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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夜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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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章夜探
“公子今日又要出门?”边双站在廊下,府中人已经开始掌灯,四处暮色将至。
楚泺颔首,站在门槛内理了理腰带,一身劲装,并未带多余装饰。
“天色已晚,这……”
楚泺打断:“就你我二人,去去就回,往后门而走。”
边双立即就明白过来,这是又要去宁王府了。
质子府并不大,中规中矩的大小陈设,该有的却都有。庭轩花园,景山流水,一应皆有,这会尽掩在暮色之中。
楚泺绕过一座假山,瞧见不远处东南角有个院子内灯火昏暗。
“那个院子谁在住?怎么这般偏远?”
“公子忘了?那里安置的是赵王和瑞王在折枝巷中为公子揽下的美人秦书意。”
她的确是忘记了,把人带到府中那晚受了伤就没管过,随后又去了桃叶寺。
“怎么安排住在此处?”楚泺往外一看便知,这位秦书意在她府上过的不是很好。
边双跟着看了一看,低头回道:“回禀公子,人一到府中是由沈嬷嬷安置下的。”
“你去……罢了,明日我去瞧瞧她。”
楚泺说完,借着一旁假山凸出来的一处石块,一下跃上墙头,过墙而去。
边双一惊,没想到在自己府上出入还要靠翻墙,立即跟上。
“公子?”
“我们这是第几次去宁王府了?一次都没见到人。”
她这么一说,边双一下就反应过来:“公子是说我们被人盯上了?”
“也许吧,”楚泺拍了拍手上的灰,“我猜的。”
*
“今日寺中整理的名册,全部送到我寝屋,不可有遗漏,还有前几日零散的。”
宁王府后园,萧引对着一旁的万柯吩咐道。
“是。”
不远处有个小台,上边朦胧传来诵书声。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乎……”
萧引偏头看了两眼,“谁在那边?”
万柯还没回话,那人声音已然到了跟前。
“参见殿下。”焦镜捏着一本皱巴巴的书册。
“你在此地做什么?”萧引问。
焦镜学着儒学生行了个礼,“殿下,看完学的像不像?”
不等人接话,焦镜快言快语:“前几日跟万哥哥去国子监,全部都是些学生,一个一个可有礼啦。万哥哥嫌弃我,说我没文化,那我便找了个学子让他教我行礼,还跟他借了书,这会正在念呢!”
萧引忍住笑意,“跟谁学的?念的都是些什么?”
焦镜献宝似的将书壳展现出来,接着昏暗风灯,书名上赫然写着“夜探记”。
萧引忍不住要笑出来。
“殿下方才没听清,我再念一遍,”焦镜以为这是在夸他,更来劲儿了,翻到第一页,摇头晃脑读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乎?’”
话音未落,“咣当——”一声,当真从天上落下个人来。
焦镜当下书一丢就要拔刀,萧引抬手止了。
那人一落地,不知道是踩到那里,低呼一声就伸手往一旁乱抓。
萧引将手伸过去,那人顺势一扶,堪堪站稳。
焦镜这会已瞧出来人是谁,正要说话,瞥见一旁好整以待的萧引,又讲话咽回去。
楚泺险些崴了脚,正低头想要看清是踩到什么了,忽然感觉手扶着的东西好像在动,抬头一看对上六只眼睛。
惊呼还未出口,边双紧随其后落下。
霎时间,一片沉默的气氛蔓延开来。
“哈哈,好巧啊。”楚泺放开萧引的手,偏头对着边双说,“不是叫你在外边等着吗?”
“楚太子三番两次夜探我宁王府是为何?”
楚泺咬了咬舌尖,控诉道:“哪里有三番两次,这是第一次好不好?”
“那前几日?”
“那是正正经经从大门进来的。”
萧引笑道:“那倒是我冤枉楚太子了。”
“可不是,近来宁王殿下脾气可大得很,那日在宫门恶言相向,可着实吓到人了。”
萧引从万柯手中接过风灯,“楚太子屋里聊吧。”
“你不要转移话题。”楚泺提步跟上。
“那还不是楚太子说的,说‘一定要逼真,有多狠骂多狠,让其余人看起来像是你立即就要砍死我一样’。”
楚泺摸了摸鼻尖,这还真是她的原话。
目前西晋朝局风势并不明朗,萧引自白骨一案之后在朝堂上才有了些存在感,太子未倒,祁王未现身,楚太子和宁王的关系可不能过好。
毕竟暗处明处,阵营之分目前楚太子只有巴结太子萧弦才是正常的,对太子党一向瞧不起的宁王,自然是对楚太子这番行径须得嗤之以鼻。
见她不说话了,萧引偏头瞧她一眼,“今晚前来是为何事?”
“我就想问问殿下最近在忙什么?”
“这些时日都在桃叶寺,主要是将平京城周边几个寺寺中僧人记录在册,每寺几人,年龄几何,入寺年时这些。”
萧引毫不隐瞒,这会到了正厅,他将风灯交给一旁侍者,灯光明亮起来,楚泺才看清他的一脸疲惫。
楚泺未及细想,顺着便问:“记这些做什么?”
“太后娘娘寿辰将至,京中世家贵族皆有为大寿之议做法祈福之需,为显正法,都到寺中请了专门的人,其中出入城内,往来纷杂,乱中趁机起事之人不在少数,近来城中大大小小的案件,报到大理寺的都有。”
萧引略略说了几句,她立刻就想起来,这是该由萧引一手创立的僧录司。
往后只为他一人所用,在夺嫡纷争中为他提供了多少情报往来。
“这么快?”楚泺无意识说出一句。
萧引:“什么?”
楚泺自回忆中抽出来,“没,我说此举很好。”
是很好,在朝她的预期进展,前世的僧录司创立在延德二十八年末,如今不过延德二十七年,看来一切真的在加快。
“其中事务必定繁杂,殿下如此劳心劳力是少不了的。”
萧引点点头,“楚太子此来是有何事?”
“的确有事,我想去拜访一下祁王。”
“祁王?”
“嗯,想事先打探点消息,最近不知为何我一约瑞王,他总是有各种事宜,万般无奈之下才敢来打扰宁王殿下。”
萧引听笑了,反问:“万般无奈之下?”
楚泺想起那日在宫道上,总觉得奇奇怪怪,有哪里不对,一时间说漏了嘴。
“那楚太子还是别‘无奈’了,本王无可奉告。”萧引依旧是淡笑模样。
这是生气了,楚泺赶紧提起小茶壶,十分狗腿斟了一杯茶亲自递到他唇边。
萧引十分给面子,她的杯子才递到,杯沿一挨着唇角,萧引就着这个姿势喝了两口。
“行了吧,”楚泺将杯子放下。
“其实祁王这几日也没见去早朝,出来露面的时间不过只有那一天,听闻后来病又重了。”
“就是陛下亲定白骨案那一日出来过?”
萧引点头,“对了,你与亿桃的婚事——”
“我就是顺便给亿桃公主一个人情罢了。”楚泺连忙解释。
“胡闹,”萧引对此事也不欲多谈,只淡淡说了两个字,“祁王府那边你想去就去吧,只是不要待太久,我这个五皇兄一向是难以琢磨,加上他久病卧床,虽然面上一副好神色,但……算了,我估计他也不会见你。”
“为何?”楚泺不解。
“你去试试便知。”
*
楚泺果然没见到祁王萧弛。
午间吃过早膳便一路大张旗鼓地来了祁王府,却被告知祁王刚服了药才睡着,祁王府管家姓李,一身长衫不像个管家,倒像个彬彬有礼的儒士。
不卑不亢地回了楚泺,说要不等一等,祁王说不定一会便醒了,或者是改日再来,自己会为楚太子预先通禀。
楚泺一刻纠结也无,便说可以等。
李管家颇为有心,怕楚泺嫌烦闷,直直将她引导后花园中赏花观鱼,一应齐全地照应了菜品茶水。
“有劳楚太子在此地略候上一候,若是闷了,自可到处走走看看,府上照应不周,还望楚太子海涵。”
说着府中有事,临走前还再三表示歉意。
楚泺觉得新鲜,自从到西晋以来,少有人对她的态度是如此,既不打量好奇,也不以恶意相待。
她没有事先下帖,就是为了出其不意,哪想真的给自己找了个好时间。
楚泺了无事事,打量起了这祁王府花园,比萧引府邸要大上一些,里边奇花异草,显然是御赐之物,延德帝恩宠于秦贵妃,又自愧祁王不良于行,外邦进贡,地方上呈,硬是顶着皇后和太子的压力送来祁王府。
不过可以看出这花园的确是疏于打理,虽有精贵花草,却只任其野蛮生长,毫无雕琢痕迹。
有一株花身如碗口之大的奇花,通身血红,在春四月正午日光的照耀下,愈发红得刺眼,像是要滴出血来。
楚泺从未见过这花,当下看了一看就蹲身凑近闻花香。
“这花和她可真配。”不远处一座小阁楼,顶楼小间内一轮椅之上的男子看了半晌,忽然就对身后之人说,“摘下给她做糕点吃怎么样?”
“殿下,那是前年南蜀进贡的‘摄珑’,花心有毒。”说话之人便是李管家,此时带着些微无奈说。
“少量毒性罢了,不妨事,这么好看的花,她吃起来一定会更好看。李叔,你觉得呢?”祁王萧弛安坐轮椅之上,膝上盖着薄毯,露在外面的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白之色。
“老奴觉得此花好看便好看了,只是有些艳得过头,太过招人眼的东西必定会惹来诸多觊觎。”
萧弛笑了起来,“李叔说的在理,这会都让我开始觊觎了。”
李管家没搭话。
“易容改装之术,雕虫小技罢了,我倒是想看看下面那副皮囊。”萧弛一双桃花眼之中露出些许兴奋之色,“一定秾丽非常。”
“又让我那六弟如此在意,究竟是何风景,真是让、让本王好奇得紧。”萧弛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下边的楚泺。
不知瞧了多久,直至楚泺走出视线,萧弛的神色也没有平复下来。
“李叔。”
“老奴在。”
“我舅舅的死讯也该传到平京了吧。”
“估摸就是这两日。”
“该开始了,父皇一味的忍着也不是个法子,该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为父皇分忧了。皇祖母若是知道她的寿辰能为我大晋做出如此大的贡献,想必也会很开心的。”
“太子那边?”
“我的好太子哥哥,就让他再开心几日。”
“还有,”萧弛走到窗边想去寻那个身影,“宁王嘛,就先让他先忙着,想在父皇面前露脸,那也是好事。”
“是,老奴这就吩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