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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思属 ...

  •   六十章思属

      楚泺下意识往后仰,才轻轻一动,后背就抵上了茶几案边。

      她这才发现萧引就是左手支肘撑在这个矮几上,右手持杯,面上带着温润的笑,浸在眉眼间,瞳孔之中却是满满的认真神色,丝毫不见调笑之意。

      楚泺不是没有见过那些直接上手轻薄女子之人,那样的人脸上带着一股猥琐的涎笑,眼里有不加掩饰的亵玩,一旦得了手,又变成高高在上的蔑视,不时还要附庸风雅地咏上几句讽刺贬低的律辞。

      从床帏间扒拉出来,转头就要指着女子说红颜祸水、美色误国。有些时候,合上史书,眼间掠过荒唐状,她会觉得好笑,又会有一些微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于她真实的是一个女子,窥探这世间用的却是一个男子的身份。

      她试图站在男子的位置去思考那日在宁王府高台上,萧引说的那些话,这段时间思来想去,她觉得萧引之语可能是人的猎奇和好胜之心在作怪。

      是有如此之事的,她在书上看见过,说有的人就是喜欢自己的夫人穿上男子服装,后来发现那人并不是有多喜欢他的夫人,换作任何一个小妾或者是妓子,只要是一个女子穿上男装,他也就都喜欢。

      严格来说,她并不十分了解萧引,萧引或许也不知晓她并非是东楚的太子,万一萧引以为东楚太子就一直是个女子假扮的呢?

      以往的东楚太子之名的确是传遍四国,激起任何一个为政者的好胜心也是情有可原的。更遑论恰巧知晓这名声是由一个女扮男装者传出?

      她想了这段时间,坚定地认为萧引只是图一时新鲜罢了,猎奇心和好胜心谁都有,她也有,要是现在谁告诉她萧引原来是个女子之身,她也会不由自主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久而久之,说不定也会被误认成爱慕之意。

      而且那日萧引也说了,他是因为在漳阴居乐寺见过她穿女裙的模样,才萌发此意。

      所以只要冷静一段时间,新鲜劲一过去说不定就好了。

      她是这样打算的。

      看她喝完,萧引将茶杯放到一边,提壶又倒满,转身端过来一脸诚恳地问:“还要喝么?”

      “咳,”楚泺偏头咳了一声,“多谢殿下,不喝了。”

      谁知下一刻萧引的动作直接让她瞪大眼睛,差点就抬手阻止。

      “唔,”他听完这话,毫不停顿将茶盏递到唇边,自如地尝了一口,“这茶是去年的陈茶了吧?还煮得有些浓,怪不得喝了也觉渴。”

      “阿泺等着,我去给你再煮些来,”萧引一边说一边起身,走向茶房走到一半又转头笑说,“我别的不敢说,于煮茶一道上,连桃叶寺的住持也夸过的。”

      楚泺默默低头将手中宗卷一目十行看完,总觉得哪哪不对劲。

      不过片刻,萧引端着新煮好的茶过来,邀功似的就要递到楚泺唇边,她略微往后一退,伸手接过来喝了半盏。

      “如何?”萧引一脸骄傲地笑着问。

      “……还不错,”茶水在舌尖滚过几圈,径直进了喉咙,她到底没感觉出来这茶与申儿平时的茶水有何不同之处,随后她搁下茶盏,颔首道谢,“多谢殿下亲自煮的茶。”

      萧引本来等着一顿夸,结果就等到一句简单的“还不错”,不过看起来好像阿泺也不是十分专擅此道。

      他将目光转到书房之内四散的案宗上,随口问道:“这几日阿泺可有瞧出什么不妥的地方?”

      “并无,”楚泺摇头道,“怪就怪在此处,整个案子下来要说唯一有不妥之处就是未曾交到大理寺复核,不过这个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废太子的手笔,刑部的许多案宗里也有些个没交到大理寺的,所以这处也还算平常。”

      “拿住此处起个头未为不可。”萧引建议道。

      反正现在废太子与伏氏沦为阶下囚,之前但凡有丁点关系的都忙不迭撇清,有些见风使舵的还要踩上几脚,如今真正掀开此事,不愁没人楸着这个由头发散。

      楚泺还是摇头:“我想对付的可不是废太子。”

      “殿下可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秦御史之案中有一个关键性的人证并不在处置流放之中?”

      “自然记得,是秦御史身边的一个书童,想来萧弦定不会容许此人还存活于世。”

      “那个书童背后指使之人就一定是萧弦么?”

      萧引听了正色道:“阿泺的意思是,此案并非萧弦一手为之?”

      “我也是猜测。”楚泺闭了闭眼,揉着额角,虽然她跟秦氏兄妹说的是重提此案能让废太子永翻不了身,但是她始终觉得其中必有萧弛插手。

      她翻看过萧弦用诬蔑逼迫等手段铲除异己的其他案子,无外乎都是严刑逼供,他才不管有没有证据,证据是否充足,只是仗着太子之尊与忠国公之名直接定罪发放。

      而秦御史一案却不同以往,这个案子太完美了,除却未送大理寺复核之外简直毫无破绽。

      不像是萧弦的做派。

      “阿泺觉得是祁王?”萧引一下就猜到。

      楚泺点头,“不错。”

      萧引:“秦御史乃是祁王舅舅,要说是其中有祁王掺和,按理说也是为救秦御史。”

      她也是被这个想法困住,可怎么推总觉不对。

      看她一脸苦思之态,萧引抬手抚上其眉间,“好了,先不想此事了,又不急,慢慢来。”

      楚泺下意识躲开,后又觉尴尬,要是放在以前,兴许她还能说出几句轻浮话来调笑萧引是不是有断袖之癖,可现在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话说阿泺怎么会想到祁王?”萧引收回手,自顾找了话头。

      她回:“如今朝堂之上,废太子一倒,还有谁能与殿下一争高下?”

      萧引扬眉:“就因为这个,阿泺就必须要找到祁王的错处?”

      “防患于未然,若当真放任其壮大,怕日后会对殿下不利。”

      楚泺自觉说的字字在理,未雨绸缪不会有错,也没任何可笑之处,那萧引在笑什么?

      她不解:“殿下……”

      “原来阿泺这般在乎我,我竟不知道在阿泺心里原是如此为我着想筹谋的。”
      萧引面上止不住地笑,此前对她一直往祁王府跑还心有介意,原来竟是有这打算,是他冤枉阿泺了。

      楚泺:“……”这该从何说起?

      *

      五月三十这日,卯时未到,萧引就进了宫,陪在太后身边祭了天地,随后玄以大师进宫做水陆法会,一直忙到午后,好不容易得了空就直奔宫外去找楚泺。

      晨间老早的大太阳,昭示着今日是个顶好的艳阳天。五月的天气很是舒适,凉意早散,感觉不到一丝冷气,暑意未至,又不至于太热。

      可偏偏到了午后平地起了一阵大风,不知从哪刮来一片乌云,黑压压的,瞬时便侵袭了整个平京。

      “阿泺,”萧引进了书房门,“怎么还没换衣裳?”

      楚泺将前几日誊抄好的一份案宗书卷放好,施施然抬头,见萧引一身官袍,冠带佩玉皆齐全,不复之前一副半僧素色。

      “殿下怎么出宫了?宫里晚宴还早吧,现在进宫做甚?”

      萧引带笑走近,腰间环佩叮啷作响,“我带你去宫里玩一会,皇祖母也想见见阿泺。”

      “太后娘娘怎么会想见我?”她才说完,一下意识到什么,紧张问,“殿下不会是同太后娘娘说了什么吧?”

      萧引生母早亡,又不得伏皇后喜欢,自小跟在太后身边长大,要说是跟太后亲一些也是情有可原,但是真将她的真实身份说了出去,这就不好了。

      “没有,”萧引也意识到她指的是什么,无奈否认,“阿泺不是早就‘警告’过我,又怎么会将此事随意说出?”

      楚泺松了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抬眼看了一眼萧引,笑道:“殿下说得对,是我多心了。”

      见她桌上放着几张书纸,萧引好奇问道:“阿泺最近在写东西?”

      “没,是前段时间看刑部案宗,有些紧要案卷的誊抄。”

      “那岂不是正好?”萧引看她一脸不解,又说,“前几日上朝,有御史说瞧见刑部案宗往楚太子府上而来,直言不妥。”

      “那殿下是如何说的?”不会把她在查秦御史之案说出去吧?

      “我说——”萧引说到一半又止住,想起什么来似的,故意逗她说,“对了,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也是前几日早朝的时候听见刑部霍尚书说,岭边传来消息,秦书正失踪了。”

      楚泺着急追问:“然后呢?”

      “然后,”萧引故意停了一下才说,“然后我就说是近来事太多,让楚太子帮忙摘抄整理一些案宗。”

      “那秦书正呢?”

      “当时其实殿中百官皆在,而且对于此事还是很重视的。”萧引抱臂回忆。

      楚泺直直盯着他。

      “但是由于政务太多太杂,一时顾不过来,父皇只得着刑部张贴海捕文书,四境缉拿。”

      “没了?”

      “没了。”

      楚泺语塞。

      萧引一笑:“好了,朝中是想对此事重视的,奈何近来琐事杂事太多,比之重要的事也多,所以父皇并不十分看重,要是不让霍尚书报一下,以后让人查出来未免说不清楚,现在报上去也没什么干系,不必忧心。”

      “……多谢殿下。”

      随后在萧引的各种催促之下,楚泺换了衣裳,准备进宫赴晚宴。

      “诶,对了,这个月太忙,都忘了一事!”站在马车前,楚泺才想起一件事来。

      萧引站在她身后,问:“何事?”

      “太后娘娘寿辰贺礼,”楚泺有些忐忑,“我根本没准备。”

      “东楚派来的使臣自然会献上,阿泺不必担心。再说明面上你一个在西晋为质的质子,又有何能力去寻一国太后七十大寿的寿礼,要是真准备了,常见之物会被说是目中无人,轻视之意;若是过于贵重,难免被人怀疑质子的处境。”

      楚泺听了一笑:“也是,这几日思虑过甚,竟然没想到这层。”

      萧引柔声应着:“嗯,快上马车吧。”

      “那殿下准备的贺礼是什么?”楚泺随口一问,正要掀袍上车,忽见萧引递手过来就要扶她,躲避不及,她回头说,“殿下,不必——”

      “——什么人!”

      下一刻,楚泺从车内壁处顺手抽出长剑,几步上前,剑尖指向石狮后。

      其余人紧忙走过去。

      一看,是个蓄短须的中年男子,一身湖蓝长衫,若不是须发凌乱,看上去还有几分儒士之风。现下被楚泺手中长剑横在身前,不见惊慌,却是满脸的愤慨。

      萧引:“这是——”

      “汤知府!”随后跟过来的边吉一惊,对着楚泺说,“公子,这是桐西知府汤文德汤大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思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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