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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等到方汐年跟着祝斯往他家走时还在想,自己当时是为什么会答应祝斯。

      他甚至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愣怔或是沉默,就那么平静地说好,果断到像在宣战。

      祝斯都带点讶异地看向他。

      或许是因为只是习惯性不去拒绝祝斯的请求,况且这个请求于他无害,甚至或许能把他从昏沉的黑暗里拔出来一点,去触碰一点逾期数年的虚假温情。

      祝斯是他坦荡地生机。

      但他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和红姐要到见我的资格了。”

      公司已经同意的事,没有什么反抗余地——他把自己塑造得像是一个对公司唯命是从的完美产品。

      祝斯愣了一下,就那么打量他,意外于他似乎被公司驯服得像一只拔去牙的乖顺小狗,毕竟方汐年可不是任人摆布的性子。末了终于目光闪了一下:“细节没有敲定,你拒绝的话我也可以再谈。”

      他的意思是至少还是尊重了自己的一点意见吗?

      “没事。”方汐年笑了一下,他不知道怎么评价这种聊胜于无的尊重。

      祝斯深深看了他一眼,停了一会儿才说:“你跟我回去一趟吧,把具体事宜说清楚,还有……一些别的事情要确认。”

      祝斯的家在市中心的一个小别墅区,别墅后院还有一片小小的泳池,已值深夜,房子在路灯的映照下很漂亮。

      方汐年没有到过祝斯的家,并不知道他是这么富裕的。印象里祝斯总和大家一样穿的很随便,出手也不见得多阔绰。

      不过他也没有太惊讶。毕竟祝斯今天的西装显然价格不菲。另外假装恋人这样的提议也足够脑补一套豪门情深。

      待走到院内,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低沉的,馥郁的,歌是mortal独特的曲风,迤丽又温柔,穿过窗棂,悠悠地飘过来。

      “孤独是对我的惩罚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如果我可以有无际的愿望
      我想要你分秒在我身旁”

      他意外地有些窘迫,这个歌词在奇怪的地方似乎意外地应景,像是要戳破自己努力维持的冷静外壳一样。

      祝斯刚离开时他疯狂地想他,这点情思早在岁月里被揉碎磨平,现在又因为重逢死灰复燃,像荒原疯长的野草。

      祝斯没察觉他的不自在,抬手按指纹锁开了门,歌声便更清晰了。

      屋里有个瘦小的男孩,坐在沙发上摆弄着一台老式黑胶机,闭目听歌,很享受了的样子。

      那款黑胶是公司今年才发售的mortal的专辑,用了怀旧做主题的,除了他顶替mortal出道后唱的,还夹了mortal本人线上歌手时期的歌。

      小孩听见门有响动便睁开了眼,看见方汐年时猛地瞪大了眼睛,声音盛满了惊喜:“mortal!你是mortal哥哥吗?哥真的把你带来了!”

      方汐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步子停在了玄关口——“我知道你不是mortal”,祝斯这么同他说了,他实在不想舔着脸在祝斯眼前认下这个名字。

      祝斯轻轻在他肩上按了一下,方汐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好勉强应了下来:“嗯。”

      祝斯几步走上去揉了揉小孩的头发,轻声嘱咐了一句:“我和mortal要上去谈点事,不要等了,先去睡吧。”

      他说“mortal”倒是说得流畅,好像之前戳破谎言的并不是他。

      小孩点头,只依依不舍地目送方汐年向上走,还很听话地把唱片机的关上了。

      他们走进祝斯的书房,极简的装修风格很搭祝斯。

      祝斯给他拉了椅子,靠椅上搭了抱枕,柔软的,压在腰上很舒服,恰到好处地熨帖。

      祝斯坐在他对面,拿了两个玻璃杯,往里各斟了水:“下周我作为主办方出席启辰集团的酒会,我想你跟我一起出席。”

      启辰集团是s市知名的豪门,总裁祝毅是个作风狠厉的中年alpha,当然这没什么可强调的,因为几乎所有的大企业家都是alpha.

      相同的姓氏让他很快去联想祝斯和他的亲缘关系,可很快想起祝毅向外公布的继承人名单里没有祝斯的名字——他很确信,毕竟和祝斯有关的信息他都会下意识关注。

      所以他只是问:“我需要做什么?”

      “对外表现我们是恋人。”祝斯用食指轻轻摩挲杯沿。

      “我记得那是开放性的酒会,媒体也会去。”方汐年蹙眉。有媒体的话,就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事情。

      这场宴会显然是要给祝斯造势,否则他想不出祝斯要他出席的理由,那么祝斯的性别也不会被瞒住。

      公开两个omega的爱情显然不可能得到祝福,不论是法律还是认知上人们都没有承认oo的爱情,毕竟爱情似乎是信息素的附属品,只要遇到匹配度高的alpha,omega们会迅速坠入爱河——对alpha的迷恋和臣服是刻在omega骨子里的烙印,那会让他们无可自抑地抛弃相爱的伴侣。

      娱乐圈早年也不是没有oo情侣公开,无边的舆论和质疑很快淹没他们。公开并不是爱情的保障,倒像是某种更深刻的枷锁。他们最终还是分开了,原因是在骂声里被提到无数次的结局——无比俗套的移情别恋。

      大众包容度便更低,几乎只有ao恋人敢于公开。

      再者说,方汐年是偶像歌手,公布恋情得到的骂声一定多过祝福。

      “对。”祝斯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我有我的原因,你只要配合就好。”

      方汐年几乎被祝斯轻描淡写的态度激怒,祝斯分明清楚假扮恋人是在撕扯他的陈珂旧疾,哪里都钝钝地疼。

      何况他的担忧也不仅限于自己——祝斯作为他的恋人得到的骂声一定更多,祝斯为什么可以装作什么都不存在。

      可他又气不起来,毕竟说不喜欢了的人是他自己。

      “你和红姐谈,不用告诉我。”他负气地在桌子下把拳头握紧了,指甲嵌进手掌,压出半月形的凹痕。

      祝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把他穿透了:“那这样也好——还有一件事。”

      “你知道mortal怎么样了吗?”

      方汐年突然呛住了,周遭的空气骤然冷下来,他轻轻动了几下微颤的指尖,只勉强完成了表情管理。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没有资格生气的——祝斯清楚他所有的秘密和谎言。

      他的荒唐,沉沦,罪恶和生机都攥在祝斯手里。祝斯以上位者的身份同他说话都该是理所当然,手握把柄的人不该有质问的语气吗?

      何况祝斯已经足够尊重。

      “我只知道一点。”他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血痂被舔破了,嘴唇黏糊糊一片。

      祝斯平静地等他回答,他不知道自己该意愤还是悲悯,只好不带表情地看过去。

      这个问题其实也不该完全算是私事,毕竟mortal公开恋情对musica绝对没有好处,和musica谈定条件还是需要更多筹码。而方汐年顶替mortal的秘密其实才是祝斯谈判的底牌,夹着威胁的意味,这是musica拼命也要隐藏的,方汐年明白musica会妥协。

      可他静不下来,他觉得祝斯应该是认识mortal的,毕竟那句问话并不像是对生人的关心或是对筹码的探寻。

      虽然毫无证据,可思绪失控般乱糟糟地飘出去。

      他开始胡乱地想,也许祝斯喜欢mortal,毕竟他一直喜欢omega。mortal漂亮,声音温软,所有取向是omega的大概都很难拒绝,祝斯怎么会不喜欢?

      这就更可笑了,做自己情敌的替身,然后在白月光前解释他的情况,像一场狗血的荒诞主义闹剧。

      他知道自己毫无根据,可思绪像是卡住了一样,他毫无修饰地说出了真相。

      “他死了。”

      他的声音有点干,像在讥讽,不知是为mortal还是他自己。他很心疼mortal,对自己却不知是心疼还是恨,他们都像是被资本摆布的棋子。

      “其他的我都不知道了。”方汐年手指放在桌下来回搅着,汗浸出来,那像在反刍痛苦,“公司问我愿不愿意用他的名字出道。”

      “你愿意?”这是一个并不标准的问句,毕竟事实早以铺陈,如果他不愿意,至少没有人可以逼他上台。所以它的尾音是下垂的,是一句夹杂失望的陈述,像是对方汐年的审判。

      “对。”

      人可以有一点私心吗?

      他进musica时签的合同有漏洞,基本像是一纸卖身契了。

      Musica是国内最大的音乐造星公司,签约时他想不到籍籍无名的自己为什么会被坚定选择,只把一纸合约当作混沌生活里救赎的稻草。

      十年内他要无条件服从musica的一切安排,否则需要赔付巨额的违约金并被雪藏。

      而雪藏对于练习生来说,是最可怕的未来。

      他不记得自己当时想了什么,想了多久,只记得最终还是应下来。

      他无可否认自己投机的事实,尽管这让他难堪且羞耻。

      祝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沉默下来。

      方汐年受不了这该死的沉默,他烦躁地把头绳扯下来,僵硬地起身,尽量让自己装的冷漠:“我走了,有事让红姐通知我。”

      他听见每一片关节都在咯咯地响,像是灵魂已经死了,而它们在蹂躏那尸骸。

      可祝斯还在问:“那你呢?你怎么样?”

      方汐年不肯答,只大步往楼下走,几乎带了点小跑。

      祝斯从后面追上来,拽住方汐年都手不由分说往门外走,方汐年挣了几下没挣开,便索性顺着他的力道往外墙上。

      别墅外墙装饰了凹凸的石砖,硌在蝴蝶骨上很疼。身前是一大片花海,是方汐年叫不出名字的粉红的花,映着庭院的暖光,反着低饱和的妍丽色泽。

      可他只看见祝斯凑近的脸,逆着光,镀上浅色的边。他们离得那么近,他甚至可以看清祝斯颤动的睫毛,像蝴蝶扇动翅膀,在他心里掀起一场难言的风暴。

      连呼吸都在纠缠,方汐年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祝斯抬手抚上他的下颚线,然后紧紧扣住了。脸颊烧了起来,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可祝斯尚不满足,拇指在唇峰按了一下,然后向下滑去,强硬地破开唇舌,向内探进。

      方汐年猛地怔了一下,这个姿势实在过于暧昧,像是纠缠的爱侣,燥热从口腔绽开,滚进四肢百骸,烫得一塌糊涂。

      祝斯卡住了他的下颚,这限制了咬的动作,声音被搅乱,只能发出含混地哼声。

      唾液很快积攒,溢在唇边,他只好扬起下巴,仰头不让唾液漫出去。这个姿势会露出一整个脆弱的颈项,喉结不安地上下滚动,像对暴虐的隐秘邀请。

      祝斯在他舌尖按了一下,听见黏腻的水声,湿热的空气给一切蒸上暧昧,挣动的声音入耳像是求欢。

      “你喜欢什么味道?”方汐年听见微哑的嗓音响在耳边,祝斯甚至轻轻笑了一下。

      手指转上摸索犬齿,然后用力按过去,在指腹印上尖锐的齿痕。

      方汐年突然发狠咬下去,尖利的犬齿几乎迫不及待地刺入细白湿润的指尖,血腥味充斥整个口腔。

      浓郁的水生花香散开来,并不馥郁,清浅薄凉,像是祝斯本人一样,美丽又冷漠,致命但脆弱。

      那点水生花味的信息素终于顺着唾液溢出来,浅粉色的液体滑过腕骨,像一只被碾碎的绝望的玫瑰。

      祝斯放开他,慢条斯理地把指尖擦净了。像个在清理犯罪现场的凶手。

      而此时他的猎物正靠在墙上仰头低喘,露出脆弱又漂亮的颈线,又不甘示弱地望向他。

      这是他第一次同祝斯离得这么近。水生花的味道散在嘴里,烧得他不得安生,辣辣地疼。

      他烦躁地挑了挑眉。

      祝斯自顾自说下去:“他们联系了我资助的一家药厂,问的是抑制剂过敏的omega可以用什么药。我坦白知道你是alpha以后,他们解释说是易感期应激,alpha信息素缺失,对omega敏感度降低,单靠吸入无法达到冷静,易于烦躁激动。”

      “你觉得我在易感期,还敢释放信息素?”

      方汐年被他弄得口干舌燥,没好气地骂。

      “你打不过我。就算是,你也做不了什么。”祝斯毫无顾忌,顿了一下又说,“而且在后台,我看见你的腺体的伤口了。”

      他微眯着眼宣判——方汐年在后台对他的信息素反应不对还可以用不敏感解释,可对血液没有反应就无可辩驳,“他们取走了你的腺体?”

      方汐年把头垂下来,刘海遮住了漂亮的眼睛,他从喉口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所以他带来的才是alpha信息素的替代品。

      方汐年甚至愿意称赞公司的各类托词,他们的谎言半真半假,几乎完全天衣无缝——如果祝斯没有如此赤裸的试探,musica的罪行便永不曝露。

      Musica公司一直在向外寻找替代物没错,可他并不明白为什么会找到祝斯身上。

      像一场无比巧合的闹剧,而他毫无疑问是那个供人取乐的丑角。

      他终于被祝斯彻底看破,一点体面不留——一个无耻,自私,畸形的怪物。

      “你已经问完了。”他的语气像在宣战,可尾音有点发颤,像是绷得过紧的弦,“松手。”

      祝斯在他耳边叹了很长的一口气,吹出唇齿间,划过耳廓,烫得灼人。他终于松了力道。

      “我送你?”

      方汐年恍若未闻,他推开祝斯往外走,他想自己得打辆车——头昏沉地疼,喉口的沙哑又故态复萌,火辣辣的,一定是病了。

      等方汐年再次收到祝斯的消息已经是宴会前一天。

      “和公司谈好了。明天我会来接你。只是入场的红毯有媒体,其余会清场。”

      还送来一枚戒指,白金的环内嵌了一颗红色的宝石,精巧又漂亮,方汐年认识这种宝石,它来自南非的一个小矿,稀有且浪漫,它的名字在当地的语言是“永恒的爱”。

      那被盛在红丝绒的盒子里,在昏暗的室内也亮晶晶的,像真是永不蒙尘的爱情。

      方汐年没回复,他不想虚假地完成过往的幻梦,那一点都不美好。于是他用沉默表示反抗,纵使他知道这毫无用处。

      他终究会和祝斯一起踏上光鲜的红毯,在闪光灯下交换虚伪的缠绵,情意半真半假。

      真情全在自己眼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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