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之谢》是叒不是若

3、倚西楼

　　舜华总觉得这样的气氛有些变扭。

　　她想不动声色地离谢怀远些，但结果就是，两人的距离是远了些，可伞还是照样好好遮着舜华。

　　所以舜华又默默地站了回去，还将伞往谢怀那处推了推。

　　两人一路无言地走完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路，一直到雨势渐弱，才回到朔楼。

　　谢怀将舜华送到朔楼门前，让她先回去，说自己还得出去一趟，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舜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却在上楼时忽地止住，回头喊住了转身欲走的谢怀，“等等，馆主要办的事很急吗?”

　　“还好，舜姑娘有什么事要说吗?”

　　“馆主的衣衫湿了，不换一件再走吗?会着凉的。”

　　舜华的声音软，且不大有气势，此时这番叮嘱落在谢怀耳中跟猫儿撒娇似的。

　　他看了看自己的袖摆，确实是在不经意间湿了一大片，那晕染出的深色痕迹在谢怀一袭浅色衣袍上显得格外突兀。

　　“也好。”谢怀领了舜华的好意，逐收了纸伞，往楼上去了。

　　这日谢怀好像回来的格外晚，晚到街上的铺子都关了门，晚到行人都已归家，谢怀还未回来。

　　舜华让周游给谢怀留了门便回屋歇下了。

　　到了夜间，走廊处传来几声响动，舜华睡的浅，恰好被惊醒，她拾了盏灯，顺着朔楼长长的走廊往发出声响的源头处走。

　　朔楼走廊的尽头处是一排排阶梯，一直通向高处，可以去往供客人观景的亭台。

　　若是在青天白日里，那方亭台倒不失是个好去处；若是夜间所至么，观星赏月也不乏趣味。

　　可今夜无边的浓墨涂抹在天际，掩住了星子的微光，只余下一弯凄冷的月亮，孤零零的。

　　舜华借着手中烛火的微光，瞧见围栏边站着个浅色衣袍的公子，他倚楼远望，目光不知飘往何处，耳边的流苏随着风动而轻动，那是谢怀。

　　舜华手中拾着的灯也被这无端而来的风吹得忽明忽暗。

　　所幸这盏特制的油灯，并没有那么容易熄灭，舜华走过去，顺着谢怀的目光往外瞧，只看到一片漆黑的东陵镇。

　　连街上的灯也熄了。

　　乌云遮住了弯月，最后一点亮光也消失不见，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笼罩在天地间，深邃的让人害怕。

　　唯一的光源是舜华手中拾着的灯，却是闪烁个不停。

　　她抬手挡了挡，才将火光稳定下来，橙黄色的烛火映在舜华身上，将她周身渡上一层荧荧的光，显得格外温暖柔和。

　　“很晚了，馆主不回去休息吗?”

　　谢怀听见舜华的话并未转身，依旧望着那片深邃的黑。

　　半响，他才开口，声音很轻地问:“舜姑娘，听个故事吗？”

　　谢怀没等舜华回答，便自顾自地往下说。

　　“此方天地初成时，盘古以生机养灵气，神魂做天道，而自身妄念却被分出封入器物之中，成了可令其主得偿所愿的神器，却不知所踪。”

　　“而后，神族现世，造人族。人族偶得神器，为了自身利益借神器之便，妄想取代众神。可惜失败了，人族战败后，神器流落神族，辗转于不同人手中，引起众神争夺。”

　　“神族横生的贪欲，便成了这神器的养分，使得神器得以化形。原本可随意给予生杀的器物有了自己的思想，神族自然是不允的。他们妄想将他重新变回原来的器物，这样才能牢牢掌控在手里。”

　　“神器不甘，企图反抗，却被一些自诩正道的神族封近地底，长达数万年之久。”

　　谢怀讲到这里却是忽地停住了，突然，他转身，走到舜华跟前，定定地望着舜华的眸子，缓缓开口，声音里透着蛊惑:“舜姑娘，你知道地底有多黑么?”

　　谢怀轻笑了声，又好像是在叹息，“如果你在乎之人落到那样一个境地，你是会拉他出来?还是陪他一起?”

　　“馆主是希望我拉你出来?还是陪你一起?”

　　舜华算是回答了谢怀的问题，她将手中的灯塞到谢怀手里，纤长浓密的眼睫微微垂下，复又睁开。

　　她一双澄清空明的眸子定定地望着谢怀:“更露深重，馆主燃盏灯罢。”

　　说罢，舜华转身回屋去了，丝毫不管谢怀的反应如何。

　　待舜华走后，谢怀伸手碰了碰燃着的灯芯，丝毫不惧这烛火是否会伤到自己。

　　谢怀拨弄了一会灯芯，火光随着他的动作明明灭灭，照在谢怀面上一片晦暗不明。

　　“燃盏灯吗?”谢怀轻声重复了这句话，声音低的只有他一人能听见，半响，他停下拨弄灯芯的手，“那便如你所愿吧。”

　　谢怀的嘴角勾了起来，那神色，像极了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他将手中的灯焰掐灭，顺着阶梯缓步而下，回屋了。

　　翌日，舜华刚从屋里出来，便听见医馆修缮好了，谢怀要搬回去的消息。

　　她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周游显得格外地高兴，整个人都精神不少，送谢怀出门时，面上笑的跟朵花似的。

　　舜华怀疑如果周游身上有手绢的话，可能还会拈着挥动两下，再挤上几滴好不容易憋出的热泪。

　　舜华一想到这个场景，便觉得鸡皮疙瘩落了满地，还有些沉默。

　　沉默得谢怀同她道别，她也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