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琴师》亦辰绯

4、痛

　　沈离撑油纸伞，静移皇宫，街上已无旁人，没了喧哗，仅剩那轻浅的雨声。街中只剩一袭白衣与众黑袍，沈离喉中哽咽，说不出任何话语，但他亦是不愿语。他眼前的白巾渐渐湿润，不知是春雨之湿润，亦或是已盲的双眼留下的辛酸。那缕辛酸与苦抚着脸颊，随颔滑下青砖，与春雨融为一体。
　　已入皇宫，宫中亦是寂静，只是偶尔会有婢女进出宫。沈离缓步移入青鸾宫，楚云笙本就呆望向门，期待着从门外进来的那位是他，此刻沈离跨进青鸾宫，楚云笙也惊喜站起，轻呼着：“沈先生，快请进。”语气中夹些兴奋。
　　沈离并未语，沉默着步入庭院。极善观察的云笙公主却因情绪变化并未察觉沈离面容的微变，他此时少了那抹微笑。他步入小亭，将油纸伞合拢，便接过青儿手中的金丝弦，将断弦取下，却因失神划破了掌心，血珠从伤口渗出，他下意识缩了一下手，用手指轻触掌心，感到火辣之痛，并染上一些血腥液体。
　　楚云笙吓了一跳，连忙呼青儿为其包扎。沈离想阻拦，下意识拉住了楚云笙的玉枝小臂，却又仓皇放开。楚云笙脸色绯红，语无伦次：“你……”
　　沈离发现自己的失态，连忙解释：“在下只是无意之举，望公主见谅。”
　　“无妨无妨，导师先生的伤不包扎会感染的。青儿，去取些药，为沈先生包扎。”青儿点头轻应，撑开油纸伞，挡下萧萧之雨。
　　洁白锦缠于葱白手，丝血痕埋于似雪布。古琴未响笛先悲，清浅春雨掩屋背。楚云笙还未伸玉指抚紫云，沈离却先吹起了竹笛。
　　他所吹之曲，是公主从未听过的，也是从闻过如此凄美之曲。笛声萧然，悠扬深远，拨动着长空下的雨珠。清风徐来，令人感到愈加凄凉，那是剥夺了心的感觉，梅渡雨曾养他育他八年之久，那种情分任谁也无法轻易放下。
　　楚云笙望着他，听着着萧然笛声。脸边滑下一冰凉物，玉指抹下，拈与指尖，定睛竟是一滴泪。她不解为何会流泪，似是懂了此曲之意，但她却只能听出曲中之凄凉。
　　曲中人未散。楚云笙站起，却感到手背再滴上一滴清泪。她惊起抬头，已见沈离目前白布已浸湿，两道泪痕不见干涸。他咽喉微动，几尽出声，却被手挡住嘴，不愿让其泣出，沈离浑身颤抖起来，自挡住唇的左手，到较宽的肩，再到轻拂的衣袖，他住不住颤抖，也止不住悲伤。楚云笙束手无策，呆立着看他，心中微痛，欲言又止。
　　她望了望青儿，青儿低下头，轻摇着。云笙心中生出同情，却不能像救世主那般助其苍生，她不敢随意动一毫，怕惊了沈离再伤他之心。
　　两人就如此立着，直到半炷香后，细雨停后，沈离终是稳定心绪，恢复一些。楚云笙不愿这么沉默下去，便打破着似冰的僵局：“先生，你先前吹的为何曲？如此凄凉？”沈离挤出微笑，回道：“回公主，此曲只是随心而动，就暂取《别离》吧。”楚云笙以为是情人别离，但又不敢确定，便试探道：“可是先生所恋之人？”
　　沈离苦涩摇头“是在下的师父……”说完，他便突然静了，又哽咽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