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琴师》亦辰绯

1、初遇

　　皇宫，数层隔墙内，院中古亭玉桌方台上，停一古琴。檀木古琴的金丝弦断，金弦上残留的血珠，映着残日，熠熠生辉。不知是金丝的昂贵，还是血珠的宝贵，亦或是古琴前微抿双唇的姑娘，让这刮着寒风的初冬不那么凄冷。
　　木门轻推，一位身着浅衣的女孩端着暖炉走出，又将那木门合拢。她看见那身披锦裘的姑娘攥着手指，连忙小奔过去。
　　浅衣女孩娴熟拿出怀中的布条，但却慌乱为那玉指包扎。包扎完后，那浅衣女孩忽然跪下，头也低沉着，一边责怪自己道：“公主请恕罪，奴婢侍奉不周。”公主轻笑着，将浅衣姑娘扶起，柔声语：“青儿，此处无他人，你不必拘束，我这都是小伤，无妨的。”她转身望向身旁的檀木琴，微叹一声：“只是父王刚赠予我的紫云损了，让人寻修琴师修一修吧。”
　　青儿点头，对着立于门外的黑衣侍卫暗语几声，侍卫便快步离开。

　　侍卫寻一琴坊，打开已生有蛛网的古门，坊内放遍了破损之琴，坊内伸出坐一老者，华发中谧些寥寥青丝，衣襟褴褛，抚一破损琴。守卫对那老者毫不客气，说道：“老头，跟我入宫，为公主修琴。”老者并未理会，听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开口：“不去。”
　　侍卫皱眉，此人如此大胆，竟违背皇命。他正要拔刀强迫，却听见竹杖之声愈加接近。他停下拔刀的右臂，余光瞥去，一位白衣男子扶着竹杖，向琴坊走来，他眼前遮一白布，简单系在脑后。
　　那男子近看生得清秀，气质也温文尔雅，只是少一双名目。他移至琴坊前，对侍卫说道：“我替师父去，走吧。”
　　侍卫半信半疑，这人眼前一片墨黑，如何令人信得过？老者沉默着，并未理会。
　　白衣男子微点头，随侍卫离开，竹杖的声响减弱，消失于老者耳畔。
　　古亭中，公主捧一暖炉，迎着清风赏冷梅，身上的锦裘裹得紧了些，微呼出一口气，散入空中便形成白雾。她仿佛听见了竹杖之声，而后又闻那侍卫言语：“此处便为青鸾宫了，进去吧，公主便在此处。”
　　竹杖声愈加响了，公主转身，清风微摇冷梅，便散开梅香，传入少年鼻中。公主见了那白衣男子，有些奇怪，此人是盲的，如何修琴？他半跪在地，竹杖撑于青砖上，开口言：“在下沈离，为公主修琴为在下荣幸。”
　　公主将他扶起，说道：“先生不必那么客气，寻你修琴，麻烦你了。”沈离站起，撑着竹杖，便要去修那檀木古琴，那根断了的的弦是角弦，他手法娴熟，取下断弦，安装上新的金丝弦。他轻抚七弦，宫、商、角、变徵、徵、羽、变宫依次响起，配着金丝弦，悠扬幽美。他未转身，柔声呼道：“云笙公主，您可以来试一试琴了，应无大碍了。”云笙公主有些诧异：“你怎知我名？”沈离笑了，声音虽无太爽朗，也让人听得舒适。“世人皆知云笙公主，其貌倾国倾城，公主一笑百媚生，我怎会不知呢？”
　　“可是……先生双眼不是无法视物吗？”沈离又笑了：“公主怕不是忘了，当今武朝后裔只有一位公主，其余皆为皇子。”楚云笙也笑了，拍了拍自己的前额，笑道：“莫不是我糊涂了。”
　　沈离微笑，起身让座。楚云笙轻步上座，双手抚弄着金丝弦，奏一曲武朝名曲《残雪惊鸿》。
　　沈离立于琴旁，静听抚琴，虽无法视物，但与沈离心中，却呈现了一片茫茫，鸿雁归来，低头却之间一片苍白……
　　沈离沉醉着，无意间竟从怀中取出竹笛，轻放唇上，伴着古琴吹出萧然之音。
　　寒风初冬，一琴一笛，随着梅香与清风，飘向远方。琴、笛声相互融合，交织，穿过云层，传入长空，让这寒骨之日也有一丝凄美。门里门外，众人皆醉，手中的劳务也渐渐停下，举案紧眉的武朝圣上，云笙之父楚弘也舒缓了眉头。
　　可以此曲破短不到片刻，曲便奏完了，不止二人，其余人亦意犹未尽，世人皆说天籁之音，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此时此曲，也许能环梁一旬了吧。凄美之曲在众人脑海回荡，虽这曲已停了许久。

　　沈离持竹杖，向楚云笙行礼道：“公主，天色不早了，在下就告退了。”楚云笙微笑着，对沈离语：“先生，后会有期。守卫，送先生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