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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公子如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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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脚底踏风远离御书房,蹲在一丛灌木旁啜泣着将绿叶揉碎,觉得不解气,我干脆用眼泪和着泥土,捏成皇帝小儿的模样,狠狠戳他的眼睛鼻子!
“姑娘何故深夜哭泣?”
一把温润悦耳的男音随夜风飘进耳中,随后,一只修如明玉的手递来一方干净的青帕,青帕透着淡淡的兰芷芳香。
我停下啜泣,扭头看去,是一名白衣男子。他面皮白净、眼神温和,瞳孔是黑宝石一般的颜色,在清朗月色下熠熠生辉;耸拔的鼻梁下莹润的薄唇微抿,唇角挂着一缕和善的笑意。
我接过手帕拭去泪水,仰头一眨一眨盯着他,打着哭嗝道:“谢谢了,我被坏人欺负了,悲伤难以抑制,这才哭泣。”
“哦?”他专注地盯着我,等待我的回答。这眼神让我生出一种被人重视的感觉,刹那间有一种强烈的想法——卖惨
我也的确如此做了,伸出红肿的、脏兮兮的左手给他瞧,可怜兮兮道:“他打了我十五个手板,我疼得厉害。”
他微微垂首,认真盯着我的手瞧了片刻,于是微微侧头,温声道:“豆芽,拿药来。”
我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立着一个十一二岁出头的圆头圆脑的少年,少年动作利落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呈给他。
他将小瓷瓶给我,让我回去洗干净手,再上药,如此便不会太疼。
我仿佛在原地生了根,一动不动。良久,他取过我擦眼泪的手帕替我拭去手上的泥土,而后打开小瓷瓶,修长的食指挖出一块雪白的膏药敷在我的掌心,火辣辣的掌心顿时清凉无比,格外舒适。
手不疼了,我也不哭了,心中着实感激他,于是从地上爬起来,微微弯身与他平视,诚心夸赞:“哥哥,你真像一个神仙,不,你就是一个神仙。”
听闻此言,他眼中浅淡的笑意深上几分,语气轻轻柔柔的,“我不过一介凡人罢,并非神仙。”
目光下移,我盯着盖在他腿上的毛毯,神思一时有些恍惚:“哥哥,你为何要帮我?”
他说:“见你哭泣,心生怜惜。”
人皆有恻隐之心。
见我收了泪,他道:“夜晚风凉,姑娘早些回去歇息。”
话音未落,他鬓边一缕发被风掠起,那双为我擦药的手半握成拳,抵在略微苍白的唇前,咳嗽了几声。
他身后的小童忙替他拢了拢月白色的披风,担忧地道:“殿下,该回去了。”
语罢推着他往回走。
“哥哥——”我有些急了,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他果真回头望我,似一尊精细的玉雕,一肌一肤、一眉一眼皆无可挑剔,欺霜赛雪的肌肤几近与月色融为一体,我看得有些痴,竟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他的眼中藏着两轮明月,宛若静影沉璧,柔软的微芒晃花了我的眼。
他说:“姑娘回去吧,早些歇息。”
他唇畔那抹浅浅的笑意仿若一粒小种子,悄悄埋入我的心土。那一刻,我人智顿开,脑海清明,第一次有了关于“美”的概念——让人心情愉悦的事物即为美
当我回过味儿来时,小童已经推着他远走,两人的背影逐渐隐于夜色之中。
回到自己的居处之后,我已经忘了对帝骜的仇恨,一夜酣睡。
转日,天蒙蒙亮,我迫不及待去月牙宫找映月,挤进她的被窝,将昨夜发生的事一股脑告诉她。
她惊得从榻上跳起来,屏退婢女,微微睁大眼睛,问我:“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辱骂他?他没将你如何吧?”
我伸出手给她瞧:“他打我手板,现在还有些疼。”
映月呼了口气,摸着我的头,温柔地道:“身在福中要知福。唤做旁人敢对他无礼,早就被做成人彘泡进酒桶里了。”
我问她:“人彘是什么”
“人彘是一种极其残忍的刑罚。就是把人四肢砍去,挖掉双眼,割掉耳朵舌头……”
我赶紧捂住映月的嘴,紧张地道:“别说了,这和地府里那些恶鬼受的刑一般无二。映月,那家伙是个人,怎的如此狠心?”
映月捏捏我的,笑道:“帝王不是人,是人间阎罗。”
我一听,不干了,忙为阎罗正名:“才不是呢,阎罗才没他如此狠毒,阎罗很好的。除了办公时严肃一些,私下还是很平易近人的。”
映月笑着道:“是是是,若有机会,你带我见识见识。”
唉,映月是不相信我的话的,不过我并不恼。
人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既未见过阎罗,不相信也是常理之中。虽然,有时人的眼睛时常被事物表面所蒙骗。
当我询问她是否认识昨夜那白衣哥哥时,她毫不犹豫道:“那是九皇兄,秦昭王殿下。”
我央求映月带我去寻他,映月问我寻他做什么?我说不做什么,因为我想寻他,所以要寻他。
毕竟,是他帮我开启人智,在我的心中占据非凡地位。
今早,我匆忙来寻映月时,垂眸看见青石路旁沾着晶莹露珠的花朵儿,觉得很美;抬眸看见天边金灿灿的朝阳,觉得很美;看见碧湖荡漾,看见红鲤戏水,都觉很美,只因它们令我感到身心愉悦。
映月打趣道:“你莫不是对我九皇兄芳心暗许了?”
我说:“什么叫芳心暗许?”
她斟酌一下措辞,道:“就是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
我毫不犹豫点头:“是啊,因为和他在一起我感到十分开心。”
映月咯咯笑了两声,挽住我的手道:”我九皇兄尚未娶妻。”说道此处,映月脸色转怒,咕哝道:“那些女子配不上我九皇兄!”
从映月口中我了解到,那白衣哥哥叫秦温,排行第九,今年廿四岁。
皇宫实在太大,四面八方皆是路,映月却自由穿梭其中。
穿过石径盘旋的园林,路过一方静谧湖泊,踏行在竹林幽径上,遥遥便见宫殿飞檐斗拱一角掩映绿竹之中。
来到月拱门前,只见高悬的匾额上书着三个大字——寻隐殿
方踏进门,映月便笑起来:“九皇兄,月儿来啦!”
秦温哥哥坐在轮椅上,靠着一株巨大花树乘凉。
他微微垂首,逗弄着怀中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奶猫,明媚的阳光透过叶缝柔柔打在他的脸上,眼角眉梢皆是温柔。
一朵火红的花盏飘落在他肩上,小奶猫柔软的小爪子踩着他的掌心扑身而起,爪爪拍落花盏,顺势亲昵地蹭蹭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