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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不想当乞丐的第二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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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陈踏歌坐在卿静楼门口边不远的角落里阖眼歇息时,感到一个炽热的目光一直在盯着他。
他抬眼一看,发现昨日和他闹得鸡飞狗跳的那位王家少爷——萝卜头儿正站在自己面前,满脸涨得通红。
“哟,大萝卜。”陈踏歌跟他打招呼,“你怎么也不进门啊。”
“谁、谁是大萝卜!”他的耳朵也红了,“我、我名叫王益!”
“哦,大萝卜。你怎么不进去?”
“我不叫大萝卜!!”王益大声嚷嚷。
“小萝卜,你怎么不进去?”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我叫王益!!”
“红萝卜,不如我们进去吧?”
“…………………”
陈踏歌拍了拍身后的灰尘,正准备进门,只听王益在他身后说道:“这卿静楼喜好干净,门槛也高,你穿成这乞丐模样,人家怎么让你进去?”
陈踏歌笑眯眯地转身看他:“怕什么,这不有你嘛。”
王益出了一身冷汗,他发现每次这个男人笑得眯起眼睛时,准没有好事。
只见那得意洋洋的破布衣乞丐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卿静门门口,踏脚正准备进门,便被门口一个身着劲装的高个子壮男拦了下来:“臭乞丐,昨儿没看见被你溜了进去,今儿你别想再进门了!”
“乞丐?”陈踏歌啪地拍开了那男人的手,“你好好看看我!我是乞丐吗!?”
那高个子壮男比他高了一头。他眯起眼睛低头看陈踏歌:“你左看右看,不过就是区区乞丐罢了。怎么,还想鼻子插葱装象不成?”
“你这目光短浅的没脑子狗熊!你可知道我是谁!?”陈踏歌高傲的抬头看他,“我可是王少爷的朋友!”
“王少爷?”高个子壮男不屑地用鼻孔出气儿,“我怎么没听说过这西县还有个王少爷?”
陈踏歌冷哼:“你可听说过王陵英捕头?王少爷便是那王陵英大人的独子!”
见高个子壮男愣住了,陈踏歌忙跑到王益身边小声嘀咕道:“你这小孩的身份不管用啊,你爹就这么没面子吗?”
王益没作声,却盯着楼里的一个地方发呆。
陈踏歌顺着他的目光扭头一看,发现一位老人正站在门内玄关处怔怔地看着他俩。那位老人,正是昨日沏茶被陈踏歌调换了壶的茶水间小二。
陈踏歌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老人家,我把这个呆子拎过来给您道歉了。”说完他猛地踢了一脚王益的屁股,将他揣进了门内,自己则自然而然地跟在了他后头。
老人呆住了:“王少爷,这使不得,是我疏忽了,怎能让您道歉呢?”
“呸,谁说要道歉了!老子可没错!”王益踉跄了两步,站稳后冷哼一声,“老头儿,快去找好茶好座招呼我们。昨天没有林画青的琴,今儿难道还没有吗?”
“今儿有!今儿有!”老人虽然奇怪这二人为何昨日大打出手,今日却亲密的像朋友一般,但最终还是把疑惑压在了肚子里,连忙带着这两人去找。
陈踏歌不懂就问:“林画青是谁啊?”
“你连林画青都不知道?你白在这附近当这么久的乞丐了。”王益虽因知道他的身份对了他尊敬了三分,但是纨绔自大的本性却未改,听他说不知道林画青,连忙抓住时机嘲笑他。
“我以前听说过他的名字,不就是在这弹琴的嘛。”陈踏歌冷哼道,“我只是问他的身份,到底是做什么的,哪家的人。”
“没人知道他的身份。”王益说,“但他可不是仅仅会弹琴那么简单。我爹曾说过,世上分为两种人,一种是听过林画青的琴的人,一种是没听过的人。他还说,他的琴声能将濒死之花弹到含苞盛放,而生龙活虎、家庭幸福之人听到他那曲《长门怨》,会悲伤得不能自已,上吊自杀……”
陈踏歌咋舌:“啧啧,我可不想上吊自杀。”
王益翻了个白眼:“他当然不会在这里弹那曲。”
一直走在前面带路的老人发声了:“少爷,小客人,到了。”
陈踏歌一看,这老人带他们来到了二楼的一个包间里。这里即可以清楚的看到楼下演奏的场景,并且其他客人不会注意到有个乞丐也在和他们一起听这极难占座的古琴演奏,可谓是考虑的很周全了。
陈踏歌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不如我把脸洗干净再来吧,这么庄严的场合,我总不能蓬头垢面的听吧。”
老人笑道:“我带您去洗漱吧,顺便给您换一身干净衣裳。”
陈踏歌点点头:“那就麻烦老人家了。衣服钱,您就问王益要吧。”
王益:“……?”
这个时候反而记得我的名字了???
*
陈踏歌洗漱干净后,看到那老人已经备好衣服在洗漱间门口等着了。
陈踏歌问道:“老人家,我看您这么善于待客,您来这卿静楼几年了啊?”
老人道:“正好十五年了。当初不孝儿女带着孙子都撇下我这老人家去了城里,我就想找个地方赚钱,好养活自己。幸亏这卿静楼老板是个心善的菩萨般的人儿,能收留我这一把老骨头。”
“您说的卿静楼老板,可是那黄烟?”陈踏歌问道,“照您这么一说,她今年大概得有个三十余岁了吧。我乞讨时,见她还年轻的很,不过十八九罢了。这女子啊,总是比常人会保养!”
老人道:“那倒是,我们老板每月都会购买一些益母草制成的粉末,听说那草药可以让面容永驻青春,应该是因为那益母草粉末吧。”
陈踏歌笑笑:“您也是呀,我看您鬓间白发没有几根,看着不过五十余岁罢了,没想到十五年前就有孙子了。”
老人哈哈笑道:“小客人真会说笑,小老儿今年已经花甲之年了!”
陈踏歌吃惊:“您也真会保养!”
“不过是老板看小老儿可怜,没让小老儿做太多的活儿,休息的好罢了。”老人说道,“若是还在乡下做事,今年可能就像七十岁了!”
*
回到席间,王益抱怨道:“你怎么来这么慢,浑身上下是不是全臭掉了,洗了百八十遍啊,演奏都快开始了。”
“你可别污蔑我,我可是干净乞丐。”陈踏歌白了他一眼,开始吃桌子上的糕点,“对了,我问你个事儿,你知道刚刚那个老头儿叫什么不。”
“我记得是……姓刘,我听过有人喊他刘掌柜,他不仅在这里负责店小二该干的端茶倒水,还负责管账。”王益看了他一眼,“你问他名字做什么?”
陈踏歌呵呵笑了两声:“不做什么,好奇,随便问问。”
王益冲他翻了个白眼:“你也是有够奇怪的,问这些没用的。”
姓刘,管账,和十五年前如出一辙的容貌,为人憨厚老实。
如果不出意外,此人正是王陵英描述的那个刘一,也正是他找寻了很久的那个刘一。
找到他便是他此番出行的目的。
陈踏歌装作心不在焉的往嘴里塞着零食,身边的王益激动的拽着他的袖子:“出来了!出来了!快看!”
陈踏歌往楼下一瞥,只见那男子一袭红色提花绡绸衫,腰间松松的系着一根白色涡文角带,一头墨黑色长发如瀑布般铺在身后。他虽然带着白色的面纱,但是那露出的狭长上挑的桃花眼却足矣能让人看出这是一个绝世美人。
观众们早已忘了自己是来听琴的,纷纷都醉在他的美貌和带着略微疏离的气场中。
林画青站在琴前,神情冷淡地瞥了一眼激动的众人,微微地点了点头。
陈踏歌倒吸一口凉气。这林画青仿佛不是一个弹琴的琴师,而是下凡来普渡众生的仙子。
此刻,空气仿若凝滞了。只见林画青在琴前缓缓坐下,葱兰玉指微微拨弄了一下琴弦,神色清冽得像江中的一轮弯月的倒影。
众人屏住呼吸。
就在这时,陈踏歌突然扯了扯王益的袖子,小声道:“红萝卜……”
王益一脸不耐烦:“你干嘛啊?”
“我想打喷……”
话还没说完,陈踏歌实在憋不住了,鼻子瘙痒难忍,他忍不住打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嚏——!!!!”
这动静不小,引得一楼的宾客纷纷往上看。
王益受不住这丢人劲儿,气得推了他一下,小声嘀咕道:“这演出都开始了,你这一喷嚏,全西城的人都能听见!你到时候可别说是我将你带进来的,我可承受不来这丢人!”
“不、不好意思。”陈踏歌一边揉鼻子一边道歉,声音还带着点鼻音。
声音虽然很小,但是林画青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表演被人打扰,还是第一次,这令他有些烦躁。林画青皱了皱眉,不耐烦地向上看了一眼,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清秀稚嫩的少年面孔。
与之前,如出一辙。
只见那二楼的传出声音的祸源正瞪着眼,一脸认真的用袖子抹了抹鼻涕。发现林画青往上看了,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尴尬地冲他咧嘴笑。
林画青瞳孔一颤,睫毛像飞舞的蝴蝶一般扑扇着眼帘。
此刻究竟是他欲弹琴,还是他被人弹奏了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