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个小帅哥》叶观

3、电影

　　小野被耿浩叫到聚艺去的时候正是下午三点多，五月份的日头也挺猛的，他带着个鸭舌帽，从地铁口走到聚艺的办公楼，已经晒出了一身汗。

　　聚艺娱乐的办公楼租在了渝东城郊，图租金便宜。聚艺的老板原来是个公务员，下海经商，改行改到娱乐圈来，精打细算得很，管理方式也很别具一格。比如聚艺上下，从保洁阿姨，到助理经纪人，再到艺人，全都五险一金上齐，听说原来还要求打卡上班，但鉴于艺人的工作时间难以兼顾，实在没办法实现才作罢。

　　小野十七八岁就出来社会讨生活，打过各种各样的工，这还是第一次有公司给他买社保，公司的人事小姐姐把社保卡给他的时候，小野还有点懵。小姐姐以为他是看不上这点钱，笑着跟他说，“现在还没给你安排工作，只有底薪，以后你工作多了，工资高了，缴费基数就高了。”

　　小野没说话，把社保卡收进钱包，跟身份证放一块儿了。

　　小野是作为乐队主唱，是跟着乐队一块儿签给聚艺。他们乐队的名字叫“荒野”，小野原来是叫小也，但很多人因为乐队名字的关系，都以为他是叫小野，久而久之就这么叫开了，小野也懒得分辩。

　　“荒野”乐队统共四个人，主唱小野，吉他阿飞，贝斯阿灵，键盘许博。阿灵签到聚艺没多久之后，就在一个饭局里认识了杨文天，杨文天哄着说要捧她做明星，还替她赔了一大笔违约金给公司，就把人勾搭走了。

　　原本签他们的经纪人耿浩是打算把他们当一个乐队组合推出去，但现在少了个贝斯，不太成形。而且耿浩心中也略略有点阴影，他们聚艺推组合，推一个糊一个，反倒是一解散就都火起来了。看看女子组合shinning一解散，孟甜上了大荧幕，厉星云也火了起来，连元祺都天天有通告跑。所以他就琢磨着，要不把这几个人拆开了出算了，反正几个人长得都不错，单独出道应该问题也不大，至于能不能火，看命。

　　吉他阿飞先让他安排报名去了一档男团选秀节目，最近天天去做唱跳培训，小野已经好些日子没见着他了。

　　耿浩原本是想让小野也一块儿去，他这张脸摆着，啥都不会也能混个门面担当，火起来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而且偶像经济，粉丝人傻钱多，怎么着都能狠赚一笔。可是小野不肯，让他在镜头前撒娇卖萌，扭扭捏捏地又唱又跳，不如叫他去死。

　　小野很犟，说不肯就不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气得耿浩想要雪藏他。可人家不在意，你爱雪藏就雪藏，没工作安排的时候连人都找不着。

　　耿浩没办法，尤其是小野长了一张摆明能火的脸，他总不能真把摇钱树砍了。于是，好说歹说的，把人劝着去拍偶像剧，他一个新人，借着这张脸，居然拿了个男二的角色，把耿浩高兴了好几天。

　　结果还没高兴完，转眼间，人家剧组说不要人了，耿浩几经打听，人家见他真的一无所知，才悄悄告诉他，有人打了招呼，不让他们用小野。

　　这人是谁呢？杨文天！

　　耿浩不知道小野和杨文天之间什么过节，但杨文天虽然是刚从安西过来，可他家底儿厚，用钱也铺出不少人脉关系，他和那剧组的投资商有点交情，一句话，人家就卖了这个人情。反正一个男二，用谁不是用，何况这还是个新人。

　　于是，小野在娱乐圈的第一个工作就这么没了。

　　耿浩站在办公室内，叉着腰气得手都抖了。他是个白胖福相的样子，大热天的吹着空调也流汗。见小野进门来，手一指，“你跟杨文天怎么回事！”

　　小野抿了抿嘴，把鸭舌帽摘了，神色冷漠，“没怎么。”

　　耿浩人不错，所以小野对他有问有答，不会拿他当空气。

　　“没怎样，人家怎么给你使绊子！”耿浩其实心里有点数，多半是为了阿灵。

　　小野是个实心眼，不懂事。在耿浩眼里，阿灵攀上杨文天真不算什么坏事，至少有人捧了。可小野傻啊，非要去把人要回来。阿灵又不是他对象，他图什么！不就因为阿灵对他不错！

　　小野看着生人勿近，其实挺好对付的，对他好点就能让他掏心掏肺。耿浩也看明白这一点，所以死活拦着不让他去，谁知道他居然还能自己找到云馆去！

　　气死耿浩了！可他也拿小野没办法，骂都不能骂，小野火上头，真的敢动手打他的。气哼哼地坐在办公椅上点了根烟，耿浩思来想去，“你先歇几天吧，我再去找找看有没有办法挽回。”

　　小野不可置否，由着他去，他本来就不想拍那什么傻逼偶像剧。耿浩对让小野去做唱跳偶像还没死心，又问了一次，“那选秀节目你不再考虑下？这年头偶像最容易火。”

　　小野斜着眼看他，眼神就差写着“傻逼”两字。耿浩见状叹气，“你就是年纪小，不懂，以后你就明白什么都没挣钱实在。”

　　“没事我就先走了。”小野站了起来，准备要走。

　　走到门口，还没拉开门又听耿浩说，“没事就待在家，少惹事，别到处去晃，通明街也少去，免得被人拍到，以后也是个麻烦！”

　　耿浩婆婆妈妈，唠唠叨叨，像个老妈子，可小野很爱听他说这些，这样感觉好像有人在关心自己。他“嗯”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出了办公室，他把鸭舌帽戴上，低着头让人瞧不清楚他的脸。他第一次来聚艺的时候，全公司的人都跑来围观他，活像动物园参观猴子一样。此后小野每逢来公司，都恨不得把脸遮起来。

　　低着头走到一半，忽然听见有人叫他，“小野。”

　　他抬头一看，是阿飞。阿飞虽然长得没小野好看，但也是个清秀白净的少年，现在经过公司的一番包装，染了头发化了妆，娘里娘气的，很符合当下所谓的甜美少年的标准。

　　小野看得眉头一皱，却没说话。

　　阿飞笑着朝他走来，神采奕奕，看起来很开心。“最近怎么样？”

　　小野跟阿飞虽然在一个乐队里呆了一年多，关系却一直平平，就比陌生人好一些。小野听到他的问候，点点头，“还行。”

　　阿飞笑得见牙不见眼，神色得意地说，“我过两天就要去录节目，可能短期内见不到面了。你有什么打算？”

　　小野抬眼盯着他看了一下，本来不太明白他怎么突然关心起自己来，但说到这里，小野明白过来了，估计是觉得自己要去录节目，前程似锦，而他却被剧组退了货，感觉两人从此一天一地了，所以忍不住提前到他面前炫耀。

　　小野瞧明白他这心思，不过还是保持平静，只说，“没什么打算。”

　　阿飞原本就不服他，在队里的时候，小野是主唱，长得又过于出挑，次次演出都是他占尽风头，难得这回风水轮流转了，他忍不住得意洋洋也是人之常情。

　　阿飞听了这话，心想：看来真的遭殃了，正想说几句，就听小野朝他摆了摆手，“没事我就先走了，祝你成功。”

　　边说边走，长腿一迈，已经走出好几步，阿飞在原地撇撇嘴，“拽什么啊。”

　　小野听了耿浩的话，没去通明街，也没出去闲晃，窝在家里过了几天宅男生活，直到耿浩一个电话把他叫了出去。

　　耿浩在电话里只说有个电影角色的面试，带他过去看看。小野一知半解的跟他上了车之后，耿浩扫了他一眼，见他还是那身T恤牛仔裤，全是便宜货，一百块钱能买三件那种。要不是他实在长得好，这身衣服换张脸就不能看了。

　　耿浩早就交代他去买些好点的衣服穿，可小野听在耳边，从不放在心上，他一件都没买。耿浩忍不住又唠叨起来，“不是叫你穿好一点吗？怎么又是这一身！”

　　小野没理他，低头在手机上打字，在跟阿灵发信息。

　　阿灵：我会找机会劝杨文天别为难你，但是你别再来找我了。

　　小野看着这句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删删写写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一定要跟着他吗？

　　阿灵隔了很久才回：小野，我知道杨文天不是什么好人，但他真的肯花钱捧我。我已经二十四了，要是错过这次机会，这辈子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能理解吗？

　　小野理解不了，理解不了她为什么一定要去做明星，一定要红？在酒吧里唱歌不照样能活吗？可他没办法说这些，对着屏幕上那几句话，他看了很久，最后什么也没回复，把手机塞进裤兜里。

　　耿浩见他拧着眉，一脸不快的神色，琢磨着开口，“待会儿去见的角色是沈月滔的电影，沈月滔你知道吧。”

　　小野对电影电视不太熟悉，他跟一般小孩不大一样，不喜欢看剧，不喜欢追星。但沈月滔的大名他也知道，一个很有名的导演，仅此而已。不过小野认为这就算知道了，所以他应了一声，“嗯。”

　　耿浩接着说，“沈导是很厉害的导演，你要能上他的戏，以后就容易多了。”

　　小野可有可无地听着，他对自己的以后并不关心。

　　耿浩在车上给他讲了下这电影选角的要求，还有一些面试的要点，小野听得烦了，问他，“有剧本吗？”

　　耿浩摇头，“没有，沈月滔的试镜哪里就有剧本，现在就是先过去看看人，合适再说。”沈月滔的电影经常边拍边改，所以有时候电影都准备开机了，剧本大多数并没有完成。

　　小野皱了眉，“那面试什么？”他上回那个偶像剧的面试，好歹还给了几页剧本让他演，不过小野没学过表演，只是将台词念了出来，人家看在他这张脸的份上，让他过的。

　　耿浩也不清楚沈月滔怎么挑演员，于是便说，“去了再说，随机应变。”

　　小野没出声。等快到地方的时候，耿浩才犹豫着开口，“不过，小野。”

　　他开了个头，说不下去。小野低着头没看他，听他说了半句就停，有点疑问地转头看他。

　　耿浩“嗐”地一声，抹了把脸，下了决心似的，“小野，这是个同志电影。”

　　小野闻言挑眉，总算有些惊讶神色，不过他惊讶的不是同志电影，而是耿浩竟然会让他去面同志电影的角色。

　　耿浩原来不是圈中人，他原本据说是做广告的，跟聚艺的老板是朋友，老板下海开公司的时候就把他叫过来，于是他半途出道，在娱乐圈做起了经纪人。

　　可他跟聚艺一样，和娱乐圈格格不入，一个三十好几，有家有室的传统中年直男，他对同志电影可是很有心理负担的。

　　小野倒比他冷静多了，只是“哦”了一声，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出来得早，这两年又混在酒吧街，对这些倒是见怪不怪了。

　　耿浩临下车前对他说，“你就去看看吧，不行就算了，我再找找别的。”

　　其实他挺想小野能上这个戏，毕竟是沈月滔的电影。现在杨文天的事情一闹，他想给小野找资源就不那么容易了，尤其是小野这脾气，也算在圈中出名了，一个新人就敢冲到云馆去揍人，这么大一尊祖宗，谁敢领回剧组找事啊。

　　小野见他一脸愁容，也没什么表示，转身就跟着一块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