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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春风识我意(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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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是荒原疯草,寻寻得觅天光。
十三
被叫做连晋的男子叹了口气,将手中燃了一半的香烟踩灭在地上,“子舒,你现在竟已经连声哥都不肯叫了?”
周子舒斜倚在车门上,“你应该知道的,我们的关系早就没有那么亲密了。”他制止了听到动静要从车里钻出来的韩英,“你先回去,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韩英面带忧虑的看了连晋一眼,“可是……”“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很快就能解决。”
目送韩英离开,周子舒先前的几分酒意也被晚风吹散了大半,“你我之间好像已经没什么可聊的了,又何必专门在这里等我?”
连晋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转过身面向墓园的大门,“你的家人就葬在这里吧?我应该去上柱香的……”
“不必了,他们受不起。”
连晋苦笑着回过头来,“所以,你这是真把我恼上了?子舒,你应该知道,我当时逼你一把,也是为了提醒你看清现实。”
他凑近两步,打量着周子舒的面色,“你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理想主义,情怀能当饭吃吗?不能!我离开之后,你很快就陷入经营困境还不能说明这一切吗?当然,你父母的事情是个意外,我也很是惋惜。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把工作室解散了,以后咱们还能继续合作,条件只会比以前好,绝不会比以前差。”
周子舒像是从来没认识过面前的这个人一样,声音里说不出的讽刺,“说的好像跟你不相干似的?陷入困境?难道不是拜你所赐?我不过是没有你卑鄙罢了。”
连晋闻言毫不在意,“子舒,何必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呢?文化产业也是产业,是产业就是生意场,其间输赢各凭本事,你把自己气坏可是得不偿失。”
周子舒简直像听到了个笑话,“因为你,当然不值!你现在说我们之间是生意,可你别忘了,创建工作室的并不止你我二人。北渊和允行虽然被你耍手段赶走了,可当时北渊带大家成立工作室的初衷我还记得,‘萤火’工作室的本意,就是用手中的笔为人们心中留上一点微光,而不是你赚钱的名利场。”
连晋满脸嘲弄,“真是不想回忆啊,我当年居然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幼稚吗?或许吧!可是当年的你逃脱出噩梦一样的家庭,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可是热泪盈眶呢。虽说是人心易变,不能强求,我们理念不同你大可自行离去。可你呢?你排挤工作伙伴,私吞既得利益,如果再不想办法赶走你,工作室的底子怕不是就要被你掏空了。”
连晋顺势鼓了鼓掌,“你看,这就是比起北渊和允行,我更欣赏你的地方,他们俩只会说和写,你却是敢真正做决断的人。不过已经不重要了,总之如今你名声也坏了,工作室也眼看要黄了,这一步终究还是我赢了。以后要是能继续跟着我干,我保证,你失去的那些都还能回来。”
周子舒眼里隐约浮现出泪光来,“你眼里根本就只有你自己的利益,失去的就是失去了。你也不要觉得自己就赢了,那些你抢走的项目还是好好审查一下吧,很多作品的版权还在工作室,我一天不松口,你就别想拿到一分钱好处。至于那些网上故意抹黑诋毁我的言论,有心查证自然能找到你的头上,网络也不是法外之地,不想吃官司的话,连晋,我劝你好自为之。”
……
和连晋的一番对峙让周子舒身心俱疲,他回到阔别已久的祖宅,屋子还是上次来时的样子。去年回来时他精神恍惚,屋中一应物品都没顾上收拾挪动,处处都还保留着父母在时的痕迹。
这次要是再不归置出来,将来怕是也没什么机会了。索性他一天到晚都浑身难受,总也睡不好觉,今天日子特殊,又勾起了旧事,难得有些追寻旧情旧景的心思,直接说干就干。
衣物日用自然是回头让人处理掉,可有些私人往来的信件手札、照片日记什么的周子舒却是不舍得。虽说等自己撒手而去,这些东西在别人眼中铁定废纸一堆,一文不值,可也总要留到那一刻才能罢休。
这里面母亲的信件尤其多些,她们那个时代大概是流行交笔友,母亲与其中一位化名少女的朋友往来最为密切,三五日便是一封书信,持续了两年还要多,这情景大概直到十七八年前才结束。
周子舒无意窥探长辈的当年心事,本打算将这些信件同其他文件放置一堆,可大概是拆过的信件封口不严,也可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其中一封信顺势便滑出张照片来。
周子舒捡起那张照片,上面是一家三口的幸福合影,那夫妻俩面目端庄慈善,周子舒一时想不起是否见过,而里面的小男孩生的机灵可爱,倒确乎是有些印象的样子。
他随手翻开照片背面,当即便吃了一惊,只见那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甄如玉、谷妙妙夫妇携子甄衍合照。”
十四
最终陪着温客行回红叶镇的是阿湘,毕竟是发生过意外的伤心之地,大抵知情人回想起来还都会心生怯意。只有阿湘天真烂漫,不晓得前因后果,只当是寻常祭拜,毫不犹豫的就跟了过来。
老宅在十七年前封闭后就空置了,温客行再也没有踏进过那里一步。即便是这样,那血色的记忆还是时常入梦,像是终生都不能摆脱了。
两人在宾馆定了套间,听到门响阿湘一下子冲到了门口,“哥,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饿了吧?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我没事,只不过耽搁了一些时间,你一下午都没出门?在房间里做什么呢?”
阿湘脸上现出几分不自然的娇羞,“也没干什么,就上次给你提起过的那个姓曹的嘛,放了假在家里闲着无聊,非要拉着我打游戏,然后玩着玩着时间就过去了……”
温客行目含审视的盯了阿湘片刻,“哦,就是那个医学院的实习生对吧?我看他给你发的信息从头到尾都是在冒傻气,不是让你别再搭理他了吗?要不是他已经不在疗养院实习了,我非得当面跟他说清楚不可。”
阿湘心虚的避开视线,“哥,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过河拆桥的!你一直找的那个人,要不是他帮忙,咱们也不知道是住在那个疗养院啊。说起来你找那么个人到底是要干什么啊?你怎么会认识他啊?因为这事,我被罗姨好一顿说呢。”
“小孩子家家的,不该你问的少打听,赶紧把那个姓曹的删了,我看他没安什么好心。”
温客行转身回了自己房间,阿湘跟在后面做鬼脸吐舌头,“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啊,看谁都像没安好心,哼!”
温客行走进自己的屋子,房间漆黑一片,他却也懒得开灯。今日清明,也不知道阿絮过得怎么样,如此时节,有没有想起他的父母亲人?是不是也回了红叶镇?会不会稍减餐饭?夜半时分又是否还受病痛摧残?他精神头虽说还好,可眼看整个人一日胜一日的苍白瘦削,也不知道到底是生了什么病?问也问不出来……
他自从确认阿絮便是周子舒,就迫不及待从网络上补足了子舒先生这些年的风云旧事。那个明亮耀眼的少年,如他猜想的一样,一步步成长为有思想有温度的青年,即便没有参与他的过往人生,仍能靠只言片语来推断他的精彩经历。可惜那些言辞深处,并没有丝毫透露周子舒的病情。
思及此处,温客行脑中念头一闪,当即有了主意。他打开屋门,阿湘依旧津津有味的盯着手机,面上笑的像个二傻子,看到他出来,整个人一哆嗦,做贼似的将手机往身后一藏。
“哥,你干嘛啊?吓我一跳!”
温客行不耐烦跟她废话,“那个姓曹的,你还没删呢吧?”
阿湘挠挠头皮,“马上删,马上删!你可千万别跟罗姨提啊。”
“先留着吧,我还有点事想跟他打听。”
阿湘的手停在半路,警惕的盯着他,“你又要打听什么?可先说好了啊,要又是什么不该我知道的可千万别让我帮着打听了,你倒是躲的远远的,罗姨一准抽我。”
温客行笑了一下,“哪有那么多不能让你知道的,不过是我在疗养院里投缘看对眼了一个朋友,想让你这位姓曹的朋友帮忙打听打听病情。”
“疗养院里能交什么正经朋友?哥,你也够奇怪的,想知道病情直接问他本人不行吗,还非得拐着弯托人打听?”
“就是问不出来才找你,普通的那些庸人我自然是瞧不上眼的,这一位可是个绝色美人。他在疗养院登记的名字是周絮,今年29岁,住进去也就一个多月,气质样貌都很出挑,那个姓曹的就算没见过,应该也容易打听出来。”
阿湘的八卦之魂瞬间点燃,“居然还有你夸别人出挑的时候?哥,你不是除了那幅宝贝画作上的人,看谁都长一个样吗?这个周絮难不成长得像朵花似的,我该不会很快就有小嫂子了吧?”
温客行好笑的敲了她脑袋一下,“成天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事抓紧帮我办了,别告诉罗姨,有信了就打我之前留的电话。”
“放心吧,这种小事我阿湘还不是分分钟给你搞定。回头我去疗养院看你吧哥,顺便也看看小嫂子长什么样?”
温客行不紧不慢的走回自己的房间,关门前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扭头说道:“忘了告诉你,他是男的”,然后迅速闪身关门。
“你耍我……”
十五
周子舒拆开满地旧日书信,借着这笔墨字句,尘封于十多年前的故事也逐渐揭开了朦胧一角。
寄信人与母亲应当是早就相识,只不过好像碍着工作和学业,曾经断过联系。开头几封全然是久不闻音讯的欣喜问候,随后渐渐便聊到了苦闷心情,生活窘境。
“如玉的父亲依旧不肯原谅他,家里又出了浮梦的事情,他父亲越发认定是他这个做大哥的没有带好头,才使得家中小辈不好管教。
大概也是真心嫌弃我,连累的如玉在这边也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工作,如今甄衍都已经快十岁了,我们夫妻吃点苦没什么,但看着孩子遭罪心里终究是过不去。
你上次说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瞧不上你的人便是你千百倍的讨好都没有用,我们打算离开这里。听你说红叶镇风景秀美,是个宜居之所,不如我们去投奔你,甄衍和你的两个孩子年龄相仿,将来能一起陪伴长大,像你我这般,也是一种缘分。”
看来这便是那夫妻二人最后埋骨于红叶镇的缘由了,一对不被家族祝福的眷侣,为了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远离家乡,应当是想不到最后竟成了异地亡魂,再也没能返回故土。
周子舒十四岁前疯的就像匹脱缰的小野马,整日里在外胡闹,那时候应是不太耐烦跟长辈们打什么交道的。这甄如玉、谷妙妙两位长辈即便当初见过,怕也是浮光掠影,没能留下什么深刻印象。
只是这个孩子,周子舒回想起傍晚在墓园看到的那个身影,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眉眼鼻梁一一对应重合,这孩子竟是越看越像温客行的模样!
甄衍……是了,根据照片和姓名,周子舒确实回忆起好像有这么个人来。
那一年他小学毕业,初中要离开父母去县城就读,家人愈发娇宠放纵,整个假期都无所事事。父亲看不惯他游手好闲的样子,便找了几个相熟人家的男孩子让他帮着补习功课,说是培养点责任感,也学着有点当哥哥的样子。
周子舒自然是不服气的,九霄年龄虽小,但一贯乖巧聪明,向来不需要他额外关心照顾,可是找来的这些男孩子品相参差错落,讲个什么半天也听不懂,一来二去他便没了耐心,每时每刻都想撂挑子。
唯独里面有个面生的小豆丁,长得瘦瘦小小,人却是极其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说话时大眼睛怯怯的看着你,还带了三分崇拜,总算让周子舒有了些许为人师表的自豪感,对他也格外偏爱了些。
只是那孩子初来镇上,跟谁都不太亲近,身子骨看着也弱,难免被人欺负到头上。周子舒就曾撞见过,当时应该是打了一架的吧,他记不清了,但自己从小就极护短,没道理会放着不管。
后来很快就到了开学季,周子舒卷起铺盖被全家人打发出去上学,将近月余才能回家一次,好像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孩子。自己大概也跟父母问起过,当时母亲是怎么回应的来着?对,说是搬走了……
这么一件小事便如风行水面,过后无痕,十二岁的周子舒遗憾两天便将它抛到了脑后。
如今看来当年母亲是撒了谎,甄家夫妇显然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只不过随口便瞒了自己这个小傻子。如果温客行真的是甄衍,一别经年,他为何改了名字?当年他父母因何离世?这些年他又去了哪里?
疗养院里他几番亲近,莫非,是认出了自己?
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原本以为萍水相逢的朋友就成了故人重逢,自己在将死之际还能遇到幼时相交的伙伴,那待到长眠之后,这世上也还有人会回忆惦念,委实不坏,上苍对自己终究还有几分慈悲。
可老温又为何不愿与自己相认?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难言之隐?他那不时失控的情绪,偏激自残的行为,满嘴不说人话又时不时让人心软的孩子气的举动,不会没有缘由,而这缘由八成与他父母的突然离世有关。
往事随风而逝,确乎不应该刨根究底,但温客行若是甄衍,周子舒便不能真的对他的过往置之不理。毕竟那过往里还牵扯着上一代人的密切相交,牵扯着周子舒自己的少年往事,或许还牵扯着老温今日种种的根源。
十七年前的旧事,追寻起来怕是并不容易,周子舒也没指望能很快得到答案,他尝试着在网络上输入关键字词,便已做好了费心筛选信息的准备,谁承想惨烈真相就这样铺天盖地、毫不掩饰的涌入他的眼帘。
周子舒的视线瞬间便模糊了,他费力的看着手机上的图片和文字,这一瞬间唯一的愿望便是隔着十七年的时光,去抱抱当年那个十岁的温客行……
十六
离开不过短短三五日,再回到疗养院时却仿佛回到了另一个世界里。温客行收拾好带来的行李,又将给成岭捎带的无人机拿在手里,便迫不及待的推开了周子舒房间的门。
成岭先扭过头来,很是惊喜的叫到,“客行哥哥也回来了!”
温客行笑着将无人机递到他手里,“喏,答应你的东西,玩去吧。”
成岭询问的看向周子舒,他亦是笑盈盈的点头,“惦记好几天了吧,去吧”,这才撒着欢的跑了出去。
温客行刚叫了一声阿絮,满腹思念还未来得及付诸言语,就被周子舒抢了先,只见他前行两步,十分坚定的将温客行一把搂在怀里,是个再亲密无间不过的拥抱,当即便卡了壳。
“老温,又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周子舒在他颈窝里略偏过脑袋,这句话便像是飘在了温客行的耳朵边上,他心脏咚咚直响,说得什么便听不清了。
良久之后周子舒才松开他,温客行不知道为何会有些难为情,他缓了缓跳的不太正常的心脏,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了阿絮,几日不见,莫非是想我想的不得了呀?”
往日里这样的轻佻言语周子舒多半是不去理会的,今天不知是怎么了,他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语气骄矜,“是啊,我这一身病痛的,早早晚晚都不舒服,别人都不会给我打饭倒水,水果也没人给我削一个,真是太不方便了。”
先前的旖旎气氛荡然无存,温客行好气又好笑,“嘿,可把你惯的,合着就等我回来伺候你。”嘴上这么说着,他手上已经习以为常的开始削苹果,又顺便把周子舒面前的杯子添上不热不冷的新茶。
周子舒安静的趴在椅背上看温客行忙来忙去,之前怎么会没发现呢?温客行高耸的眉骨和鼻梁,深凹的眼窝,连同眼里无辜的孩子气,都同小时候一模一样。
“老温,你带的还有酒吗?如此星辰如此夜,不如找个机会咱俩去天台再喝一场吧?”
温客行惦记着周子舒的病情,“现如今夜里还是睡不着吗?到底是哪里不舒服?你在这休养了也有些日子了,怎么瞅着竟然比刚见你时面色还要差些?”
不舒服的地方怕是说不完,倒是舒服的地方没有几处,但这话是不能拿来说的。“养病讲究个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这病当然也不是说好便能好的。你莫不是舍不得自己私藏的好酒,到底是喝还是不喝?”
“阿絮相请,我难道还能推脱吗?自然是要去的,只是你这身体,喝酒真的无碍吗?”
有没有碍又能怎样,总之也活不长了,便是一口不喝,也当不了那长命百岁的白头老翁,何苦为难自己。但这话也不能拿来说,“你怎么废话那么多,年纪轻轻就这么唠叨,老了可怎么办才好。”
未待回应,便有新来的小护士敲门叫人,“周絮,叶大夫找。”
周子舒顺势跟着出去,临行前还不忘叮嘱温客行,“晚上别忘了”,总要找个机会确认他就是甄衍。
叶医生是周父的旧友,也是周子舒选择这家疗养院的原因之一,他跟随小护士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三分钟过去,叶医生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依然埋头在一堆的病例资料里。
周子舒轻笑出声,“还是没有对吗?您不用觉得不好面对我,这不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吗?”
叶白衣愤而摔下手中的病例,“意料之中个屁,小小年纪,别把生死看得那么淡,你只要一天没吐出最后那口气,就还有被我治好的机会。给你定的治疗方案上点心,注意事项也别都当了耳旁风,周家小子,你得想活着才行啊。”
周子舒顺从的点点头,“我想的,叶大夫,我从发现病症就开始积极治疗,各种方案都尝试了,无效。为了根除病症,又在我能力范围内搜寻合适的配型,至今一无所获。您看,该做的不该做的我已经尽量都做了,我还能做什么呢?
人生苦短,与其惶惶然天天抱着能不能救活自己的微弱希望焦急,还不如彻底死了这条心,就当自己是几个月后就要埋到土里的死人,反而想干什么干什么,开心又快活,不是比哭哭啼啼体面的多。”
叶医生长叹一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啊,我是看不懂了!不过作为医生,我会争取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刻。”
周子舒向这位老大夫深鞠一躬表达敬意,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诊室。
他回到自己房间,温客行一动不动的坐在自己床上,正对着一张纸看得出神。“老温,在看什么?”
温客行抬起头来,眼眶像是红了一圈,看得出是在勉强镇定,可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情,他举起手中那张纸,“阿絮,你说,这是什么?”
纸上笔画潦草,唯有顶头的“遗书”二字端端正正,正是之前被周子舒塞到枕头下的那张草稿。
多么糟糕的发现方式,“要命”,周子舒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