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草遍地生》二十四帧

2、灯

　　灯影一晃，跌落在地上，熄灭在那人眼中。

　　她只觉左肩一沉，似是有个男人将下颚低在了她的颈窝上，粘腻腥稠的血液透过衣衫，暖暖的打湿了大片。

　　男人含糊不清的开口道，“等我回来。”

　　在他重新抬起头来时，她的心蓦地疼了一下。

　　等着我，阿澈，等哥哥回来。

　　还未等回头，那人斩杀了最后一拨与他一同闯进这村落的人。

　　刀锋因男人倾颓跪地的动作，慢慢嵌入土地，血污随之滑落，模糊了它本来的光芒。

　　“带我去个没人的地方。”

　　命令的口吻。

　　她僵硬的回身，没来由的应道，“跟我来。”

　　男人起身缓慢，似是遍体鳞伤，她摸回了那盏熄灭的宫灯，腾出另一只手来扶他。

　　整个动作下来，或许是眼盲，或许害怕，显得十分慌乱，都一一落在了男人狠戾的眼底。

　　那盏宫灯被睨见时，狭长的凤眼眯了眯，溢出许多情绪。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会像哥哥。

　　他不知道，这个女子，和前朝有什么关系。

　　依照他的指令，她将他带入自己的家中，村落中鲜有人至的地方。

　　房子清雅隐蔽，院子里的植物在秋天里仍是葳蕤生机，飒飒秋风穿堂而过，只见四下空旷杳无人烟。

　　她将男人扶到内屋后，又开始摸索箱子里的物什，因是自家，这次熟练的很。

　　待摸出火折子后，脖颈处擦来一抹寒凉。

　　男人环过修长有力的手臂，将她笼在自己的身影中，稍有不慎，怀中的少女就将香消玉殒。

　　男人吞咽了一口血沫，嗓音沉静，“你是什么人？”

　　无风无寒的怀抱之中，她闻言却打了个冷颤，“这…这村落的民女……”

　　“民女？”他冷笑道，“民女会有宫里的灯盏？”

　　她当然不会有，那灯是她哥哥带给她的，但哥哥的身份实在特殊，这男人的种种行为又不难猜到是起义军诸多阵营中的一员……

　　“是有人路过这打斗，遗失的。”她努力保持镇定，想要借刚才的事遮掩，“我…捡来的。”

　　男人的刀刃却渐渐逼近，“你捡这个做什么……你不是瞎的么？”

　　细细的血珠从白嫩的脖颈上滑落，少女的眼泪掉在了男人的手背上，化作了一点冰凉。

　　她麻木的脱口而出，“我是眼盲，点了灯，夜里别人就懂得避开我了……”

　　他凤眼中的寒意陡然一滞，胸口匆匆掠过漠然的心悸，细微至极的变化随着唇角的勾起转瞬即逝。

　　他贴近少女道，“那你为什么在夜里出来？”

　　他天性多疑，除了他自己，几乎所有人都被他划为仇敌，这次撞见那盏灯才死里逃生的余悸，也没有消减这个要命的东西。

　　他不打算放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