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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心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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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章心意
萧引听完暗自沉默,一直垂头小口啜着茶水,再没说什么,到最后也只是跟在楚泺身后出了祁王府。
刚上了马车,萧引掀帘干脆利落吩咐道:“回府。”
“诶,”楚泺阻止,“殿下要回府上也好歹顺路把我送回去如何?”
“不去我府上上?”萧引回头反问。
楚泺有点懵:“去殿下府上为何?”
萧引不答,摆手示意车夫,而后回身坐了才说:“方才阿泺在祁王府上怎么说的?”
楚泺回忆了一下,“……哦,那是随口诹的罢了,也不是直接拒绝不是?”
“所以阿泺你就随手把本王拉出来挡刀?”
萧引一派正色小声反问,低垂着眼帘,说话间带着些不可置信的语气,瞧起来竟……有些委屈。
“呃,”楚泺咬着舌尖,这叫人怎么答?怪难的。
“难道殿下真想在祁王府用晚膳?”她把问题抛回去。
“自然不想。”萧引立即回。
楚泺耸肩摊手望过去,这不就得了?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我府上,阿泺都如此跟祁王说了,要是不去被发现,岂不是徒增尴尬?还是说阿泺着急回去有何事?”
萧引不动声色说服着。
楚泺垂眸想了一下,“倒是也没什么事。”
近来她得闲的很,唯一心急之事就是等边吉将秦书正带回,近来因着太子谋逆案发,西晋境内各州府往来出入人口皆严格盘查,晚一些是必然的,她急也没用。
“倒是殿下晚间不用去大理寺么?”
这才几日,谋逆之事必定牵连甚广,延德帝直接跳过三司会责,交给萧引带着大理寺一同审理,此间公务案牍只会多不会少。
他作为主理人今日都出来一天了,看样子还打算晚上也不回大理寺,楚泺不禁有此一问。
萧引压下嘴角,“今日难得得空,前几日汇上来的案情都写好奏报,待明日呈上给父皇看看,之后处置再另行审度。”
“这么快?”楚泺有些惊讶,她是了解朝中大案的审讯流程的,为了避免不伤及无辜,以及重罪之人的攀咬乱扯,前期的证据搜集以及验明真伪就要十余日的时间,更别说往后定了罪名,还要写奏案,定刑期等各种流程。
“嗯,此事十分明了,少了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涉案核心人就太子和伏子安,其余之类尽是些下部,连萧亿锦都没扯进来。”
楚泺点头,“看样子判决在太后娘娘寿辰之前就能下来。”
说到这个,萧引轻轻蹙眉,“定是要下来的,到时四方来贺,一国太子成了悬而未决的反贼,到底不是回事,只是……”
只是太后向来疼惜皇室子嗣,只要涉及到皇嗣身体康健之事,她都得问上一嘴,只怕到时会从中干涉。
“此事用不着殿下担忧,”楚泺狡黠一笑,“最该着急的不是我们,正好看看祁王对于此事会如何,他好像比你我更在意。”
说起这个,萧引忽然想到今日此来的目的,“阿泺今日可瞧出些什么来?”
“自然,殿下可注意到祁王府的门槛?”
萧引摇头:“未曾。”
楚泺:“自进门起,祁王府上所有门槛皆不像是新换的,看上去使用已久,而祁王的腿疾却说近来才治好,恐怕并非如此。”
“阿泺的意思是说他的腿疾其实早就好了?”
“正是此意,一些经常靠轮椅行动之人所居之处为了方便起见是没有门槛的,如此看来,祁王的腿疾比首次以张也的身份出现的时候还要早上许多。”
其实这个认知让楚泺有些迷惑,若真的早就行动自如,那为何萧弛在今年才崭露头角,争储这件事难道不是越早越好?
马车已然停下,外间车夫禀报,宁王府到了。
萧引掀帘先下去,站在下边伸手,要扶楚泺。
楚泺刚想撩起袍摆往下跳,就看见伸过来的手,修长而分明,腕间串着层叠的佛珠,映着午后的日头浅浅散出晃眼的光芒。
她莫名觉得若是能触及,这手的温度在暮春时下,必定是温凉适宜。
犹豫间,府门内匆匆跑出一人,看也没看直接伸手扒住萧引肩头。
“殿下去哪了?让我好等。”
萧引转头一看,却是谭岩。
一说一动间,楚泺早已自行下了马车,近前招呼道:“谭将军也在。”
萧引反手扒开谭岩搭在肩上的手,带着几分微不可见的恼怒:“谭将军慎行。”
谭岩随后朝楚泺冷淡的点点头,不满地控诉,“诶,我找殿下真的有事。”
“这边来,”萧引温声与楚泺说,随后瞥向谭岩,“谭将军调动皇陵守卫军一事大理寺寺卿不是早发了案疏?”
“不是此事。”谭岩一边说一边拿眼不住地去示意。
楚泺听出弦外之音,善解人意道:“殿下若有要事,在下便改日再来打扰。”
萧引忙说:“不必,烦请楚太子到偏厅稍候,我一会就来。”
“谭岩,你最好有急事。”
*
“此事可真?”书房一角,萧引沉声问道。
“我如何会用此等大事玩笑?”谭岩在纱帘隔出的小间里席地而坐,“我也是才收到我爹的信,北燕边境粮草异动这种大事要是没有确切的证据,我爹怎么可能会说出来?”
他接着继续道:“伏氏虽说向来自恃功高,但其一直镇守北境,如今伏子安一下狱,北燕趁机生事也是很正常。”
萧引知道他说得很有可能,本来这几日平京就够乱的了,北燕使臣如今也在其中冷眼旁观,浑水摸鱼,前次求娶公主未果,想来是看着这般乱象时节再来添乱。
“殿下,这下该怎么办?”
萧引揉着额角,“正式军报未到,要做什么兵力调整都要经过兵部,伏氏一到,六部收到影响的人可不少,兵部也不列外。”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北燕随后兵马异动吗?”谭岩有些着急,自他可以随军上战场,多是在东南边听从漳阴公的调派,很少直接听从平京军令,他也还没到那个品级,对于现在之事,他觉得有更好的应对之法,谁知也这么难呢?
“这月很重要,谋逆之事还未判,月底还有太后娘娘的寿辰,又是个整寿,四国来贺,不可轻忽怠慢。”萧引沉思方说,“北境那边劳烦漳阴公多照看一些,统帅再行分派之事可能要下个月了。”
谭岩应下,“我回去就给我爹写信。”
“嗯,实在不行就先允诺联姻之事。”萧引随口说了一句。
谭岩一惊,迟疑道:“大公主如今受其母其兄影响,算是戴罪之身,二公主不是已经有了驸马?三公主还小,总不会是……”
萧引随口答道,“父皇还未下旨赐婚,一切皆可能有变数。”
谭岩愣了一下,反问道:“这是何意?”
他知道萧引此人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可能将圣意已决之事如此轻易说出口。
见萧引不答他着急追问:“殿下在漳阴之时是如何与我说的?怎么才回京短短几月,就瞒这瞒那的。”
萧引斜瞥他一眼,“楚太子不会是亿桃的驸马。”
“这是为何?”谭岩又惊又喜。
“所以说,事先允诺联姻之事缓过这段时间未为不可。”萧引不答,只说。
“不行,”谭岩立即反驳,“两国大事怎可儿戏?若是北燕当真因为联姻之事未果,就大兴战事,此强盗一般的行径怎么安心与此结盟相安无事?”
“那北燕若真出兵,北境战事就有谭将军领兵相迎了。”
萧引抬步掀帘走出去,路过谭岩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头。
“去就去,省得天天觉得本将军依赖祖荫,都是小打小闹。”珠帘晃动,帘后的谭岩自言自语道。
*
“阿泺久等了。”萧引还未进偏厅,带笑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楚泺站在窗边回首,看见他提着一壶酒进来。
“走,我们到亭中喝酒。”说着一手拉起楚泺,直到走到后院一处亭台之上。
“殿下与谭将军事情谈完了?”
萧引笑回:“嗯,自然谈完了。”
“看来不是要紧之事,看谭将军如此情急,我还以为是很急的大事。”
“来,坐这!”萧引摸出一块手帕铺在亭台栏杆之下。
楚泺本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只得依势坐下。
廊檐遮住有些晒的春阳,五月的风徐徐吹来,这亭台比之府中后院所有殿宇都要高,视野很是宽阔,衰微春景尽收眼底。再看远一些,甚至可以看到城内的灵抚河。
抬手拨开被风吹得挂在额间有些痒意的碎发,楚泺由衷赞道:“此处倒是风景不错。”
萧引跟着坐下来,笑说:“其实这个府邸原是先帝在位时期卫氏的宅子,后来卫氏惹得先帝不喜,这宅子也就荒废了,一直空置。若非如此也不会到我手里。”
最后一句话带着自嘲,不过倒也是真的,萧引自小就不是受宠的皇子,好的府邸自然也轮不到他。
“今时不同往日,说起来殿下应该也快要换住处了。”楚泺说道。
萧引倒了一杯酒,递给楚泺,笑说:“那可得阿泺与我相看相看,城中喜欢哪处可得与我说。”
楚泺接过酒盏一饮而尽,捻着舌尖与一直看着她的萧引说:“殿下哄我呢,这酒若真是漳阴之地名副其实的好酒,怎会一点甘醇不尝?”
萧引笑出声来,“我哄你做什么?这酒妙就妙在多喝才能品出其中好味。”
楚泺狐疑地接过连着喝了三四杯,觉得还是一般,忽然间从萧引盈满笑意的双眸察觉出一股不可名状的感觉。
她仰头饮尽,说:“殿下好像有话要与我讲。”
萧引捏着酒壶,心底有些懊恼,总觉得自己哪里没做好,又有些紧张,手心微热,有冒汗的迹象。
“殿下只带了一个酒杯?”楚泺这会才发觉这人就带了一个杯子,她就说怎么这会都是她一个人在喝。
“还有,”萧引从怀中又掏出一个,索性这杯子只比拇指稍大一些,携带也方便,说着他给自己倒了一杯,与楚泺碰过之后喝尽。
“怎样?是不是就是一般嘛?”楚泺笑问。
萧引久久地不答,一会看向手中酒杯,一会看向远处山峦,一会看向楚泺。日光斜照,从楚泺斜后方映过来,这样看过去的时候,能看到她脸颊两侧细微的、被光线染成金色的小绒毛。
“阿泺,其实那日在桃叶寺,”萧引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我还没将心意与你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