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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风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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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章 风闻
翌日,楚泺一大早便写了两张名帖,分别送往赵王府和瑞王府,相邀二人晚间小叙。
楚泺在折枝巷置办了好大一桌席面,并没叫其余作陪。
至晚间,只来了瑞王一人。
她问起赵王,却只见瑞王低头苦笑。
楚泺假装没看见,体贴说:“许是临时有事绊住了脚,无妨,你我先饮,待我打发个人再去请请。”
“楚兄不用再费心思了,四哥被父皇训斥一番,如今正在府中禁足。”
楚泺一听,不解道:“这是为何?”
“这些时日平京发生了许多事,连我也不知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瑞王说着叹了口气,提壶给自己倒酒。
“到底发生何事了?瑞王殿下是知道我这几日被羁在那桃叶寺中,片刻不得松懈。原本我还以为给那萧引示个好,巴巴请了玄以大师来,没成想这萧引竟不给我半分情面,人都没在寺中,还特意找了寺中和尚监督我整日间的佛事,一点不敢慢怠。斋食也是毫无滋味,吃的我是嘴淡得很,就只有渡口一家清酒十分可口,倒是慰了我几分,这次专门带来给殿下尝尝,”楚泺见瑞王喝了几口,又问,“如何?可能入殿下口?”
瑞王连着饮了两杯,才放下杯盏,赞道:“确实不错,如此好酒才能略解愁苦啊。”
楚泺挥退侍女,端杯听着。
“此后怕是再也不能有之前时光了,等过了皇祖母寿诞,四哥就要前往封地。”
楚泺大惊,还不等她说什么,瑞王又接着道:“前些日子的白骨案,牵连出一大批朝中重臣,连太子哥哥都被监|禁东宫,无召不得出。”
“怪不得,原来是有这般大事,我就说怎么这折枝巷中十户有八户闭了门,想寻个美人作陪也寻不到。”
话音才落,瑞王一改之前的低声气语,指着楚泺哈哈笑道:“楚兄啊楚兄,不过是去了寺庙这么些时日,再者你府上不是还有个绝色佳人,怎么连个吃酒的时辰都不放过?看来我那六哥真是把你羁狠了!”
楚泺先是有些羞赧,而后告状似的附和说:“可不是!宁王殿下可半点没放过我。”
“来来来,喝酒,我敬楚兄一杯,今日你我不谈郁郁之事。”瑞王并不欲多谈萧引,举杯隔了这个话头。
酒毕,瑞王笑得有些意味深长,“秦书意在楚兄府上可好?”
“自是好的,不过——”楚泺叹了口气,“殿下你也知道,那晚带美人回去的路上,我又受了伤,待伤还没好全,又被宁王殿下揪着去了桃叶寺。如今认真算起来,竟还没跟秦美人好好喝个酒。”
瑞王一阵大笑,“那楚兄可得快着点了,近来这几日秦美人的表兄祁王,可是开始出府走动,还去上朝了,莫到时候被半路打扰,楚兄可别怪我没提醒啊。”
“祁王去上朝了?”
“可不是,坐在四轮车上,病得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听说出宫的时候还晕过去了。谁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在府中好生休养,父皇得了消息,还跟着担忧了半日。”
楚泺随口应付着,心下却是有了旁的思绪。
祁王萧弛,世人眼中的残废皇子,自出生起便只能倚靠轮椅,体弱多病,不良于行,没人把他放在眼里。
可楚泺分明记得,前世太子一倒,西晋朝堂能与萧引抗衡的,就只有从轮椅上站起来的祁王萧弛。
*
“姑娘,您的药。”
申儿递过银两,接了药包,才转身跨出门便听到医堂门口不远处的一株古槐树下有几人在闲聊。
“……公主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
“我骗你做什么?如今满大街都传开了,就你不知道,还如此疑心我。”
“不是我疑心,只是此事也太骇异了些,哪有未出阁的姑娘家与人私相授受,亲自传递书信的,更何况还是位公主!你说这随便说出来有人信?”
“怎么不信?要我说,宫里头腌臜事多着呢,你别看那些、随时都有人跟着,又有什么嬷嬷教养,又不是大公主不愁夫家。我听我往宫里头送菜的舅奶奶的二表姑的小孙子的儿媳妇的兄弟说,那亿桃公主生母端妃又不受宠,只能依附皇后一家,如今皇后和太子都自保无力,端妃哪有什么能力给自家女儿寻个好亲家,自然亿桃公主只能自己打算了。”
“诶,你说的这弯弯绕绕的,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那你别听!”
“嘿,你这人怎么——”
“算了,算了。”
……
申儿慢慢挪着小步,快走过了才听了个大概,当下加快步伐,一溜烟回到府中,急匆匆煎了药就要出茶房。
“哎哟!哪个不长眼的。”一声惊呼,药立即洒了大半。
申儿一听见这声音吓得缩了一缩,皱着脸讨饶:“嬷嬷,我不是故意的,您没烫着吧。”
沈嬷嬷一抬眼看清是申儿,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做事怎么还是毛毛躁躁的!”
又闻到一股药味,低头一看,满地的药汤,问:“公子又怎么了?”
申儿忙摇头:“不、不是公子,是我近日有些鼻塞。”
沈嬷嬷愈加严肃:“贴身侍奉把病气过给公子怎么办?从今日起申儿姑娘就先养病罢。”
“已经看过大夫了,大夫说吃一剂药发散发散便好了!”申儿赶忙辩解,“公子也是知晓的,说无妨。”
沈嬷嬷恨恨剜了一个白眼,扭身就下了石阶。
申儿吸了吸鼻子,沉默地拿起药包准备重新煎一碗。
“公子,喝药吧。”申儿做贼似的走了进来,从小心提着的食盒中端出汤药。
楚泺揉了揉额角,接过一饮而尽,这才苦着一张脸低声说:“你方才煎药又让沈嬷嬷撞见了?”
申儿低着的头点了点,“奴婢本来打听好了,沈嬷嬷这会不在前院的,哪知……公子恕罪。”
楚泺自己倒了杯茶水过了嘴,示意申儿退下。
申儿退到一半,忽然又想起什么来,赶紧走上前道:“公子,你猜我今日出门买药听说什么了?”
“听说什么?”楚泺漫不经心地应着,“难道是听闻秦氏一案疑点重重,可能是遭人陷害的,要重新审了?”
这确是前几日她与萧引定下的策略,先由御史台听取民间风闻,折书上奏,引出秦氏一案。估摸着时间,差不离就是这几日。
“不是,是有关于亿桃公主的。”申儿不知道为什么楚泺会猜到秦氏一案,不过前些日子倒是听她提起过亿桃公主,才会留心到今日之闻。
“萧亿桃?”楚泺从躺椅上直起身子。
“嗯,”申儿点头,“说什么‘未出阁的姑娘家与人私相授受,亲自传递书信’之类的,前几日不是还听公子提到这位公主吗?所以我今日听到她的名讳便注意了几分。”
“传递书信?”楚泺想起在桃叶寺中的确看见萧亿桃与一人在后山交换书信。
可萧亿桃身为皇家公主,别说宫规严苛,就是寻常人家女子也不会做出这等事。
楚泺首先便觉得这事不对劲,同为民间风闻,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传出亿桃公主上个月在桃叶寺捕风捉影之事?
第二日,楚泺早早地到宁王府候着萧引下早朝。
萧引刚跨进正厅门口,便瞧见楚泺一脸沉思抿着茶坐在下间。
他不由带上几分笑意:“楚太子今日怎么有空登门?不怕我再押着你去寺中诵经了?”
这个瑞王怎么也是个长舌头大嘴巴的人物。
楚泺在心中腹诽一番,面上笑道:“殿下这说的是哪里话,能得殿下亲自教导是我的福气呢。”
“此话几分真心?”萧引落座。
楚泺捏着杯沿,“自然是十分的。”
萧引不说话,抬眼直直看过来。
楚泺“哎呀”一声,“殿下明知我今日过来有正事。”
“有何正事?”萧引抬起茶盏,掩住唇角笑意。
“近来朝中风向如何?可有御史开始说秦氏一案?”
萧引放下杯盏,“未曾,至少在早朝殿中不曾有,几个小御史的奏折递上去也要两日才能到父皇的龙案上呢。再等等罢,不急。”
楚泺点点头,又说:“殿下近日可听闻民间传言,说——”
“殿下,陛下口谕,急召入宫。”楚泺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萧引瞧了瞧楚泺,起身道:“不着急,我先去宫中看看。”
楚泺送他出了门,径直回府,一路心内惶惶,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是她所料未及的。
果然,晚间就有消息传了出来,说这几日先是京中风传秦氏之案系遭人陷害,伪证伪词传得煞有其事一般。礼部给事中有风闻奏使权直接上呈明澄堂。
紧接着孔御史为首的一批御史、学子纷纷上疏,列陈秦御史入仕以来之清廉政名,是朝中百官的效仿对象,绝不可能乱判一桩陈年旧案,况且秦氏一案当时审办匆匆,多是遭人诬陷。
在同一天时间里,几名东宫御史也一齐上奏,言说岭边来的邸报中说,秦御史二子秦书正流放途中趁差役不备戴罪而逃。
而且还逃回平京城城郊,趁亿桃公主在桃叶寺为太后娘娘拜忏之时,暗中与亿桃公主书信往来,以妖言迷惑公主心智,其心可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