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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展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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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章展露
三月二十四这日,平京城倒春寒倒到一半忽然就停了,黑云压着仲春开得正欢的花,连下了两日的雨催了不少枝头红颜。
这日晨间就是个大晴天,日头才出,映得整个人精神抖擞。孔御史为着审案子疼了两日夜的腿脚也灵便了许多,尤其是还在宫门处瞧见卧床两月的祁王,更是让人觉得世间万物都生出一派欣欣向荣之势。
时隔两月,祁王萧弛依旧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风一吹也能吹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弛儿可好些了?”延德帝瞧着殿中轮椅之上的五子,甚是心疼。
萧弛将苍白的手腕从袖中伸出,虚声若气地回道:“近日好多了,儿臣不孝,让父皇忧心。”
他一开口说话,殿中一时寂静可闻落针,生怕一点声音惊扰到这位多病体弱的祁王。
萧弛这话说的延德帝差点落了泪。
延德帝眼中泪光一闪,萧引展眼看着,余光瞧见大理寺寺卿段宥迈步出列,便递了个眼神过去。
萧引:“五哥有起色便好,也不枉父皇和皇祖母挂碍之心,实在是长久以来,未见五哥哪次卧床有如此之久。”
萧弛咳了几声,“皇祖母近来可好?”
哪里能好?为了五月寿辰邓老太君亲自桃叶寺一行,以代其行拜忏礼。哪知归程竟遇上白骨现世,这些日子来,太后说不上不好,但也绝对说不上好,往日诵经念佛三个时辰,近来已加到五个时辰。
脸色未见一日展颜,为此延德帝也愁得不行,下旨敕令此案务必尽快审清。
一旁的太子脸色阴郁,听见萧引开口说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全平京城如今谁人都在传此案后面就是太子,明显暗里明里说的都是他。
“宁王倒是有心,孤瞧来,皇祖母哪里不好?”
“这里是承极殿,”延德帝抬手止住,重重说道,脸色十分不虞,“诸位爱卿有事便呈上来罢。”
太子悻悻敛了神色。
下了朝,萧引带着段宥一并到明澄堂,上禀白骨一案。
“说罢,三日见查出些什么来不曾?”延德帝坐于案前。
萧引瞧了一眼段宥,段宥从袖中掏出奏折,呈递上去,说:“幸不辱皇命,启禀陛下,宁王殿下这几日与我三司不眠不休,终于将此案审理清楚。京郊白骨名‘刘准’,乃是界州人士,本为去年春闱举子。因此人文章写得颇好,遭人在考卷之上动了手脚,一番‘移花换木’,刘准的考卷便成了刘淮的,一举得了去年春闱状元,后刘准被毒杀灭口。”
延德帝紧皱眉头,轻哼一声,“去年春闱状元?刘尚书家小儿,还是朕亲手批的。好啊,这就是朕的好爱卿!”
随后又问:“段寺卿,你说‘遭人动了手脚’,这人是谁?”
段宥头也不抬,“查出是去年春闱主试官吴太保。”
“吴靳?”延德帝眉间川字纹又加深,薄怒道,“此事与东宫又有什么关系?”
萧引一看,忙说:“父皇切莫动怒,虽查出在考卷上改动之人是吴太保,但去岁春闱相关大臣早被外放,儿臣命人去找,却发现吴太保去岁年底薨逝于铜邑。线索在此便断了,虽说此前吴太保一直任职东宫,但也没有切确证据指明与东宫有关。”
延德帝勃然大怒:“整个晋国上下还有谁能指使到他吴靳?难不成单凭他刘成岭区区一个户部尚书就能将手伸到朕的春闱之中?”
“父皇此言有理。但万事讲究一个证据,岂能——”
“证据?他都快一手遮天了,还要什么证据?”延德帝气得口不择言。
听了这话,吓得段宥、萧引慌忙跪下,内宦也跪了一地。
延德帝咳了起来,葛如正赶紧给他顺着气,一叠声叫太医。
片刻,一个而立之年的御医急匆匆赶来,葛如正一看便训斥道:“怎么是你来?黄太医呢?耽误了陛下的身体你可担待得起?”
吓得这御医“扑通”跪下,“陛下恕罪,方才黄太医被祁王府的人叫了去,说是祁王在宫门处晕倒了。”
“这、这……”葛如正一时间急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弛儿晕倒了?”延德帝一下子就好了,“快派人去问问是怎么回事,朕无碍。”
门口内宦一下跑着去了。延德帝转眼又瞧见跪在下面的萧引和段宥,想起之前所说的东宫所为,他自己是信了八、九分,想到萧弛在宫门晕倒,卧床两月有余是因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太子皇后对秦氏一族所做之事!
又想起近来秦贵妃夜夜梦魇醒来,睡不安慰。越发气闷皇后,想到皇后,不可避免想到其母家杜氏,前两日还瞧见一个弹劾奏折,说杜文滨在京郊四方营任职,却宿夜醉酒,经常整日间不上值。
那个小御史是怎么说的——“江山社稷有此人,则国危矣。”
当时他还觉得言过其实,此时却越想越心惊,心下在整个朝中略略捋过一遍,还有那刑部侍郎杜清,又是姓杜,两年前金榜上最末一位,如今都升到六部侍郎了。
三胜在门口当差,正觉困顿之时,忽听门内“哗啦啦”一声,瞬间惊得睡意全无,反应过来凝神听了一阵,心下暗思:从来没见过陛下如此生气,竟掀了龙案,今日可得小心听候,以免触犯龙颜。
不多时,一道一道的圣旨排着队出了明澄堂,分别往东宫、凤宜宫、刘府而去。
*
城内上上下下冷眼瞧着,觉着是没有人愿意淌这趟浑水的。所以萧引将此案快刀斩乱麻查清之后,才让整个平京城上下吃了一惊。
其中最出乎意料之人还数楚泺。
本来她还一直担心,倘或萧引去了做个放权的亲王,任着三司怎样查,说不定会让太子找到插手的地方。若是认真查起来,免不得会得罪太子,区区一个买官案,只要杀人之名放不到东宫,那么不过是隔靴搔痒罢了,还打草惊蛇,日后或是想要在朝中百官面前找点存在感,也是难的。
哪想萧引不光带领三司以雷霆之势审清白骨一案,还趁势牵出买官之事。
刘氏一族下狱,现如今正在大理寺中侯审,杜尚志罚了三年俸禄,命在家思过半月。太子监|禁东宫,无召不得出,伏皇后凤印都到秦贵妃手上。
楚泺这会又觉得此案有些太过于顺利,不过三日而已,虽说得知萧引几乎这几日都在大理寺度过。而且她本来以为延德帝最多也就是训斥太子两句,最后竟连伏皇后都罚到了。
她有好些不解,在桃叶寺等了整日,不见萧引。
等不及第二日,楚泺直接就找到宁王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