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府上班的日子》桃花谷主

27、八字有一撇

　　我恐映月识人不清，本意是来替她把关一番她的心上人，探探是否可靠。

　　奈何美味斋的烧鸡配葡萄酒着实是人间美味，我草性大发，竟一根草吃了三只烧鸡，饮下五壶葡萄酒。

　　映月眼巴巴看着我，担忧地劝道：“菩提，你少吃些，若撑坏了肚子可如何是好？九皇兄恐会怪罪于我。”

　　我满嘴油光地啃完最后一个鸡翅，咔嚓咔嚓将鸡骨嚼碎吞进肚子，伸手去摸酒盏，被映月阻止。

　　许是我在场，两人碍于面子不好卿卿我我，我吃完烤鸡，映月便扶着我离开雅间。

　　乔玄欲跟，被映月阻止，“京城大到御史小到沿街乞丐，处处有陛下的眼线，阿玄哥哥不必送我。”

　　乔玄唇瓣微抿，盯着映月认真道：“那又如何？我与月儿你一个未娶一个未嫁，既无家国仇恨又无私人恩怨，且我们两情相悦，何故躲避？我便是要让他们瞧见，我乔玄，心悦公主殿下。”

　　映月的脸蛋儿像是摸了胭脂，一双杏眸宛若秋水，格外明艳动人。

　　转下一楼大堂，小厮殷勤送我们出门，口口声声换乔玄“主子”。

　　我恍然，原来这茶馆的东家便是乔玄自个儿，难怪一个客人都见不着影儿，想不到是用来与心上人幽会的。

　　这次映月倒不戴面纱了，大大方方与乔玄并肩而行。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草也贵在有自知之明，于是我很有自知之明地退出一段距离，跟在两人身后。

　　宽百米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五味飘香。

　　我忽然看到街边有一名年轻的手艺人在卖糖人儿，想着让他捏成我和温哥哥的模样，给温哥哥一个惊喜。

　　我刚跨出一步，一个小鬼头自熙来攘往的人群里窜出来，猝不及防撞在我肚子上，我一个站脚不稳，险些跌倒。

　　我正要说话，小孩子的老娘忙冲过来拉住他，一边弯身向我道歉一边斥责小鬼头：“你这臭小子，乱跑什么？若是出了事，看老娘不揪下你的耳朵下酒吃！”

　　语罢，关心地问我：“姑娘，你可有何处不适？”

　　我摇摇头，盯着暗自吐舌头的小鬼头，道：“我没事。”

　　妇人的目光落在我的肚子上，目光含着担忧，关心地问道：“姑娘，你身怀六甲还一个人上街，若是磕着碰着可如何是好？你夫君呢？”

　　这一席话说得我满头雾水，我伸手擦擦雾水，道：“我还没有夫君。”

　　妇人脸色顿变，眼神复杂，道：“这……这这……唉，有伤风化啊！这孩子出生，必定遭受世人唾骂。造孽啊！”

　　我顿时觉得这位大娘是我同道中人——总爱自言自语，嘀嘀咕咕说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

　　“多谢大娘关心。不过，她并未做出什么有伤风化之事，不过吃撑了罢。”

　　妇人的目光越过我的头顶，看向我身后，试探问：“敢问这位公子……是姑娘何人？”

　　令人心安的浅淡香味悄然钻进鼻孔，我后退一步，轻轻抓住他的袍角。头顶吹下他如风般的嗓音：“我是她的，亲人。”

　　“哎哟！”大娘抚一口气，道：“这便好这便好，当哥哥的一定要管好自家妹子，莫要让她受骗。”

　　“多谢大娘操心，我自己的妹子，定会好生照看她。”客气疏离。

　　我忽然有些不悦，松开他的衣角便走。

　　映月本来前方等我，瞧见温哥哥时愣了一瞬，而后嘻嘻一笑，拉着乔玄迅速消失在人海中。

　　我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但当他说我是他妹子那一刻，我就是想无理取闹，于是我真的便无理取闹。

　　温哥哥不知何时摆脱了妇人，跟在我身后，柔声道：“若我有过错，令菩提不开心了，菩提大可责我一顿，莫要自己生闷气，伤身。”

　　他可真傻。

　　我欢喜他还来不及，怎舍得骂他？我骂帝骜也不会骂他。

　　我闷声闷气道：“你说我是你的妹子，像映月那样的妹子，可我不要当你的她那样的妹子。”我不知他是否能听懂我的话。

　　一阵清脆哒哒马蹄由远及近，扬起一片尘土，他翩然将我挡在里侧，伸手替我挡住灰尘，雪白宽袖挡住我的脸，像是一片柔软的云。

　　马蹄渐远，他将我拉到一处清冷的巷口，微微俯身，专注地盯着我，“我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若无你的同意，我不敢擅自夺取你的名声。”

　　最后一句话我听不甚懂。

　　温哥哥是个文化人，说话水平颇高。

　　每当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书到用时方恨少”乃是真理。真恨自己平日没多读书，不能理解他所说之意。

　　我说：“没关系的。我的名声你不用夺，我送给你。”

　　他说：“果真？”

　　我点头，“嗯。”顿了顿，又问：“你真是把我当成你的亲人？”

　　他认真道：“是。”

　　我说：“我不要当你的亲人！”

　　“亲人也分很多种。不单指父母、兄弟、姊妹，还包括……”

　　“什么？”

　　“妻子。”

　　喧嚣已远。这暧昧的话在我耳边一圈一圈漾开，我好似得了一个承诺，兴奋地道：“那哥哥是愿意同我成亲了？”

　　话落，我又觉得不对味，按照凡人的道德理论来讲，哥哥是不能同妹妹成亲的。

　　于是，为了能同他成亲，我决定不再唤他哥哥，改口道：“如此，秦昭王殿下可愿与我喜结连理？”

　　他垂眸盯着我说：“若你愿意。”

　　我自然是一万个愿意的，甚至想立刻带他回地府，让我的好朋友阎罗、花神姐姐、牛头马面哥哥、黑白无常哥哥瞧一瞧他。

　　但我想着他去了或许就回不来了，于是只得做罢。

　　我恍惚之时，只觉手心被一片柔软包裹。他的手掌干燥温暖，修长指节似干枝，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

　　我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傻乎乎道：“温哥哥，我们生孩子吧！”

　　也不知这话哪里错了，他被噎了一下，白净的面上漫上一片绯霞，轻咳两声，“此事尚早，不急。”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微微抬眸与他对视：“我曾经告诉帝骜，喜欢一个人就是要给他生孩子，他骂我不知廉耻。我辨不清这话哪里不知廉耻，由此证明我果真不知廉耻，你是否也觉得我不知廉耻？”

　　温哥哥能听懂我在说什么，他不松不紧地握住我的手，语气更甚方才温柔：“不管旁人如何看你，斥你、评你，我毫不在乎。我心中自有一秤，却是主观偏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