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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线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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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章 线索
“这就是殿下找到的地方?”
楚泺瞧着面前川流不息的人群,隔着一条街,对面小巷看起来十分不起眼,巷道狭窄,两人并排站一起都得挤着。
“刑部官兵找了半月,随后桃叶寺入门诵经的和尚挨家挨户敲了门,最终才确定下来这里,阿泺觉得不可靠么?”
萧引轻描淡写,道出他这将近一个月是在忙些什么,白骨案行贿卖官鬻爵判了死刑的,都在等着太后大寿过后行刑;参与废太子谋逆一案的三军兵部要重编,兵部尚书拟的方案落到实处还是有许多不方便之处,案疏转到明澄堂,辗转又到他面前;秦书正兄妹二人提供的关键人物青茗渺无踪迹,查起来毫无头绪,刑部流放名单上分明有此人,但是据秦书正所说,青茗并没有在流放队伍里,随后他又查了近半年来进出城的文牒,也没有此人,于是他只好在平京地毯式寻人。
终于在半月之后有了点眉目,灵抚河东面隔了三四条街道的东南角,有一处宅院自三月之后就没了人,四周邻居说这处院子是去岁六月就易了主,不时能瞧见有个矮胖男人进出,也不是早出晚归,而是偶尔才回一次,还带着女人,多数时间不是同一个。
眼尖的还瞧见那矮胖男人右耳朵下面有个黑色的胎记,指甲盖大,白日里一眼就能看见。不过白天那人极少回来,是以没有多少人看见过。
小院大门门锁堪堪挂着,并未上锁,萧引上前推开,一进的院子,不算小,庭中还有棵看不出品种的树,地上层层叠叠落了几层叶子,能看出来长时间没人打扫过。
正堂内一应摆设陈具都有,不是十分名贵之物,俱是寻常人家常用的,楚泺在屋内来回转了几圈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抬头看见多宝架隔开的一小间书房,萧引正站在书案一边,拿着一块镇纸细细端详。
“有何不对么?”她走到萧引身后,也探头望去。
这是一方玉羊镇纸,玉身细腻如膏,色青而略泛金,卧羊长角错分,虽呈酣眠状,但肌肤纹理雕刻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非民间之品。
萧引看了半晌,翻过玉羊看了底部,拧眉道:“这是内造之物。”换而言之,是专供宫中的。
“若是我没记错,这是前年南蜀进宫的一批青金玉,父皇很是喜欢,刻了好几方印章,剩下的打了十二方镇纸,据我所知,在此后这些镇纸都被用作赏赐之物散出去了,我府上也有一方玉兔的。”
“殿下确定这是真品?”不是楚泺不相信他,而是这一条重要线索,可不能因为有赝品在其中混淆视听,否则查到最后功亏一篑。
“确定。”萧引说着,将玉羊底部凑近给她看,果然上有印章,刻有“延德二十五年”字样,“这是内廷司专有印章,我不会认错的。”
“那殿下可知这玉羊是赐给哪位贵人的?”
萧引摇头:“一则时间太过久远,二则此物甚小,不大打眼,想留意都难,除非……”
“除非是陛下身边人。”楚泺快速接道。
“职事官也有相关记录。”萧引看着她说。
二人齐齐往外走去。
“此行真是收获颇丰。”楚泺心情十分不错。
“小心脚下,”萧引提醒她门前台阶,又说,“不过不能高兴得过早,万一这是从秦御史处得来的也说不定。”
果然楚泺的笑容一下子去了一半,“殿下的意思是秦御史将这玉羊赏给侍童的?”
“青茗在秦御史手下侍奉笔墨,与书房之物关系甚密,不过也是种猜测而已。”
“不可能吧,这是御赐之物,怎会随随便便赏给下人?”说着,她跟在萧引身后转过墙角,余光瞟见巷道小树后有一人鬼鬼祟祟伸头探看,她立即喝声,“谁在那?”
焦镜听罢立即过去,揪出一中年男子来,那中年男子战战兢兢,被焦镜一抓住就喊着:“大人冤枉!”
这动静不算小,周围邻里有人的都探头探脑看过来。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监看?”楚泺直接问道。
“我……草民唤作麻六子,来这里是因为、因为……”
见他“因为”半天都因为不出来,萧引不疾不徐道:“不愿说就罢了,将人带去刑部再审。”
麻六子一听要被带去刑部,刑部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比京兆府还重一级的内衙!他吓得瘫到地上,连连说:“大人恕罪,草民这就说、这就说。”
萧引示意,几人一起又进了小院,焦镜将麻六子放开,关好院门。
“这间屋子乃是草民女婿才买的,小女与女婿成亲许久,也不见回娘家去看一眼,贱内担心,便遣我来瞧瞧是何缘故,没想到打扰了大人,草民万死。”说完,麻六子不住地磕着头。
“你说,这间屋子的主人是你的女婿?”楚泺问。
“自然是,成婚前草民是来看过,觉得买得起这屋院也算半个富庶人家,是以才把小女许配给他的。”这一进的小院不算大,贵在位置好,离平京最热闹的灵抚河不远,再往北就是折枝巷,都是平京数一数二的富贵地,价钱自然不会低。
“你女婿叫什么名字?”
“唤作青茗的,草民不识字,只知道叫青茗,右边耳朵地下还有一大块黑痣。”
楚泺瞧了一眼萧引,接着问:“那你可知你女婿有何营生?买房的钱从何而来?”
“说是大户人家的侍从,主家心善又有钱,每月月钱就不少,再加上主子平时的赏赐,就能更多了。”
“这都是青茗与你讲的?”
“自然是。”
“在哪家做侍从?他可有说过?”
“这倒是不曾,平京城里大户人家多的是,他又说主家不让在外边乱讲的,为避免仗势欺人。草民一听更觉得错不了了。”
“你女儿与青茗如何相识的,你可知道?”
“是、是草民先与青茗相识的,后来觉得这人不错,又听得他说置办了新的屋舍,亲自来看了一回,才同意了他求娶小女。”
“他们何时成的婚?”
“本来定的是年后正月十三,还是她娘去庙里求的好日子,哪知到了那天青茗这小子却不见了,寻了几日都没寻着,小女哭了好几日,我也是心里愧疚,以为找了个不着调的。谁承想二月出头他又出现了,买了好些赔罪的东西亲自上家里来说,说是什么主家里有事,一时没能走得开,又多给了十两礼钱,我见他诚心道歉,又出手阔绰,这才又答应了他。哪里知道,怎么这才成婚四月不到,人就齐齐不见了,我真是……”
说到最后,麻六子趴在地上呜呜哭起来。
正月十三秦御史一家上下全在刑部受审,他哪里还能出来成婚?后来正月底楚泺入平京,秦御史一家流放,青茗又不在流放之列,那就是秦氏一出平京,他就被放出来了。
时间刚好都能对上。
萧引问:“你最后一次见你女儿和女婿是什么时候?”
“两人成了亲,女儿回娘家归宁之后就再没见过了,是、是……”麻六子止了哭,回想了半晌才说,“是二月十七。”
那也有整整四个多月了。
他们两人心下明白,青茗夫妇二人多半已不在人世了。
楚泺轻声说:“你可以回去了。”
麻六子磕了几个头,起身复又跪了下去,抖着声音问:“大人,青茗不会是犯了什么大事吧?”
“没有,我们找他只是……有一点小事。”楚泺本还想安慰他一句,又想到反正人都很可能不在了,现在给他希望不吝于再给他一个绝望。
“不是犯事那就好,那就好,若是大人寻到了他,记得跟我女儿说,我与她母亲甚是思念她,须得尽快回家见上一面才好。”
“好,我记住了。”楚泺答应。
眼看着麻六子就要出门,沉默半晌的萧引忽然又叫住他,“稍候,还有两个问题。”
麻六子愣了一下,转身说:“大人有何想问的可以直接问,草民知无不言的,并没有什么隐瞒的地方。”
“我不是说你有隐瞒的地方,只是先前你说到,是你先与青茗结识,才将女儿许配给他的。”
“是,有一次说话间谈及娶亲,他就说自己尚未有家室,我听他的意思便说了我家有有小女待字闺中,后来当天他就去我家吃饭喝酒,借机认识了小女,当晚就跟我夫妇二人定下,说要请媒人来提亲,不要再将小女许配他人。”
“那你跟青茗是在何地认识的?”
“是在去年八月还是九月的丰源赌坊。”
赌场?
萧引敛眉:“他经常去赌场吗?”
“并不是,我去了那么多次还是第一次在那见过他,后来也没见他去过几次,想必也是图新鲜,去见见世面的。”
“那他去赌场可有欠钱?”
“没有,赌场输赢很是常见,他去的那几次手气都不怎么好,虽然没赢钱但是也没输多少。”
萧引点头,又问:“除了赌坊,你还见他去过哪些地方?”
麻六子边想边说:“无非就是平京城里那几个,赌坊出来,有时候他还会请人去福云楼喝酒,喝完酒就是去折枝巷的那个欢意楼。”
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什么地方,而且还在折枝巷,楚泺听了挑眉道:“他都去青楼你还将女儿嫁给他?”
麻六子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男人嘛,哪有不去那地方的?去了是好事,不去才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