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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驸马 ...

  •   三十四章驸马

      正是春四月草深莺飞高之时,平京城刚刚过去一场倒春寒,乍然明媚起来的春日引得众多孩童终日嬉闹于街市之间,展眼瞧去,煞是一片生机勃勃之景。

      宫中的芍药花大片大片地开了,御花园赏花的妃嫔来来往往,其中不见伏皇后身影,往年她最爱芍药花。

      东宫的芍药也开得热闹,愈发显得周遭寂寥平静,连一只停留的蝴蝶也不见。太子萧弦在此禁足半月有余,眼见着太后寿辰一日近似一日,延德帝却没有丝毫解禁东宫的意思。

      太子早就按捺不住。

      青砖铺成的小径上,一小内宦匆匆而过,衣襟沿路拂倒成片的芍药花,未能留慢其一步。

      小内宦垂首踱步来到正殿前,小心翼翼推开殿门,内中空空荡荡,门被推开的“吱呀”一声,尤其显得刺耳突兀。

      “殿下。”小内宦合上门便跪下了。

      “怎么样了?”太子萧弦懒散随意坐在大红赤金毡毯铺就的矮阶上,声音有些急。

      “果如殿下所料,朝中宫外均是哗然,容不得还有什么声音抓着秦氏一案不放了,都在瞧着咱们亿桃公主呢。”

      萧弦一笑:“那便好,想来下月的皇祖母寿辰,父皇必然会让孤出去,到时候再不愁什么白骨、什么秦氏之流。”

      底下的小内宦垂着头,萧弦自己高兴了一阵又问:“国公府近来可有什么动静?”

      他的外祖乃是世袭一品军衔,虽然这几年年事渐高,未论朝中事,可这次是少见的延德帝动了怒,伏皇后和太子头一回遭重罚,想必忠国公府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理,可这半月有余,也没听见那边有个什么声响。

      “回禀殿下,不曾。”

      “没有就没有吧,本来也没指望着……”萧弦小声说到一半,意识到这话不当,立即止住,话锋一转,说:“那前几日东宫收到的暗信呢?查到是谁人递进来的没有?”

      小内宦摇头。

      “这就奇了,这人透露出秦氏之案会被有心人在这个节骨眼上翻出来,又给孤指了条转移朝中风向的明路,竟也不邀功请赏,反倒似躲着一般。”

      “是殿下洪福齐天,也是亿锦公主深谋远虑,多亏公主身边的小金子说起亿桃公主在桃叶寺与人暗中传书信之事,才有了这条明路。是以老天爷都在眷顾殿下呢。”

      一番话说的极其得萧弦的意,他露出几分得意之色,转念又想到什么,笑意渐没,“小金子是不是说了亿桃公主所传书信是为大公主?”

      小内宦低声回是。

      萧弦冷了脸,“所传之人是谁?”

      小内宦不敢搭话。

      萧弦重重“哼”了一声,起身来回走了两步,口中怒道:“孤就知道,又是那漳阴公之子,叫什么来着?”

      “漳阴公大公子名唤谭岩。”

      “就是这个谭岩,有什么好?值得她一再冒着被人觉察的风险屡次传信,人家又不回她。”萧弦住了脚步,问,“皇后娘娘知道此事不曾?”

      “应是不知。”

      “哪里能不知!分明是任由大公主胡来!真是……气死孤了。”

      “殿下息怒,保重贵体为上。”

      “这样,你去告诉小金子,这段时日好好看住大公主,太后娘娘寿辰将至,漳阴公定会入京贺寿,不知其子来不来。”萧弦越想越气,“她要是喜欢,日后招做驸马不就行了。”

      这话小内宦不敢应,萧弦自己说的也有些心虚。漳阴公乃是与忠国公同为一品军衔,乃是西晋开国之初两家祖上有从龙之功,一同册封的,本来两家同封在平京,奈何漳阴公不喜平京城,远走边境,从此驻扎漳阴。

      萧弦一甩袖子,“行了,下去吧。大公主那边看好了,这次是有亿桃给她顶着,下一次谁还能救她!”

      小内宦应是退下。

      *

      儿女情长之事向来是民间最喜爱的谈资,再有宫内消息传开,一经坐实,议论之声更是成鼎沸之态。

      此事延德帝也十分难办,这头是自己爱妃母家的冤案,那头又扯上了皇室公主的清誉。第二日延德帝索性直接销了早朝,不知是不是气的,只召了几个心腹重臣与几位皇子一同在明澄堂内商议。

      楚泺在府中左思右想,径直入了宫到明澄堂外求见,直言说是有关于亿桃公主之事。

      葛如正不敢托大,当即顶着满堂内的沉寂气氛去通禀。

      片刻后,楚泺得召见。

      明澄堂内窗户大开,春风拂幔,掀起半面纱帘,值守的小太监悄悄将飞起的纱帘拉了回来,生怕一个无心帘幔惹了龙颜不悦。

      楚泺微微垂着目光,阔步走进,余光瞥到一旁的萧引,也在瞧她。

      “臣楚泽拜见皇帝陛下。”

      延德帝稍显倦容,“楚太子今日来所为何事?”

      “回禀陛下,是为亿桃公主一事。”

      “哦?”延德帝搭着龙椅扶手,坐直身子,“那楚太子说说来,你与朕之公主有何可说?”

      “臣昨日于折枝巷中宴饮,无意间听闻什么秦氏之案,又说什么冤枉之言,起初臣并不在意。哪知今日午后酒醒,一出门便听见满平京城内都在传说秦氏流放之子逃回京城城郊,还与亿桃公主在桃叶寺中暗传书信。这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听到楚泺说城内百姓传言纷纷,延德帝面上闪过一丝不悦,本就为这事焦头烂额,又听得后面楚泺慨言激愤,便生出几分好奇,“楚太子此话怎讲?”

      楚泺面色不忿,一脸大无畏般说道:“什么秦氏不秦氏,陛下素来体贴臣,准许在平京城内恣意随逛,但也是从来无意于这种事。但是扯到亿桃公主身上,乱按罪名,此举恕楚泽不能苟同。”

      明澄堂内一片寂静,都在等着楚泺继续往下说,她稍稍顿了顿,稳声说道:“臣敢有此言,皆因臣知晓在桃叶寺时,与公主递书信的人无他,便是楚泽尔。”

      底下大臣瞬间议论开来。

      楚泺坦然接受一切打量,半晌,延德帝沉声说:“楚太子可知这话意味着什么?”

      “臣知。”

      “你知?”延德帝“啪”一声扔下一本奏折,“那楚太子便是明知故犯了!”

      楚泺伏身扣地,“陛下息怒,臣不知何为明知故犯?”

      延德帝气得起身下了阶台,直至楚泺跟前,葛如正忙跟上搀扶。

      “楚太子不知何为明知故犯?宁王——”延德帝高声唤萧引。

      萧引一边立即跪下,“儿臣在。”

      “邓老太君携亿桃前往桃叶寺中代太后拜忏,你当时也在寺中,楚太子所言可为实?”

      “儿臣……儿臣不知。”

      “陛下,”楚泺膝行上前,“此事不关宁王殿下的事,是臣仰慕亿桃公主风华,钦羡不已,暗中递信试探于公主,公主无意,并不曾有回信之举,是臣三番两次纠缠,才被有心人瞧见,胡言乱造了去。此事乃系楚泽一人之过,公主是遭无妄之灾,还请陛下惩罚。”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楚太子,朕的公主之清名早就被你给毁了!”延德帝转身又瞧见萧引,“此事宁王也有责,亿桃既在你寺中,便由你护佑,怎可连……如此大事竟也不知?”

      “儿臣确有其过。”萧引也不辩驳,直接认下,“还请父皇责罚。”

      延德帝还未说话,一旁的大臣便出列说:“陛下,臣有一言,楚太子此话真假不论暂且不提,只说外间纷纷扬扬议论之声,实在于公主之名无益,当务之急得想出一个法子,堵住悠悠众口才行。”

      “爱卿有何想法只管说出来便是。”

      “与外男私通之罪名可不算小,历来并非没有这样的先例,只需将公主送往一处尼庵清修,便可解。”

      这的确是一法,可是那些送去“清修”的女子还有哪一个最后是能再回来的?

      楚泺咬咬牙,在心内已然有了决断,不等其余人再开口,她急声说:“不可!陛下不可,臣爱慕公主之心天地可鉴!万万不能将公主送往尼庵啊!”

      延德帝掀起眼帘瞥她一眼,“楚太子的爱慕之心能值几时?五年之后,楚太子一走了之,朕的公主何去何从?”

      “臣愿为公主留在平京!”

      这话一出,满堂皆惊。

      她入宫之前想了好久,觉得分明是有人在暗中搅局,怎么她与萧引才定下由风闻促使秦氏一案重审,那边就由秦氏之子衍生出与公主之事,视线转移的真是恰到时候。为今之计,也是最快破解之法,便只是由自己出面认下与萧亿桃的往来。若真是要重头查起,等查案的差役找到流放的秦氏一家时,萧亿桃的名声才是真真正正的毁了。

      延德帝迟疑道:“楚太子此话可真?”

      “岂有不真?臣对公主之心半分不假,既生爱慕之心,那么为公主之驸马又有何不可?”

      延德帝不语。

      楚泺瞬间掉了几滴眼泪,“还望陛下成全楚泽之心。”

      “唉,”延德帝长长地叹了口气,“既楚太子有心如此,朕也不好硬生阻拦。今日之事既有决断,诸位爱卿退下罢。”
      说完,延德帝率先离开明澄堂。

      “多谢陛下成全。”楚泺伏身直到堂中大臣离去,一起身,泪眼婆娑间撞上萧引轻描淡写的目光。

      *

      延德帝出了明澄堂,坐上轿辇,一路来至荷清宫。

      宫门外守着的小宫女瞧见龙辇已至就要去通报,延德帝抬手拦下,看了看里间,问:“贵妃今日如何?”

      “回禀陛下,贵妃今日晨间起来至这会,只吃了一碗粳米粥,不过精神倒是不错,自午时便在看书了。”

      “嗯,”延德帝点了点头,提步走了进去,至一半,又吩咐葛如正说:“传令御膳房,朕今日照旧在荷清宫用膳,上些开胃可口之物,贵妃近来吃的愈发少了,前日那个枣泥馅的山药糕就很不错,贵妃吃了两块。绿豆汤可不能再煮来荷清宫了,贵妃虽喜食,可绿豆之物寒性甚重,不可多饮。既然几日的粳米粥不错,那等会朕也尝尝……”

      “陛下。”一宫装妇人迎了上来,身着雪青缠枝纹金线水袖袍,脖颈修长,额间点有近来时兴的泣泪状花钿,眉似啼哭蹙眉之形,她本来就身形纤弱苗条,这样一看更是楚楚风姿,惹人怜爱。

      延德帝说到一半便止住,拉过秦贵妃一双柔荑。

      葛如正含笑退下。

      “爱妃今日瞧起来心情甚好。”

      “陛下心情也不错呢,跟臣妾说说,是遇着什么好事了?”即使是说着这般话的时候,秦贵妃看上去依旧是一脸不胜愁态。

      延德帝爱恋地拨了拨秦贵妃额前碎发,“亿桃之事已然真相大明,与书正那孩子无关,你也可以安心了。”

      “臣妾就说书正不可能是这样的人,且不说他之前从未见过亿桃,光是半途戴罪而逃这事他也做不出来的,”秦贵妃眉飞色舞地说着,“那现在是不是就可以证明书正清白,还要秦氏一族的清白?”

      秦贵妃眼里满是期望,延德帝暗中叹了一声,“爱妃不急,此事朕想着,怎么着也得等到太后五月寿辰过后,才好命大理寺重新查审。”

      见秦贵妃表情一下黯淡下去,延德帝又说:“爱妃还不相信朕么?秦氏一案从始至终朕都对秦御史深信不疑,现在时机不对,等安然过了五月,此案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陛下从前也说时机不对,可什么时候才是对的时机呢?”

      “之前太子势大,如今你看,宁王也起来了,就连弛儿不是也病好了么?”

      说到祁王萧弛,秦贵妃面色好看了一些,“弛儿近来是有起色了不少,过不了多久,臣妾瞧着,弛儿也能为陛下分忧了。”

      延德帝大笑:“爱妃能有这般为朕之心,朕心甚悦。”

      未过晚膳,荷清宫一个小太监就到了祁王府。

      “殿下,皇上赐膳。”说着一道道佳肴摆上案桌。

      萧弛在廊下晒着最后一尺太阳,露出来的手掌在日光下白得刺眼,“多谢父皇,公公替我谢赏罢。”

      “是。”小太监应下,又说:“娘娘还嘱咐奴带话给殿下,说那个案子延后了,殿下不要太过挂心,静养为上。”

      “嗯。”萧弛瞧着远处一丛细竹,丝毫不意外般淡淡答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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