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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   初三,诸事皆忌。唯出行宜。

      许多人都选择这个日子远行话别离。

      我看着面前一身锦衣华服的卫九,叹道这身装扮才真真配得上他的清贵气。

      “都是我连累了你”我愧疚的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卫九道。

      “若不是太子,我倒真是不轻饶你”卫九冷哼道。复又看了看我继续道“你便是要好好养伤,-------待日后我亲自来讨还你欠我的-----”说到这里,他面色不自然起来,索性转头便上了停在江边的那尾高船上去,再不回头多看我一眼。

      想这卫九本来是急着要赶回暗门去的。后来因我养病期间反复有过几次昏迷,便硬生生的留了下来一拖便是月余。

      大约是要确定我这个祸害能否活着等他亲手算账吧。我心里暗忖。

      抬头正不巧看见船上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赫然是我一直避而不见的木小楼。

      我在他的无声凝望中低下头假装没在意。

      其实有些话不必多说我们心里都有数。不过是流水无情,落花有意。终究待不到最后。终究无心再继续下去。曾经喜欢那个人到失魂落魄,迷失得不能自己。也曾笑得肝肠寸断,疼痛要过很久,才会从头到脚,缓缓地弥漫开来。曾经以为那份痛便是人世间的至极,哪曾想原来爱的疲惫才是人间的悲剧。

      “如意------”贺风龄的声音淡淡的响起,我立即转头看了过去。

      面前的贺风龄消瘦了许多,身上的外袍显得空荡荡轻飘飘的,唯有那双眼仍是清澈而有神。

      我怅然的看着他,忍不住又问了那晚同样的话“真的要走?”随后又随着他的温和笑容讷讷讪笑。

      是啊。同样的话我已经不知道反复问了多少遍。他亦不知道对着我回答了多少遍。
      天下无不散的席宴。

      一句话便堵得我哑口无言。

      那日天气还暖,刚能下地的我便趁着身边无人扶着墙便摸去了西厢看他。

      贺喜见到我便眼睛闪了闪,很识大体的把我和贺风龄单独留在房间默默无言相视而对。

      “贺喜她------倒是瘦了许多”我讷讷的看着面前瘦成竹竿一样的贺风龄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蠢话,连忙自己找回道“你也瘦了许多-------”我懊恼自己的笨拙,怎么越活越回去。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近人情怯?

      贺风龄闻言却笑了笑“你倒是胖了些”

      我看着他笑的风高云淡,心里的云雾突然散了去,眼前豁然开朗。

      “你以后便与我一起吧-------让我照顾你”我微笑道

      平原太子是个大仁之人,不仅下了深得苴国民心的旨意,还重新容纳了苴国的前朝旧臣。他一介太子却逐个拜访了那些旧臣,并诚恳的拉着各位大臣说了一番感人至深的话,直说得那些人眼泪潸然当场磕拜跪谢翌日便都出朝认了新君的身份。

      我便说大仁之人必怀大奸之心。

      这太子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转瞬间便被苴国认可,所有人都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还得感恩带德的卖命。

      当然也有人不买账。太子如此仁义之人自然不会怪罪,只是说人各有志,随他去吧。并不追究。

      这个人便是我面前的贺风龄。

      我知道的贺风龄绝不是迂腐之人,他这般拒绝必然有他自己的打算。

      只是当左相贺风龄不再是左相,不再能为民请命奔波,不能再为国殚精竭虑,他便待如何?

      “随我一起吧”我微笑着心底叹息。

      贺风龄淡淡笑道“我已经有了安排-------家里人都在夷待我回去”

      是了。是我痴了,我怎能忘记他还有家人再等他,怎能让他陪我浪尽天涯。
      是我痴了。我怎能妄图让忠义两全的贺风龄留下。留在我这个曾无力救回他母亲,留在我这个未来夫君亡了他故土的人身边。

      贺风龄见我这般暗淡神情,不由微笑着拍拍我搭在塌上的手,安慰我道“不必担心我,我会记得与你通书信的。”

      我眨了眨眼,想把自己黯然的神色藏起,勉强仰这脸微笑道“那你去夷国可是做好什么打算?”

      贺风龄点头道“我们贺家以前一直都是与夷有生意的往来,这次我便回去接手家里的生意。-------我仔细的想过,为民造福不仅仅是为官可以做到,其实只要心怀慈念任何都可以。苴国向来不出粮食,每年都要自夷运进。而又总是有些为富不仁的商贾便趁火打劫,抬高米价,让苴国许多百姓吃不起米。所以这次我便要去夷做米业,让百姓都能吃得上粮食。”

      我看着面前双眸深幽的贺风龄,心里有些惆怅又有些释然,终是让自己笑道“风龄便还是以前的那个贺风龄-------只要你开心就好。”

      贺风龄笑了起来。

      我看看他面色有些苍白,便起身告辞让他好好休息。

      夜里我便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白日里贺风龄的话不断地在我脑海中浮现,我便知道他与我不会是一条路上的人。可是我与他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却又总是不断的交替呈现,让我心里生出那么一丝丝不甘心,最后由如蛇蔓紧紧地缠绕着我让我呼吸不顺。一旦一个念头生了根便会立即破土发芽直至壮大让你招架不住无法抵抗。

      “若有什么痴障,不如直接面对”忘尘的声音淡淡的自一旁响起。

      “我不明白-----”我叹息道“为什么世间明明是两个不想干,性子完全相反,甚至连信仰都完全两悖的人,怎么就可以相遇相知甚至会肝胆相照生死相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我看见贺风龄有自己的理想有了自己的安排,应该替他高兴。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心却那么难过,难过到我甚至再想若是那时我还是那个没有记忆的如意,他还是那个左相贺风龄该多好,难过到甚至想若是那时一起死去也许最圆满不过最完美不过。

      “一切的因缘都是注定的劫。我们来到尘世间便是要经过千劫万难,方能堪破一切--------”忘尘的声音在黑暗中淡淡响起。

      我转头看向黑暗中的忘尘,幽幽的打断他的话道“若是你会如何?”

      忘尘抬头看过来,一双脱俗的双眸在黑暗里亮得犹如星辰。“我便会直接入障去渡劫。”

      好一个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感叹。

      “有些事情既然是注定的,不若坦然接受”忘尘继续淡淡道

      我咬咬唇,扪心自问还是那般的不甘心。看来这点痴障的念想倒真是把我折磨得忘记了自己的本性------本姑娘素来是个乐天向上积极进取之人,怎能就躲在角落里一个人伤心,大度的看着那贺风龄就这样洒脱的离去。

      我愤然地呼的坐起来,倒把忘尘吓了一跳。

      “你---这么晚----做什么?”忘尘目瞪口呆的看着突然由颓然不振瞬间变身精神奕奕的我问道。

      “我去渡劫”我深沉道。起身披上外衣推门而去。

      身后的忘尘哑然。

      一鼓作气走到西厢便举手敲门,万不能让自己犹豫,思来想去往往意味着最终的放弃。

      “是我,如意”

      “------进来吧”贺风龄的声音淡淡响起。

      “我只想问你一句”我并未进屋,把额头轻轻的贴在门上去“能不能留下?”

      屋内没有回应。

      我固执的站在门外,只是想听他亲口的话。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良久,传来淡淡的声音。

      “真的要走”我咬着嘴唇不甘心追问

      “是”

      周围一片安静,夜风吹得人冷。

      他在里面低低的声音听得我分明。

      “不若留下----”我继续不弃的在门外挽留。

      门内无声。

      “留下我陪你,陪你做你喜欢的事情,陪你-----”

      突然面前的门开了。我万分欢喜地抬眼看去,却是贺喜开门出来站在身前。

      “他-----”我犹豫的张口想问又不敢问。

      “我只想问你,你到底把我哥哥置于何地?”贺喜满面清冷曾经那双活力的眼一片死寂。“只因你昏迷前的一句话,就让他要放下世间的一切随你一起离去。你便是终活转了回来,如今又要他无名无份的跟随你?你到底要置他于何地?”

      贺喜冷笑了笑,看着我张嘴欲说,拦了我的话继续道“即便你肯给我大哥名分,我还想问你,你身边那些人都是谁?那个带兵破了我们苴国的将军可也是你的夫君?你让世人日后如何看待我大哥?我大哥又如何与苴国百姓做解释?”

      我怔了怔,对着她的质问半天说不出话来。

      “可怜我们贺家都是痴情人,”贺喜见我无言以对,不由叹气道“偏偏都在情感一事上看不透。”

      我其实很想告诉她,告诉屋里悄然无声的贺风龄,如果可以我什么都不想要,只要与你在一起。

      可是三少爷那般的炽热之情,桃花眼的生死相追,令我张不开口,说不出话。我不能许下什么虚假的诺言,无法厚颜地说出我与他们都没有关系没有情感,唯有你贺风龄才是真的这种话。

      人生在世谁能黑白分明的辨出各种情感的区别。更何况之前的种种纠葛任谁都无法拒绝的了无法不动情的。

      “与你无关”贺风龄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神色间有些倦怠,双眼黝深的看着我“我的离开与你无关”

      “大哥”贺喜见他便忙去搀扶。

      “夜色凉,你-----”我有些说不下去,心里对自己充满懊恼。

      什么面对痴障。简直一派胡言。有些话说破了反而相互尴尬。

      “如意,我很高兴你今晚能来,能挽留我”贺风龄面上渐显笑意,声音渐渐温暖起来

      我心下一暖,双眼殷殷的看着他,脱口道“我其实都想好了,你与我们一起离开,我们去云外,去更远处,那里没有苴国没有平原,只有你和我-----”

      贺风龄笑了笑,又摇头道“我很想与你一同归去,可是家里那边还在等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待我去做-------若是此时离开,我必是无法安心”

      “你真的要离开”我怅然道,重复着毫无意义的话语。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贺风龄依然温暖的笑着回应道。

      那夜他的微笑便如今日要分离时一般的温暖却让我依旧万分怅然。

      贺喜看了看升起帆的船,不耐烦地催促道“再不上船可是要错过了”

      贺风龄笑笑,突然轻轻地靠了过来拥了拥我。我在他的怀里分明的听见他心脏跳动的缓慢而有力,就好像他对我坚定的承诺般。

      眼前一空,他便是就这般离去了。我万分惆怅的看着他的背影,想笑却笑不出。

      贺喜冷冷的看了我一眼,也转身上了船。只是经过我的身边,低声骂道“真是蠢,他不留下,你还不会追来?我帮你看着他-----不过只三年的时间,若三年不来你便不要见我们了。”

      嗳?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贺喜翩然的离去。半天才回首对身后的忘尘喃喃道“原来我便真是入了痴障,反而看不明白了”

      言罢,突然展颜一笑,倒把身后人惊得游疑不定。

      “又哭又笑-------看来三师兄说的对”四师兄喃喃道“小五真是脑子坏掉了。”

      我看着渐渐行去的帆船,扬眉笑了起来。

      痴儿终要雨打舟归.
      (本卷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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