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琴师》亦辰绯

2、忆师往

　　沈离扶着竹杖，缓缓穿过这京都繁华人群与街道，回到芷兰琴坊，他与师父居住之地。师父正支锅煮粥，他见沈离回来，简单说着：“回来了。”沈离轻点头，他刚跨过门框时，师父忽然开口：“你若再进皇宫一次，你我便断绝师徒关系。”
　　沈离一愣，后才想起师父的经历，默许。他师父名为梅渡雨，曾为皇家专门的修琴师以及宫廷乐师，在皇宫中红极一时，在为皇宫奏乐的那一刻起，他便爱上了那位万花丛中的那一位舞女——南芷兰。二人在那之后便时常幽会，梅渡雨抚琴，南芷兰伴舞。二人在月下相会，共赏阴晴圆缺，即使在不同处，也会望着明月两相思。
　　但有一皇子，嚣张跋扈，在那一夜看上南芷兰，当时梅渡雨在场，上前阻挠，意料之中，他被变为平民，双腿被重伤，曾经的荣华富贵也一扫而空。南芷兰被带走，梅渡雨悲痛万分，以泪洗面，他不敢知道发生了何事，在第四日正午时，却听见了南芷兰的死讯。梅渡雨脑中心中一片惨白，耳边发出嗡鸣声，一夜之间，而立之年的他青丝转白发。
　　在那之后，他便不再抚琴，便将他与南芷兰一同开办的芷兰琴坊之中的古琴损坏，仅留下南芷兰与他同抚的琴，独留他一人、一琴以及旧屋。再到后来，他便救下一位从冰河上漂下的失忆少年，并不知其身份，仅凭身上的染血的破衣物上的沈离二字，起名为沈离，授其修琴技以及抚琴。
　　沈离坐于矮桌前，将竹杖倚在桌边。梅渡雨也端来白粥，丢在桌上，然后他撩起下摆斜坐在长椅。梅渡雨端起瓷碗，便吞起白粥来，沈离也微抿白粥。梅渡雨很快便吃完白粥，将右腿翘在长椅上，伸手撩着沈离额前的散发，青丝即将伸进白粥之中。
　　“喂，去修琴没要点盘缠？”此刻的梅渡雨已无当年气质，充满了市井之气。沈离摇头，继续抿粥。“不是……你不要点盘缠咱俩吃什么，西北风吗？”梅渡雨说完，却又摆手：“罢了罢了，皇宫的盘缠收不起。”他撑着矮桌，起身离开。走出琴坊，仰头望月，今夜之月尤其凄清，不知是初冬本就凄凉，亦或是记起往事，梅渡雨轻叹一声，眼前浮现出南芷兰的脸庞，悄然落泪，滴入坊外的水洼，溅起水花之叮咚，泛起涟漪。
　　梅渡雨粗鲁抹泪。沈离虽不见物，但却知师父的一举一动。他静坐着，心中却为师父酸楚。
　　青鸾宫，楚云笙坐在玉桌前，双手托头，望着明月，心中想着今日的合奏，但她想不起乐谱，满脑子皆为那位修琴师。“他若是能再来与我合奏便好了。”她喃喃道。青儿在一旁出主意：“公主，您若是想，那便让沈先生住在宫中便好了。”
　　楚云笙转过头来，微笑说：“青儿，不可强人所难啊。”她重新抚琴，却再无当时之感。无奈之中轻叹，托头遐想，但脑畔中却依然全为沈离之面，他微微一笑，令人欢欣舒适，楚云笙也会心一笑。青儿斜着头看向公主，内心有些疑惑，手中缠着清晨编的麻花辫。
　　在楚云笙遐想之际，当今圣上楚弘轻踏入青鸾宫，青儿连忙跪拜。楚云笙并未察觉，依旧望月遐想。楚弘走到她身边，轻呼道：“笙儿，笙儿？”楚云笙这才惊起转身，见是父皇，连忙起身行礼：“拜见父皇。”楚弘笑着说：“在朕面前，不必这么拘束，笙儿。”楚云笙也应他浅笑。楚弘问道：“笙儿在想何事？如此出神？”楚云笙回道：“在想今日与沈离先生合奏的《残雪惊鸿》，令人回味。”楚弘点头微笑：“朕也听见了，着实令人沉醉。朕的女儿，果真不凡，哈哈……”爽朗笑声回荡在青鸾宫。这圣上果真为真龙天子，爽朗一笑，明月便躲入薄雾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