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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纳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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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章纳妃
风过林梢动,蝉鸣翠柳阴。
廊道上一排排宫女太监正在为晚宴川流往来做准备,双手之上不是珍馐美食,便是琼浆美酒,行时不外视,也不闻一语。
一路贴墙小跑的淳福就十分醒目,但是他垂着头谁也没看。
他要去寻宁王。
白日间他在宫道上湿了鞋履,去换了回来三公公果然没再吩咐他做洒扫之事,只让他侍立于殿外,临近晚宴,事情一多,百忙之中他便得以进殿内侍候。
自从皇后宫里遭了事,他就再未进过宫殿门内,都是做一些最下等的活计,虽一心卯着要往上走,哪想这么快就有了机会,淳福自然喜出望外。
在祁王说什么笑话之初,他还单纯地附和着笑了几声,本想讨个喜头,没成想后边越听越不对劲,终于在那一声叮当碰撞的玉石声中心惊肉跳地悟出些东西来。
瞅着众人还在怔愣之际,他借着殿中柱帘掩了身形,离弦小箭似的往德仁宫跑去。
每年太后寿辰之日,宁王都要择吉时在德仁宫小佛堂抄写佛经,再亲手焚烧,从不假手于人,这是宁王孝悌之心。
十多年来一贯如此。
祁王是算准了,才会选择这个时候遽然发难。
淳福迅速拐过墙角,丝毫不顾背后浸了一层薄汗,几步跑到德仁宫门台阶前,轻提了袍摆就要冲进去。
“诶——”旁边伸出一截手臂,不轻不重地将淳福拦住,“何人擅闯德仁宫?”
淳福低头看见赭灰色窄袖袍,便知是守内门的公公,此前他们皇后宫里出来的从来都是鼻孔朝天走路,谁也不怕得罪,倒是别人还要上赶着赔笑,哪会有今日一般被直接拦在门外的情形。
如今境遇掉了个底朝天,淳福成了赔笑的那个,倒是没有半点不自然。
他拱手躬腰,语气放得低:“奴婢淳福,特来寻宁王殿下,望公公通融。”
“哦,原来是淳公公哪。”
淳福一听这阴阳怪气的调调,心下道糟,果然没等他说什么紧接着声音又响起。
“本来呢,杂家也不敢拦淳公公办事的,只是今日是娘娘大寿之日,宫里人来人往,可乱的很,杂家受命守宫门,除非得了娘娘亲旨,闲杂人等可不敢往里放啊。”
闲杂人等,这指的不就是淳福?
淳福依旧躬着身,心里着急得不行,抬头瞅见一个略带熟悉的面孔,反应了片刻才记起来这是德仁宫总管内官的干儿子李满,原先他在废皇后宫里当差的时候,可与个李满交了不少恶。
说起来那都是上边人之间的事,可摊到他们下边人去执行少不了要生龃龉。
废皇后性子善妒,又统领后宫,最看不得专宠之人,行事最张扬那几年,后宫里接连着死了好几个宫妃,都还是新选出来的秀女。
前朝大臣悲愤不敢言,太后首先就看不下去了,跟延德帝提过几次,没见着皇帝有何动作。于是她将皇后召来小佛堂抄了几日的经文,言语间敲打了几句,透露出要分权之意,翌日皇后便称病不出,太后派人去请了好几次,皆吃了凤宜宫的闭门羹。
当时太后派去的就是李满,那段时间德仁宫跟他们凤宜宫之间的内宦路上碰见都要抬起头翻几个白眼,互相使的小绊子更是数不胜数。
后来这事是如何了歇的,淳福已经记不清了,倒是他们下人间那些恩恩怨怨缠缠绵绵许久才略微淡了些。
旧仇相见,原本应分外眼红才是。可惜昔日凤宜宫能与太后抗衡的风光早已不在,覆巢之下无完卵,于是那颗不是很“完整的卵”只得赶忙陪着笑说:“奴婢就是特特来寻宁王殿下,宫宴就要开始,太后娘娘瞧不见殿下,便命奴婢来寻。”
淳福手心捏了一把汗,这可算是捏造假传旨意了。
不过把太后搬出来还是颇有效用的,李满听完虽面上表情不情不愿,但是横在他身前的那只手已经慢悠悠移开。
淳福松了一口气,又拱手躬腰地拜了一拜,道谢道:“奴婢多谢李公公。”
说完就要拔腿往里走。
“诶——”淳福还没跨进门槛,又被叫住,只听得李满带着催促的口气,“近日事多,杂家差点忘了,赶紧的!”
淳福一愣,脱口而出:“什么?”
“啧。”李满将头偏向一边,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牌子啊。”
“什么牌子?”话音才落,淳福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他额角的汗滴在青石砖上,就见李满正色起来,转过身来看他,良久冷笑一声。
淳福咽了唾沫。
“无论是哪个宫里的人,得了太后娘娘旨意的同时还有一道牌子,为的就是鉴别你这种心怀歹意之人祸乱德仁宫。”
李满说到一半语速骤然加快,他轻蔑地瞥了一眼淳福,将目光移开,最后喝道:“来人——”
门内顿时应声出现几个小太监,上来二话不说就将淳福双手扭住,按在地上。
日头照得德仁宫前的青砖发烫,烫意夹杂着砖石特有的粗糙之感擦在淳福的脸颊一侧,他大口喘着气,喊着冤枉。
李满轻哼一声,走进两步,踢了踢被按住的赭灰色袍子,说:“要不是你是没了根的奴才,假传太后娘娘旨意这一条就够诛你九族的了,还喊冤枉,真是不知好歹。”
“公公,奴婢寻宁王殿下真是有十万火急之事,万万不敢骗公公的!”
“凭你有天大的事儿只你这没了皮的赖狗子浑说,杂家只认牌子,没牌子就休想跨进德仁宫半步,这是杂家的本分,哪像你,”李满斜觑着俯视淳福,“没了主的狗就该夹起尾巴躲远点,竟然还敢到德仁宫撒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真以为还是在凤宜宫那会儿呢?”
这会宫道上鲜少有人来往,旁边小太监胆子逐渐大了起来,跟着嘻嘻哈哈诸如此类地讽笑了几句。
淳福闭眼听着受着,这段时间以来羞辱叱骂之言不知听过多少,他早就不在意了。只是这会进不去如何能找到宁王当面告知,他思索片刻,也不顾被按在地上的脸擦得生疼,大喊起来:“殿下!宁王殿下!奴婢有要事面禀殿下!”
李满一下就变了脸,重重一脚踢在他腰间,摆着手:“快拖下去,宫中如何能这般大吼小叫,没了主子越发连规矩也没了。”
几个小太监手麻脚利地捂住淳福的嘴,拖着就要朝外而去。
淳福知道,这一去他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连生死也不能定,思及此,他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扑腾着挣开被缚住的双手,不管不顾将堵在门口的李满撞开,撒开腿就往德仁宫内跑去,边跑边喊:“宁王殿下!奴婢求见殿下!”
后边几个小太监反应过来紧追在其后,德仁宫不小,淳福此前从未来过,更不知小佛堂在哪边,一时犹豫该往左还是往右,迟钝了一瞬就被追上来的小太监一把捂住嘴。
淳福一脸绝望,宁王抄写佛经不知要多久,此时耽搁一刻便是难以挽回之势,他今日硬闯德仁宫,也是死路一条。
李满气喘吁吁追过来,指挥着就要把他拖下去。
忽见廊道上转出个宫女,快步走近轻斥:“何人在此喧哗?”
淳福一听大喜,张口咬在捂嘴的手上,小太监吃痛松开,他急声说:“我有要事面禀宁王殿下!”
那宫女面色不变,淳福连说了几遍,小宫女看他目色之间焦急不似作假,才答应说:“我只能替你通传,见不见是殿下之事。”
说罢转身就要走,淳福连忙唤住:“奴婢名唤淳福,今日午间曾于御花园见过殿下,望姐姐代为通传。”
李满一声讥笑,原来是今日才见过宁王,保不齐殿下连这人为谁都记不住呢。他想着便要出口讽笑,还未张口,就见宁王快步走来。
一应人跪地见礼。
*
延德帝双眉紧皱,一手支于案上,不住地揉着额头两侧,葛如进接过小内宦端上来的茶汤,缓步走近,轻声说:“陛下,喝口茶吧。”
延德帝这才睁开眼睛,看见下边跪着的三人,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放了茶盏,半晌才说:“依段寺卿所言,此人该关进牢中才是?”
段宥应是,“欺君之罪自古以来便是滔天的大罪,陛下乃天子,天子之威严怎可轻易冒犯?这楚太……所谓的楚国太子女扮男装,欺了我大晋上下,为礼法所不容。”
“父皇,”萧弛听罢更为着急,接着就说,“父皇不相信儿臣所言也该相信顾寺卿吧,朝中老臣见过东楚太子之人都以为这就是东楚太子楚泽,这就言明此人即使不是楚国太子,也是楚国皇室公主才对,一个楚国女子,能翻出什么花样,父皇就准了儿臣所请吧!”
见延德帝不为所动,萧弛又说:“父皇,儿臣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心仪之人,如今就心慕这楚国公主,请父皇准许其入我王府为妃。”
“五皇兄这是要纳我大晋哪家女子为妃?”萧引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