月光下被胡乱擦拭了的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