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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水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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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章水上
楚泺猫着身子,掩在黑暗中,慢慢往边上靠去,换了几叶小船,她忽然发现身后尽是些带船篷的破旧渔船,应是渡口艄公换下来的。
矮了身子,楚泺进入船中,小心翼翼到了船尾木板上,提脚踏上碰着的另一条小船,不曾想“喀嚓——”一声。
原来这船板年久失修,又风吹雨晒的,早已不堪一踩!
雨势小了许多,成了淅淅沥沥的绵绵细雨,天地间十分宁静,忽然这么一声,顿时引来了多少人。
楚泺半只脚卡在船板上,怎么使劲也弄不出来。边双一把扯过她,反手一刀解决了一个从船舱中冒出来的黑衣人。
那边船一晃悠,这边连着的也开始晃,楚泺背对水面,还没站稳,蓦地从水下挣起一人,持刀迎头劈下!
眼看着那刀就要到面前,顷刻间过来一人,拉过她就往船上倒下去,竹条编成的船篷本就塌了半边,这么一压,两人顿时倒在船板上。
水浪|荡开,发出颇大的动静,顿时刀剑之声频起。
那船板也是空的,往下而去直接触到挨着水的木板。只听一声闷哼,两人砸在上面,楚泺才闻见一股佛殿里用的檀香味,鼻梁便狠狠撞上那人的肩膀,险些疼的流眼泪,不过此刻她也顾不上疼。
方才被拉开时,身后的刀早已到了脊背,堪堪擦着外袍过去,划破了她的衣裳,她一下便感觉到,裹胸的白绸也开了!
背后凉飕飕的,她两手臂使劲别着,不让白绸松开。
春雨软绵绵地下着,落在破败的船篷上,汇成一股股细流淌下来,将楚泺浸湿,也将楚泺身下的萧引浸湿。
水面慢慢平静下来,船身跟着没在晃动,打击之声不闻,又恢复成一片宁静。
两侧的小船不时过人,只能听见小小的落脚声,这是黑衣人在寻他们!
楚泺一面夹着手臂下的衣裳,一面忽然想到自己午间喝了许多清酒,酒香味很是浓郁,可别被那些人闻见才好,想着一头扎下,使劲往下埋,生怕溢出一丝酒气被人发现,这会她可不方便动手。
过了片刻,萧引忽然往头顶的方向挪了挪,一时间带得船身又开始晃动。
“你干嘛?”楚泺只敢稍稍抬头,咬着牙齿用气音问。
这人还敢动,将刺客引来怎么办?那些人身手不凡,一看就是专门做要人命的勾当的。
一句话夹杂着怒气,也夹杂着酒气和热气,一股脑地朝着萧引脖颈袭去,惊得他立刻往一旁侧头。
“别动行不行?!”楚泺简直要被他气死。
萧引不动了,只能承之任之。
都说“春雨贵如油”,这会温柔落下的雨便也同油的缠绵滑腻一脉相承,滴在人身上,那股意味却是霸道地要钻到人骨缝里,而后冲向四肢百骸。
皮肤一寸接着一寸地开始发烫,像是底下的血液已经沸腾,烧得他好热。
萧引甚至觉得雨水就是热的,浇在他身上,也将上面的楚泺一道淋热,否则怎么贴到哪里都是热的?
他想逃离。
楚泺本来是埋头在他肩窝处,这会一下子抬头望他。
如果有灯的话,萧引就能瞧见楚泺震惊又不可置信的双眼。
硌得她很不舒服。起初她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这下反应过来,又不知该作何反应。
许是发酸的手臂提醒着她,白绸所裹之物不可忽视,楚泺感觉到面上微微发烫。
仗着黑暗中谁也瞧不清楚谁,楚泺嘴上不饶地说:“殿下那日还说无断袖之癖,怎么今日就……”
还没说完,就被萧引打断:“他们走了。”
意思是让楚泺起身,可她不能松开手臂。于是一时间两人又沉默起来,片刻之后,萧引似是忍无可忍一把捞起她,翻了个身就要起来。
小船年久失修,又一下子这么大动静,侧边一沉,船立即就翻了。
“哗啦——”一下,楚泺还没反应过来就落了水。
一到水下,楚泺就打算先憋气,反正她会水,等萧引走了她再上岸。
哪想本应该往上的萧引直直往水底沉去。
原来他不会水!
楚泺思考几瞬,又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人淹死,于是在心中叹了口气,展开双臂向萧引游去。
捞到人,楚泺第一时间露出水面,拖着昏过去的萧引往最近的岸边游。
沿岸都点了火把,临近水边,已经能听见有人在呼喊。
有个小侍卫率先发现两人,高声喊人来帮忙,一群人急匆匆将萧引先抬上去。
“殿下!”万柯扶过萧引躺在岸边草丛上,白了一张脸。
“嗯……”楚泺在水里露出一个头,“不用着急,你们殿下就是喝了几口水。”
闻言,岸上站着一片人皆看向水里的楚泺,许许多多的火把照得水面很亮。
“公子!”边双这才赶过来。
楚泺吸了吸鼻子,顶着这么多人的目光,淡定说:“把你的氅衣给我。”
边双一怔,随后三下两下脱了氅衣递给她。
“扔下来。”
边双扔了下去。
楚泺在水中用氅衣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脖子以上,终于出了水面。
上岸时,萧引骤然咳出水,楚泺丢下一句话:“宁王殿下无碍,将水逼出来寻个太医看看就行。”
随后急匆匆走了。
*
随后几日都未再落雨,小径上依稀还有那日疾风骤雨打落的花苞。
楚泺用脚尖碾着玩。
“公子,要不然还是回去吧?落了水受风要是染了风寒便不好了。”边双在后头小心翼翼说。
他好像知道自从那日遭行刺之后,楚泺在躲着宁王萧引,每日间总是出来桃叶寺后山转悠,晚间才回去,听经过的小和尚说,宁王先是派人来感谢,昨日还是亲自来的,都扑了空。
楚泺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看地上的落花被碾成一团,又说:“那日叫你回边吉的信怎么样了?”
“早已发出去了,才四五日,回信还没收到。”
楚泺点点头,展眼向远处石佛望去,收回目光的刹那,她好像看见有人在那边小亭之下,似乎是萧亿桃。
她掩身在一棵粗壮的树干后,定睛瞧了瞧,分明就是萧亿桃,在与一男子交谈,说话间还递了什么东西。
楚泺飞快回想前世萧亿桃可有婚配,赐婚与谁人。
心思正转着,忽听得声音在耳后想起,“在这做什么?”
楚泺吓了一跳,转身看发现是萧引。
“你……宁王殿下这是做什么?专门平白无故吓人为何?我还没问你呢!”楚泺绕出树干,说着往那边瞥了一眼,发现亭下早已没人。
萧引不动声色跟着往那边看了一眼,随后收回目光,“楚太子稍安勿躁,在下是来感谢那日相救之恩。”
楚泺扣着树皮,“殿下免了吧,先攒着这谢意,日后殿下要谢的地方可多着呢!”
萧引看着她不说话。
楚泺开始踱步分析:“那日行刺背后之人,过几日便该他遭殃,往后他想寻你麻烦也没时间了。殿下那日后报官了吧?”
萧引点头。
楚泺也点头,“报官就对了,你一个无实权的皇子,遭行刺顶了天也只能去找京兆府报案。再者那日陛下派来保护邓老太君一行的禁军也全都看见了,不报官也说不过去。虽然说报了官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楚太子说的有理。”
楚泺笑眯眯竖起手指,“如今殿下可是又欠了我一份恩情,连上之前的就是三份了,看来免不了要以……咳咳咳咳咳。”
“以什么?”萧引一本正经问。
楚泺咳了一阵,点头说:“以、意料之外。”
“不过真正让我意料之外的是——”顷刻间,楚泺又恢复了那副调笑模样,故意拖长音调,“宁王殿下那日还说什么‘并无断袖之癖’,可在船上之时,殿下反应貌似并不是‘无断袖之癖’的模样呀,我一堂堂男儿身,殿下怎么也……”
说着楚泺一脸贱兮兮打趣,她记得在楚宫时,太学中见到有些皇子陪读聚在一起同聊的时候,就是这种表情和语气。
黑暗中的事被提起,尽管过了三四日,萧引掩在袖袍之下的手还是攥紧了指尖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