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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尸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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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章尸骸
“宁王殿下。”萧引险些要拧断手中佛串时,终于传来一个声音。
萧引转头,“刘主事。”
刘淮从小径上走过来,“近些时日来劳烦宁王殿下了,这会是在此地作何?”
“刘主事客气了,那日遇刺多亏主事借调禁军相助,这才相安无事。”
刘淮渐露倨傲神色,本来延德帝派来的禁军只有护卫邓老太君一行之职,哪想那日萧引在后山遇刺,他也在场,幸好萧引将刺客引走,而后他随口一句,随行禁军竟然真的就去相助。这会萧引的奉承,他十分受用。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殿下客气了。”刘淮摆摆手。
楚泺:“刘主事也是来此地赏春光的么?真是怡情高雅,不愧是状元郎!”
刘淮心下一动,得意之情油然而起,名盖四国的楚国太子对他有如此高赞,面上得意神色越发掩不住,扬高下巴,说:“楚太子谬赞,小小状元怎可与楚太子盛名相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满嘴说着“不值一提”,全身上下可写着“快来夸我”。
楚泺笑着看了一眼萧引道:“刘主事真是谦虚,宁王殿下早就与我提过,说主事乃延德二十六年,便是去年的春闱状元,写得一手好文章,连字也是极有大家风骨。”
“刘主事不要怪本王多嘴,”萧引说,“实在是那日楚太子在寺门前瞧主事气质非凡,便有如此一问,这才告知。”
“这哪里是多嘴?”楚泺语气夸张,“像刘主事这般惊才绝艳之人至今少有,晋国我不太了解,在我们楚国那是没有状元一入仕就能入六部的,想必是晋国陛下惜才,为刘兄破例。”
萧引:“楚太子有所不知,在晋国此事也少有先例,只有在先帝时,出身寒门,却官至两朝丞相的蒋公也是才高中状元,便入六部习学。”
“哇!”楚泺惊道,“这个殿下可没与我说,那刘兄可是前途无量,此后记得要多多关照才是。”
刘淮被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说得直笑,口里只管说:“过奖过奖。”
楚泺微微勾起唇角,“不过听闻刘兄科试文章属实精彩,可恨竟不得一见,今日在此遇上刘兄,也是缘分,不知可否将那文章与我长长眼?”
刘淮脸上的笑霎时僵住,眼色飘忽,含糊片刻说:“不值一提!怎么能与楚太子写得策论文章相提并论,不看也罢,不看也罢。”
楚泺“啧”了一声,“刘兄怎如此见外?你我相识一场,我隐隐觉得刘兄就是卫太傅时常教说的‘大才’之人,我的文章写的不好,经常要卫太傅亲自改,如今既知刘兄有大才,怎能不一见?况且宁王殿下也想看看,他今年开始入朝听政,也想见识见识呢。”
“正是。”萧引忙说。
“楚太子过誉,过誉,”刘淮讪讪说道,“主要也是那文章毁在一场大火里,楚太子不知,殿下可是有所耳闻的,去岁春闱一过,考院不知怎么走了水,所有考卷都毁于一旦,幸好当时名次宗卷已呈交到宫里。”
“的确,那场大火甚是骇人,幸而没有哪位大人受伤。”萧引说。
“那是我没眼福了。”楚泺也不介意,依旧笑着说。
楚泺看过来,刘淮忙堆起笑,又说:“我还要去别的地方走走,平日里政务繁忙,轻易不得出京,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二位要一起么?”
萧引楚泺皆拒绝。
刘淮松了一口气,大步离去。
楚泺瞧着他的背影走远,直至看不清,萧引转过头,发现楚泺还在看。
盯着她瞧了一会,问:“楚太子怎么知道刘淮是去年春闱状元,本王何时与你提起过?”
春日的桃花开得正好,花苞杂着熟透的花儿,蹁跹落下来,日光投在林间,映出本独立相隔的树枝交织在一起。
起了一阵风,将楚泺额前碎发吹得扬起,她回头,一朵花恰好擦着她的脸颊落下。
看着他的眼睛,半晌,楚泺说了两个字:“梦里。”
*
往回走的时候,墙角转了个弯,楚泺便看见立在廊檐下的萧亿桃。
见她过来,萧亿桃明显紧张起来,手里攥着手帕,还戴着面巾,行礼说:“楚太子。”
楚泺回礼。
“方才,方才楚太子是否也在桃林之中?”萧亿桃鼓起勇气问。
楚泺也没瞒她,点头说:“确实在,亿桃公主有何事?”
萧亿桃绞着手帕,语气却异常冷静,“此事还望楚太子与我保密,切勿告诉任何人。”
楚泺丝毫没犹豫,应了下来,“好。”
“啊……”萧亿桃有些惊讶,没敢相信楚泺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顿了片刻,她似乎才反应过来,说了声“多谢”急急忙忙就要走,路过楚泺身边时,不小心绊了一跤,惊呼出声。
楚泺一把将她捞住扶起来,“公主要小心些。”
萧亿桃一张脸涨得通红,低着头道谢就走。
*
翌日便是邓老太君一行回京之日,一大早萧引就过来楚泺这边,让她一起送行。
“不用送到京城吧?”楚泺喝着粥。
“不用。”
“那要送到哪可以回桃叶寺?”
萧引抬头看她:“城门口。”
“那么远?”
“楚太子是想一直待在寺中?”
“当然,”楚泺放下粥碗,“陛下命我在寺中思过静心,可这几日殿下忙得脚不沾地,不见人影,也没个人来教我,如何思过?如何静心?”
“……既然楚太子如此好学,今日回来就教。”
楚泺表示很满意。
寺门口,一长溜的车马排的整整齐齐,禁军护卫四方,女眷早在后院门口便上了车,这会是邓老太君在与寺中住持谈话。
萧引走过去,楚泺自觉上了马直接到了队伍之前,发现刘淮也在。
楚泺打招呼,“刘兄!”
没想到刘淮一见她就打马往别处走,“楚太子,我、我还有点事要过去一下。”
“……”
不多时,萧引也上前来,楚泺见他说:“宁王殿下今日怎么不坐马车了?”
萧引不搭话,楚泺又说:“多谢殿下前来相陪,刘主事见了我像见鬼一样,生怕我又逮着他要看文章。”
刘淮这回打马在队中央,每个车轿面前转溜一遍,就是不上前。
从桃叶寺回平京,前面一段路还是修缮过的石板路,过了个岔路口,就是有些颠簸的土路,不过慢悠悠地走也影响不大。
行中无事,萧引又不怎么搭理她,楚泺回了好几次头,终于有一下对上刘淮目光,楚泺十分兴奋对他招了招手,刘淮无奈上前。
“刘兄,你怎么——”楚泺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刘淮一指前面:“诶,前头在做什么,怎么一大群人围在一起,我去瞧瞧!”说着立刻打马就走。
楚泺向远处望去,真的有人群聚集在一处,不过离着还有好远,开路的禁军都还没走到那个地方。
半晌刘淮回来,一到跟前便喊停队伍,脸色严肃地对着两人说:“前头有人发现了一具尸体。”
萧引立刻白了脸,念了两句佛。
后头邓老太君派人来问缘何停下,刘淮对那人说:“回老太君,就说在此地歇息片刻再走。”
上了年纪的人尤其忌讳这个,还是在代替太后拜忏回京的路上。这事一旦处理不好,皇帝怪罪下来,谁都不敢担责。
刘淮皱着眉头,“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萧引白着一张脸,手中转着佛珠,嘴唇紧紧抿着。
“刘兄莫慌,我前去看看。”楚泺说着就走,刘淮赶紧跟上,萧引犹豫片刻吩咐万柯留在原地照看,又吩咐禁军打起十二分警惕,才跟了上去。
的确是一具尸体,准确来说是尸骨,瞧着不像是近期的。
楚泺赶过来的萧引怀中摸出一块手帕,捂着鼻口挤进人群,刘淮出示腰牌,“都让开!都让开!”
群众一看来了官大人,纷纷说:“大人做主啊,这原本是冯六家的田地,只一年未管,如今开了春翻种,竟翻出一具尸骨来!”
白骨上还裹着衣布,躺在挖了一半的土坑里,在这初春时分显得森然。
“报官吧,”楚泺说,“谁挖出来的去京兆府报官,叫府尹派人过来。拿着这位刘大人的牌子去,能快些。”
刘淮就要递牌子,随后想起什么来,招手唤过随侍,到一边说:“你骑马带着这人去京兆府,出示我的腰牌,就说陛下邓老太君代太后娘娘拜忏,如今宁王殿下送行,在回程遇到这么档子事,叫韩秋快着点!陛下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
随侍牵来马,带着挖出尸骨的汉子一道去了。
楚泺也走出来,到一边树荫之下,说:“真可怕,我第一次见到白骨。”
“谁不是呢,”刘淮说,“你瞧宁王殿下吓得白了脸,一直在念佛呢。”
萧引在一边谁也不理,兀自转着佛珠。
楚泺差点笑出来。
京兆府尹来得很快,慌得忙头大汗过来与萧引见了礼,立即着人将白骨带走。一干证人,围观百姓也带走了一半。
*
京郊白骨案在平京传得沸沸扬扬,好像是那日有一个说书先生在场,硬是凭一己之力将此事说成各种版本的灵异鬼怪、抢亲杀人、私奔被害等一系列民间喜闻乐见之事。
京兆府尹韩秋被延德帝点名叫去,言说务必在三日内破案,此事冲撞太后佛事,已是不详。
韩秋自从那日之后,茶饭不思,寝食难安,日日在为此案奔波,眼看着三日期限就快到了,还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三月二十这日清晨,平京城内走街串巷的小贩才出门,包子店的第一屉包子才揭开热气腾腾蒸笼。
京兆府大门口的云鼓就被敲响。
府尹韩秋从等身高的案牍中被惊醒,爬起来理了理衣裳,他一夜未睡,到了寅时末刻才小憩了一会。
今日就是延德帝给的最后期限。
“何人击鼓?”
侍卫慌慌张张跑进来说:“大人!来人说他们来报案,报得正是白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