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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酒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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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章酒楼
审完麻六子,金乌早已西沉,暑气却还没来得及散去,楚泺提起衣袖扇了阵凉风,在夕阳中眯眼看向平京城。
“很热?”出了街巷,萧引随口问了一句。
“还好,习惯了。”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她前世在西晋那么几年,半禁闭的日子哪会有冰块和过冬取暖的银碳,炎炎夏日和皑皑寒冬都是挨过来的。
萧引不知从哪拿出一把扇子,“哗”一声展开,给她扇了几下,说:“时辰不早了,回府用膳吧,我府上早备下……”
“哎呀,我的殿下,你就放过我吧,”楚泺拿过扇子,打断萧引的话,“我在那脏兮兮的大理寺牢狱待了那么久,没吃好喝好不说,连个人影也见不着几次,好歹出来了,让我去个热闹地方感受一下人气儿吧。”
听完萧引面有自责,十分顺从道:“好,阿泺想去哪就去哪。”
“那走吧。”楚泺十分开心,转身就带起路来。
焦镜憋了半晌,他还有点不适应半个多月前还是跟自家殿下称兄道弟、勾肩搭背的楚太子怎么忽然就成了个女子,女子娇弱,万哥哥早就嘱咐过他,不要多跟女子来往,是以他今日跟着两人出来憋得十分辛苦,往日里话多的一箩筐,今日就没说过几个字,现在他有点适应了也有点憋不住了,便说:“楚太……呃,那个,这不是有马车吗?”
楚泺头也没回:“福云楼离这多近,走两步路就到了,何必还用马车?”
焦镜一下又噎住了,在他印象中,宫里的几位娘娘公主就不说了,达官贵吏侯门公府,甚至是寒门出身的小姐出门戴帷帽的都还比比皆是,乘马车在外也是从来不掀开帘子,生恐被人看了去,怎么这楚国的公主如此……不拘小节。
他也不知道这样好还是不好,万柯不在,他自己拿不定主意,本想问一嘴宁王殿下,哪想这发愣的空隙,殿下早就追上了楚国公主,并排走着,都快拐弯了。
殿下也不叫他,焦境连忙追上去。
一路循着两条尚且算热闹的街道走了半个多时辰,路两旁许多小摊贩,卖什么的都有,热情极了,楚泺只是好奇看了两眼,就被招呼着买了个白白糯糯的团子。
糯米团子拿到手里楚泺才记起自己没带钱,她下意识想还回去,可看着小贩热情洋溢的脸,她有点迟疑,而后看向萧引,萧引也是不会随身带钱的主,于是两人都看着身后的焦镜。
三人对视一眼,焦镜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掏出钱袋。
“殿下,我……”焦镜在身后解释。
萧引抬手止住他。
果然他做不好外边的活,焦镜有些沮丧,怪不得以前殿下出门都喜欢带万柯。
糯米团子不仅看着好看,闻起来也是香甜可口,楚泺有点饿了,先自己咬了一口,这才想起旁人还有两人,而糯米团子只有一个。
“殿下要不要尝一口?”她试探着问,说着抬高了手。
萧引看向她手中垫着油纸的糯米团,小小一个,缺了一半,她的手本来就不大,在白白的糯米团的衬托下还显得有点粉,整个递到他面前的就像是小了一圈的样子,萧引莫名地觉得可爱。
“殿下,”其实楚泺已经反应过来了,甚至觉得自己有点莽撞,一般家中比较有权势的都忌讳吃外头“来路不明”的食物,更遑论宫里的皇子。她看萧引没回答,估摸着是不想驳了她的面子,于是她头脑一热,直接将剩下的半个小团子全部送入口中。
萧引略显震惊。
楚泺两颊鼓鼓的,一边嚼着,一边也瞧见了萧引眼神,想解释,但是她的嘴正忙着。
一副稍显诡异的画面就诞生了,两个模样姣好的公子哥在闹市中深情对视,其中一个不知是饿了多久,吃的不亦乐乎。
“委屈阿泺了。”萧引神色复杂,都怪自己这么长时间也没去大理寺给阿泺送点好吃的,大牢之中的伙食他虽然不知道,但是味道绝对不会好,定是这样才会将阿泺憋成这个样子,他心头涌上一股浓浓的自责和怜惜。
“阿泺还想吃什么?都可以讲,平京城我虽然不熟悉,但是吃的还是可以找到一些的。”萧引柔声讲道。
“不是,殿下,我……”
“福云楼到了。”眼看着他们差点走过,焦镜不得不出声提醒。
“那就先在此地将就一下,”萧引拉过她走近酒楼。
酒楼掌柜人精儿似的,早在二人还没进门的时候就瞧出他们还不是一般的公子哥,这通身的气派,除了宫里的,他不做别处想。
“二位公子请进,随小人来。”掌柜一路要将他们带到三楼。
二楼楼梯拐角的时候,楚泺忽然说:“就在这吧,有窗户风景好一些。”
掌柜连忙解释:“公子稍等,三楼的间也有四面窗户,还更宽敞些儿。”
“这里热闹嘛。”楚泺说着就朝里面走去,萧引也跟着过去。
二楼的雅间也是分开的,不过窗户开得大,两两之间隔得近,甚至可以听见隔壁的欢闹声。
落座,萧引不等掌柜问便说:“将你们酒楼招牌菜先上几样来,再加一个素炒茭瓜,记住,动作要快。”
掌柜应是,立刻下去吩咐了。
楚泺尴尬地朝他笑笑,心里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了。
小间隔音不太好,底下一楼的、外边街道上的说话声都能听到,楚泺又觉得是不是太过于吵闹了,自己也没问过萧引,半僧素来喜静,她初入西晋时,在坡陵县过元宵那次,萧引就选的最顶楼,安安静静的,底下怎么闹也传不到。
楚泺正犹豫着要开口:“殿下……”
隔壁忽然传来一个清晰又明亮的声音,将两人同时吓了一跳:“哎——我说你们讲这个谁爱听,都他娘的哪年的陈年旧事了,要说就说今日那楚国的公主可从大理寺出来了!”
这果然不是个“陈年旧事”,隔壁瞬间说话声暴涨。
“果真今日出来了?咱们圣上没治个罪啥的?”
“嗐,能治什么罪啊,那可是祁王殿下心里手里眼里的女人!论贵妃娘娘的盛宠程度,说不定明日就能过门了!”
这话又引起一阵讨论。
那间说得热火朝天,这间的两人沉默无言,连焦镜都十分自觉贴墙站,尽量减少存在感。
“殿下,”楚泺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的,正要说话,房间门一开,流水似的小童开始上菜,足足摆了两大桌,方才关门下去。
她不死心,又想说,萧引先拿起筷子,示意她:“先吃。”
她只好闭嘴吃菜。
他们这边安静了,那边还没论完。
一个震惊不已的声音:“那咱们晋国岂不是就要有一个东楚的王妃了?”
“谁论这个,是不是正妃还不知道呢,圣上怎么可能让一个别国女子作皇子正妃?”
“怎么不可能了?我倒是听闻祁王求的可就是正妃之位呢,还说非楚国公主不娶!”
一人急道:“这祁王殿下怎么想的,若是他当真娶了这东楚公主为正妃,那储位之争就没他什么事了呀!”
“可不是,怎可让别国公主作一国之母?那如此说,宁王殿下的储君妥妥了?”
楚泺低着头,不敢去看萧引,狠狠地嚼着嘴里的菜。
那边还在说,可能是其中一两个人消息灵泛,其余然都不作声,只听着他们说,声音更显清晰了。
“你们懂什么?眼里只知道盯着那个位子,怕是没见过那东楚公主美貌?”
“这话说得,好似你见过似的。”
“我是没见过,但是诸位想想,东楚公主假扮太子这么些年,名声传遍四国,说的是‘面若冠玉,身长七尺,喜怒不形于色,心有幽海之深’,尤其有治国之大才。”
有一瞬间的寂静,良久一人才惋惜道:“真是可惜了是个女儿身,若真是个太子,说不准……”
“所以才将她换来晋为质子嘛。”
“我瞧着传言不真吧?若真是‘喜怒不形于色,心有幽海之深’,那为何还能被发现女扮男装?”
“自然是圣上英明,否则在东楚十几年相安无事,来了我晋国就被发现了。”
“还真是,如此看来还是祁王殿下有远见,一举多得,能娶个貌美又有才能得正妻。”
“深宅内院的妇人,要才能作甚?还能上朝为官去啊?要我说,祁王就是看上了楚公主的姿色。”
“此言有理,年初的时候楚公主入平京,我隔着街巷,远远地瞧见了一眼,那时虽是男装,却也能看出其身段款款,面容姣好。”
这话实在有些空穴来风,前头还说到楚太子“身长七尺”,这会又说“身段款款”,可能是隔壁的几位都想象不出来七尺的款款身段,于是一时都无话可说,这才安静了下来。
楚泺眼看着就要把面前一道素炒茭瓜吃完了,萧引忽然给她夹了筷鳜鱼,声音不辨喜怒:“多吃点肉。”
然后动手将她面前的茭瓜移走了。
楚泺乖巧点头。
这顿饭在一种一言难尽的氛围中终于到了尾声,隔壁那间嚼舌根的话题又转到了东台巷近来“开台”的花魁。
楚泺眼一转,无视萧引的面无表情,说道:“我们去欢意楼看看?”
外边早已天黑,两旁升了灯火,亮如白昼。
萧引也不看她,起身说:“先回去。”
“可是我们明明查到了线索。”她不解,今日就是最好的时机,夜长梦多迟则生变的道理他懂不懂?
萧引已经快走到门口,闻言转身深深看了她一眼,“阿泺想去就……走吧。”
他最后的叹息已然入了楚泺的耳朵,她假装没听见,自如起身,说:“天黑刚好是秦楼楚馆之地最热闹的时候,现在去刚刚好。”
说着便要推门而出。
擦身而过的时候萧引拉住她的手臂,“阿泺,其实我并不愿意你再参与到此事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