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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玩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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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章玩笑
“他当真如此说?”萧弛听了,十分感兴趣一般坐直了身子,微微前倾离开椅背。
“回禀殿下,那人就是这样说的,老嬷嬷听见之后十分震惊,连忙阻止,甚至还生出灭口之意。”
萧弛连忙问道:“可有阻止?”
“属下想着此人之言语十分蹊跷,对殿下可能有用,便将屋顶瓦片故意摔下,弄出声响,老嬷嬷也是做贼心虚,当下一脸惊慌地走了。”
“做得不错。”片刻,萧弛已然琢磨出其中之意,眼中掩不住的兴奋之色,“一会去李管家那边领赏。”
“是,多谢殿下。”下属之人脚步未过门槛,又被萧弛唤住了。
“你拿着本王的牌子,去一趟楚太子府上,将那人带到宫门外候着。”萧弛想了一想,又嘱咐说,“别惊动太多人,只你一人前去就可,到时候宫门处自有人来传唤你。”
“是。”
“来人,替本王更衣。”一通吩咐之后,萧弛唤来婢女,他迫不及待地就要去做一件事。
之前交过无数次手,或以萍水相逢的朋友身份,或以两国皇子表面上的相处无波,期间他有猜测过这位楚太子的身份,因为给了他太多的疑虑,尤其是在不设防的刑部大牢和平时不经意间的相处之中,瞬间的直觉让他起过念头,可怎么也没想到这后边还有这么多的惊喜。
既然给了他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想必他那傻兮兮的六弟还对此一无所知,素来隐约知晓他这位在佛堂长大的六弟有些微末的手段,不然也不会平安无虞长这么大,还得了个桃叶寺的护持。
想到这里,萧弛忽然又想起平日里萧引跟那楚太子之间的来往未免有些过于繁密,往日还曾起过疑心,恐他有勾连外邦之嫌疑,现下看来,这般亲密,无论萧引的目的是什么,他都要打一个猝不及防。
若他知晓,那就是知情不报,是欺君之罪,更加做实了其中“不可为外人道”的些许情意;若他不知晓,那也足够挫一挫其锐气。
好教他看清萧氏江山的穷途末路。
如此一想,萧弛心里生出久违的快活。
小婢女手脚又轻又伶俐,片刻鞋履冠服已然一丝不苟地贴在身上,连半片声响也不闻。
“殿下。”外间响起个小太监的声音,萧弛抬眼看去,是秦贵妃宫里一个眼熟的小內宦。
“娘娘命奴来给殿下送画轴,说殿下务必要细细看看,看上了哪家的女子,娘娘在宴上好为殿下相说,到时候陛下一高兴,说不定会直接赐婚。”
萧弛不作声,连个表情也不曾有。
小內宦显然已经习惯,躬身轻车熟路地悄步走进来,将十来个画轴放在书案上,然后也不走,将画轴一个一个展开,全都排在案桌之上。
萧弛立即就明白过来,秦贵妃这是要让他这会就选好,然后叫这小太监将消息带回去。
他不耐烦地皱皱眉,就要说话,不妨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细想一番,又心生一计,觉得甚是有趣。
“不用看了,你回去跟贵妃娘娘说,选中之人本王在宴上会直接向父皇表明,到时候贵妃娘娘只需附和便可。”
这是他难得的温声细语,小內宦受宠若惊,觉得今日祁王不多见的心情甚好,本想趁着这番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犹豫起来,正是这一间隙,又听得萧弛说。
“此事本王极有把握,你就回去跟贵妃直言便是,贵妃一听便知。”
既如此说,小內宦再没有留下来惹人嫌的道理,况且这位殿下阴晴不定,甚是不喜在人前多待,若说以前在轮椅之上不用多少顾虑,那现在行走如常人一般,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于是应声告退。
*
“还不赶紧着点儿!你们一个个倒是得了闲儿了,今日要是有任何不妥之处,陛下要找的可是咱家的脑袋!”
前往德仁宫的宫道上,三胜带着一群小内宦正在洒扫,他亲自督看,足以见其重视程度。
淳福在一群人中间,手上攥着的扫把一来一回拂过青砖,掌心之下的把柄早就沾上了人的体温,一片温热,攥紧的手指指节处泛着青黄色。
扫了一天的地,他的腰早就直不起来,两只手也只能呈抓握的形状,轻轻一松一开,就发着酸地疼。
不知后面哪个冒失的小内宦提着桶水,一下子绊倒在地,“哗”一声,水全撒了出来,一股脑扑在淳福的双脚上,瞬间浸透了整双鞋。
“哎哟!”其余人闪身够快,只他一人被浸湿,虽说五月底的天气已然算不上冷,但这水不知是从哪个竹林丛里隐秘的古井中打上来的,十分冰凉,那凉意顺着淳福的小腿一下就攀附上来,刺得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三胜循声看来,先是将提水的小内宦训斥了一顿,转头就看见湿了一双鞋的淳福:“这样可不行,等会贵人进宫里来,冒犯了可算是什么事儿呢?”
“三公公恕罪!奴知错了。”淳福下意识跪在地上,自己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发生什么事,第一反应就是求饶。
“哎哟你这倒霉孩子,咱家可说是你的错了没有?就这样忙着顶盖儿呢!”三胜说着就笑了,气氛一下松快,连着一片的小内宦嘻嘻笑个不停。
“行了行了,都给咱家利索着点。”三胜忙敛了笑,“要是误了贵人进宫的行程,仔细你们的脑袋儿!”
见一群人又赶紧低身躬腰开始洒扫起来,他这才满意地对着淳福说:“好歹去换身衣裳再来,可没有这样服侍主子的例。”
淳福愣着,差点就脱口而出说,自己是凤宜宫出来的,算是半个戴罪之身,是没有御前服侍的机会的。
话到舌尖转了一圈,忽然想着三公公能这样说,岂不就是意味着自己今日也能捞个差事做做,兴许得了哪位贵人的青眼,此后不做这洒扫之职。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三胜走了几步,回头看见他还在这站着,又训了一句。
“是!奴这就去,多谢三公公!”淳福欢天喜地地跑起来,才跨出去半步,又即刻停下,躬身朝下处走着。
心里想着自己真是个贱命,三公公这么明显的话头都没反应过来,活该一辈子作洒扫,得亏之前在漳阴,宁王殿下还夸过自己机灵呢。
在下头待久了,脑瓜子也跟着锈蚀了不成?
淳福一边走着,一边两手交叉揉着关节,只觉一阵酸爽。
本来想往德仁宫后头绕过去,转念一想今日是太后娘娘七十大寿的大日子,德仁宫这会必定是诸位娘娘在请安说话,自己这副形容过去难免冲撞了哪位娘娘,如今后宫无主,说不定何日里头的哪位娘娘就飞上枝头作凤凰了呢。
于是他转道往御花园而去,此前在凤宜宫当差,御花园他再熟悉不过,这个时节花大都开败了,那边少有人去,绕远就绕远一点吧,早回去还不是握着笤帚扫地。
打定主意,他小心翼翼避过众人,一道往御花园而去,进了御花园也只是低头自走,一面胡思乱想地想着什么时候能再去哪位娘娘宫中侍奉,再不吃这般下下等的苦。
正胡乱想着,忽听得隐隐有说话之声传来,甚是清朗润耳,他停了脚步,掩在一假山石后头往外看去。
远远地看见有两人在湖边走着,一人手中还拿着新生的嫩黄色柳条,手指纤长,翻飞间便编好一个花环,沿途顺手摘了几朵还开着的小花点缀其上,随后就将花环轻轻放在另一人头上,前后左右远近均看了个遍,看了之后还要调整一下角度。
虽离得远看不清楚,但他莫名觉得编花环那位公子绝对是满脸带笑的。虽然他早早入了宫,可在这偌大的皇城里,也有那么一两个可以牵挂的人,想起来就会满脸带笑,更何况给其编花环这种暧昧之事呢。
淳福纳罕,这是哪家的公子和小姐,这般大的胆子,约会调情都调到御花园来了。
理智告诉他赶紧去换衣裳,回去迟了说不定三公公要责骂,脚却像灌了铅水一般提也提不动,只好站在假山后边观察。
那两人很快沿着湖水走到近处,一路上那位身量略高的公子全程就朝着另一位的那边偏头看,恨不得直接倒着走,直接将眼睛黏在那人身上。
淳福屏着气,心中肝胆早就提到嗓子眼,不免为这两人忧心,要是随便遇着宫中哪个人,一句话说到御前,这两人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越走越近,淳福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只能掩着身形,探来探去脑袋上生生顶着一头汗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带着花环那位怎么好像是个男子?!
又看了两回,淳福终于确定,带着花环那个就是个男子——还竖着冠呢!
宫中竟然有好南风者,竟还如此胆大包天,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调情!
淳福越发好奇了,压着怦怦跳的心脏,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又瞧了好几眼,他忽然觉得两人有些眼熟。
视线一转,身量稍高那位的发带走动被风吹起间金光流转,这分明就是半僧的扮相。
再往脸上一瞧,是宁王!
淳福瞪大眼睛,再绕过一片遮眼的叶子一瞧,带着花环那位,不是楚太子又是谁!
*
楚泺忍无可忍,将发顶上的花环一把扯下,对着萧引说:“殿下说的要紧之事,就是扯柳条编花环么?”
瞧着精心编好的花环瞬间被弄坏,萧引浑不在意一笑,“本来不是,但是看到初夏景色竟如此灿烂,只好不负美景,趁兴尽用之。”
捏着花环,楚泺扔也不是,继续拿着也不是,踌躇半晌一把仍在萧引怀里,说“承极殿的寿宴就快开始了,殿下不去照应照应么?”
“本王照应阿泺还照应不过来,还有谁能让本王照应的?”萧引笑得惬意。
“你——”
“真是好巧,竟在这里遇到宁王和楚……太子。”
两人正说着,墙后忽然走出一人来,笑眯眯兀自打断楚泺的话头。
“祁王殿下。”楚泺下意识将手中花环往身后一藏。
“五皇兄怎么也是这么早就入宫了?”萧引打招呼道。
“不早了,本王迫不及待一会的宴会。”萧弛笑得颇有深意,然后又想起来似的说,“对了,六皇弟,本王方才从皇祖母处过来,德仁宫的总管太监让本王,说让六弟务必去德仁宫一趟。”
萧引:“可说有何事?”
“说是什么钦天监的吉时什么的,想来应当是佛上一应事务,本王愚钝,于此道上一窍不通,不能为皇祖母分忧,倒还是要六皇弟亲自前去才行。”
“五皇兄过谦了。”
虚虚往来几句,萧引递给楚泺一个眼神,便朝着德仁宫而去,转身时伸手拿过她藏在身后的花环。
盲手摸去,先是一下就覆在楚泺手背上,温润之感传来,萧引不甚明显地勾了勾唇角,不舍地换了地方,片刻就将花环拿到手中,掩在袖间而去。
萧弛垂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随后对着楚泺道:“接下来便由本王陪着楚太子如何?”
楚泺自是不愿,但是又不能直接拒绝,接近祁王是不可避免之事,尤其是还想要查清楚秦御史一案。
“殿下自便。”说完她就提步往前。
萧弛并不言语,先是落后她几步悠悠然走着,楚泺能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探究目光,正暗自后悔,想着寻个怎样的缘由,恨不得此人离得远远的才好。
踌躇间,萧弛倏地赶上前来与她并肩,笑说:“我看你头上戴的青玉簪子甚是好看,是东楚专有的样式么?怎么本王在西晋并不曾见过?”
楚泺点点头。
他又说:“本王很是喜欢,你能不能送我一支?”
简直莫名其妙,要不是竖着发,楚泺定会将青玉簪毫不犹豫双手奉上,以求这位祁王不要再抓着一个物件毫无目的地发散。
见楚泺不回话,萧弛眼神一转,状似无意地问道:“东楚这种簪子样式分不分男女?还是皆可共用?”
她步伐一顿,不是她敏感,自从十岁之后,她几乎对其他人在她面前提起男女之分毫不在意了,可是这位祁王殿下分明是有意提起,先前还觉得他是还无目的的发散,原来卯着劲儿在这等着。
“殿下,”楚泺止了步,侧身对着萧弛正色道,“这种簪子分不分男女样式我并不知晓,这是府中人准备的。殿下要是实在喜欢,今日我出宫回府之后便写信回东楚,着人送一支过来与殿下。”
“嗯——”萧弛拖长声音,无赖一般说,“可是本王等不了那么久了。”
楚泺耐着性子:“殿下的意思是?”
“本王想要你头上这支。”萧弛毫不犹豫,脱口而道。
一直到晚宴时分,楚泺都觉得祁王萧弛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想来想去好像是因为自己拒绝了将发间青玉簪脱下给他的缘故。
可这个原因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她此前怎么没发觉萧弛这般阴晴不定,还不如张也的时候呢,虽然张也把她骗得很惨,但是最起码他行事有迹。
这会本来是西晋皇室的正是晚宴前的小宴,这是西晋的规矩,楚泺还是第一次知晓,本来她作为楚太子的身份,是不能到这个宴上来的,哪知萧弛发什么疯,硬生生将她拖了来,延德帝见了也没多说什么,还叫她今晚多吃点。
小宴不是什么正式的宴会,所以并无菜品,只是一些宫制的点心果子。
一直到众位嫔妃都姗姗到齐,萧引依旧不见踪影。
虽说不是非要他在吧,可楚泺今日不知为何,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在不知道第几次看向门口的时候,楚泺却瞧见了玄以大师,二人皆是东楚人士,他乡别土相遇也让楚泺稍稍安下心来。
“见过殿下。”玄以大师缓步过来语焉不详地见了礼,声音不高不低,只两人能听见。
楚泺正要寒暄两句,却见玄以自顾自从袖笼中拿出一串檀木佛珠,看着像是才伐木成圆,珠子表面打了薄薄一层蜡,未见其痕,显然是没经过谁手。
佛珠才拿出来的一刻,楚泺感受到四周聚拢的目光。
玄以动作丝毫不停顿,递给楚泺说:“此物乃是贫僧于桐西时讲经时,一位故友相送,偶闻殿下曾诵经桃叶寺,也算是一段佛缘,今日转赠殿下,还望殿下切勿推辞。”
不知是不是遭受佛光熏陶太久,玄以周身都有一股莫名的气息,一开口说话便让人不由安静下来。
楚泺伸手接过:“多谢大师。”
玄以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转身朝宴首而去,他被安排在太后之下。
见他走远了,楚泺看了看檀木佛珠,这一看不要紧,却瞧见圆润檀珠之下的一张小纸笺,折成四四方方的形状地掩于其下。
趁周围人不注意,她拆开来看,仲然变色,纵使心内大惊,面上好歹未显出半分,随手将纸笺一捏,放入袖中。
殿中嘈杂声音渐止,上头延德帝举杯简单说了几句,众人皆起身举杯饮尽,楚泺连忙将佛珠塞入怀中,跟着起身,还没来得及坐下,萧弛便越位而出。
只见这位祁王直直走到殿中央,行了礼开口便说:“父皇,儿臣近来听闻一间荒唐事,十分好笑,今日是皇祖母的七十大寿,寿礼还要等稍后正式晚宴才能奉上,儿臣却是等不及想将这个笑话说给父皇和皇祖母听,好博父皇和皇祖母一笑。”
延德帝看起来心情极好,秦贵妃扶着他坐下,柔声说:“弛儿难得有这般兴头,陛下不如就准了他吧。”
“是,难得弛儿有这份心意,说来听听。”
萧弛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余光看见一旁的楚泺捏着衣袖边缘不知在沉思何事。
“儿臣偶然遇一诳悖之人,与之交谈,其竟说楚太子是个女儿身!这可好笑不好笑?”
满堂寂静,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楚泺听到自己的名讳茫然一瞬整个人便僵住了。
殿中只余萧弛以袖掩面咯咯笑个不停的声音,其余诸人面面相觑,连早就预备着要笑的葛如正也自如收了一副笑面。
延德帝杵着膝间,身体微微前倾,闻言浑不在意地一摆手:“既是诳悖之人,想必是番胡言乱语。”
“父皇英明,正是此理。”萧弛正色道,“儿臣觉得好笑的可不是此处。年后卧床养病的这几个月里,楚太子大名传遍了整个平京,儿臣也有耳闻,除此之外,还听有好事者底下议论,说楚国太子声名赫赫,却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刚的瘦弱之流,况且度其身量,不像一国太子,倒像个女子一般。自古男子最厌被人说像个女子,儿臣初初听闻,一面觉得楚太子得有多委屈,一面又觉得有些许好笑之意,后来儿臣病愈出府,见了楚太子,只觉其经韬纬略,并不像个什么女流,是以将此等种种抛之脑后,哪想还有这等不识好歹的诳悖之人,以己度人,以貌取人,到如今比之更甚,连‘像’一类都不肯说,直言楚国太子就是个女子之身。儿臣口舌愚钝,说又说不过,细细想来更是气不过,再者楚太子与二妹妹有婚约在身,恐怕早害与此种流言,只是碍于情面,未曾请父皇做主。儿臣感之若自身,今日冒昧,正是请父皇为楚太子做主。”
祁王忽而笑,忽而又一本正经,神色变换间可谓自如。
“难为弛儿一片心。”延德帝很是欣慰,知道他这是与楚太子生出一般怜意,可这种缥缈无踪的流言也要劳烦他来管上一管的话,那这个皇帝岂不是要累死?
正要出言反驳,萧弛就说:“父皇,那日与儿臣说这等话的狂悖之徒此刻便在宫门处等候,父皇只要一传召,便可将此人带上来一举发落。”
话音未落,楚泺眼皮一跳,这个萧弛究竟要干什么?
“既然弛儿这般请求,皇帝不如允了就是。”太后为萧弛说话,“弛儿能度己度人,哀家很是高兴。”
萧弛一喜,就知道太后素来宠溺皇嗣,自然会偏向他这边,有太后开口,这事算是成了一半。
“父皇……”
看着自己的儿子希冀的目光,延德帝再没有不应的理由:“到宫门去,传召此人。”
看着这一家其乐融融的景象,却没人想过要不要问一问他这个事件中心人,楚泺一面觉得无语,一面又不知道萧弛手里的那人会是谁,心内一下五味杂陈,生生憋出一手心没有头绪的汗。
煎熬似的时间过得特别慢,楚泺无意间一转眼,瞥到延德帝看过来的目光,那种充满希望的目光就像是在说:你瞧祁王对你好不好?还不赶紧拜谢!
她这才反应过来,稳了心神,连忙一拱手道:“多谢祁王殿下为楚泽烦忧,只是有道是‘流言止于智者’,泽并不在意世人如何说,今日又是太后娘娘高寿之日,楚泽实在惶恐。”
这算是不知好歹了。
没办法,虽然不知道萧弛为何会知道她的女儿身,但可以笃定他今日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楚太子不必客气,传闻可诛心,诛的可不止楚太子,今晋楚两国交好,楚太子不日就要为我西晋驸马,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人言楚国太子乃是一女子!亘古奇闻,荒谬可笑!当知太子之位只有皇子可承,哪里来的女子之说?再者——”
“再者——”萧弛走近楚泺,十分自然地拍了拍她的肩头,“父皇你看楚太子,哪里有什么女子之貌?可见此话十分好笑。”
楚泺眼睫掩盖下的目光一闪,似是被这番“晋楚交好”的言论所威慑,再没发一言。
一下殿中又恢复寂静,太后数着佛珠,一边的玄以大师不知在思考些什么佛法高深,满目沉静待在原地。
而秦贵妃一脸不知所以然,本来说好今日是要为弛儿遴选王妃之日,恰好各大重臣皆携女眷入宫,真是个好时候,派去传话的下太监回来也说祁王有了意中人选,自己只需在适当时候出来表个态就行了。
这会如此走向,秦贵妃倒看不清了,只隐约觉得萧弛今日所为很是反常,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况且延德帝和太后也十分满意的模样,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一盏茶的时间倏忽而过,殿门外传来小太监通禀之声,延德帝一挥袖子。
“传——”葛如正侧身见了忙对着门外吊着嗓子一仰声。
楚泺微微垂着眼,直到所传之人进入殿中行礼之后,她才看过去,瞧见其中一双手缚于身后之人,赫然就是她出府之时擒到的那个桐州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