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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我只会心疼老板(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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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薛祈边咳边笑,“我方才已在薛皙身上种下情蛊,情蛊分阴阳蛊,阳蛊在我身上,阴蛊在他身上,种下情蛊从此只认一人,双方当中若有一方死去,则另一方彻底失控,你们若真杀我,薛皙就只有两个下场,要么同我一起死,要么无止境地沉沦。”
“其实不用我赘述,情蛊的效果大家也知道,丢掉性命和丢掉自尊,二选一,让我活着,总比刚刚说的情况好。”
薛祈本想借此蛊培养与薛皙的感情,看来难以如意,不过有薛皙陪自己一起死,也不枉费他倾其所有、众叛亲离。
喉咙溢出轻笑,薛祈的目光压在薛皙身上,在等他向自己低头。
“皙师兄……”静溪谷众人或担忧或关切地看向薛皙。
最重要的是薛皙本人的意愿。
从心口的位置生出不容忽视的灼热,仿佛一团岩浆顺着经络流淌到四肢百骸,要将整个人融化。
薛皙握拳将指节捏得“咯吱”响,眼神却出奇的平静,平静到近乎一滩死水。
此时的他仿佛又回到梦中。
周围的场景在眼里碎裂成无数悬浮交错的人脸,一时是“余慈”说“我从未见过你”,一时是阿慈熟悉的面容上露出从未见过的嫌恶疏远。
从自己脚下为中心,难以数计的鲜红喜绸铺展开,覆盖原本的泥土和青草,包裹成一栋方正的建筑物,周边被密密麻麻带着空白脸谱的宾客围得密不透风,各种男女老少的声音在耳畔道贺,祝他和余慈百年好合。
他在这,可是阿慈呢?
就在薛皙试图从形状只有着微小差别的空白脸谱中认出自己想找到的那个时,无数双苍白浮肿的手从四面八方钳制住他的行动,每一只靠近的手都让他觉得恶心至极。
他拼命地攻击着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手,奋力拨开人群,撞出一道缺口,却在后面看到身着喜服的余慈笑意盈盈地看着另一个同样身着喜服的男子,二人亲密无间,宛如一对天作之合。
陌生的男子背对着薛皙,余慈侧身站在对面。
余慈正与陌生的喜服男子笑谈,无意间投来一瞥,越过男子的肩头,视线与薛皙交错。在看清薛皙的面容后余慈朝他招手,抬步往薛皙的方向走来。
可还没等余慈走两步,陌生的喜服男子拉住他的胳膊,俯身对余慈说:“让他出去吧,今天是大喜日子,他在这会弄脏我们的喜宴。”
余慈的面容露出为难的神色,无声地对薛皙说了声“抱歉”。
他随即转身,与人相携而去。
呜——
别和他走,阿慈。
阿慈……
阿慈……
……
薛皙突如其来的沉默让薛祈对自己的筹码更有信心,他满意地笑道:“我活着,就可以替薛皙解蛊,你们不想救他吗?”
“他不需要你替他解蛊,也不会陪你去死。”
清瘦单薄的身影拂开树枝缓缓走近,那道声音也变得愈发清晰:“你看仔细,那是情蛊发作的状态吗?”
薛祈猛地扭过头,原本胜券在握的得意在看到薛皙的霎那间变成错愕。
薛皙的瞳孔不断重复着张弛与收缩,他的眼底爬满红色的血丝,青色的纹路从他的心口向外辐射成紧密的蛛网,他的两只手已经呈现如利爪般的抓握状,此时好似一头被困在囚笼里的野兽。
……那的确不是情蛊发作的状态。
“你做了什么?!”薛祈震怒。
余慈一步一步走到薛祈身边,他脚步很轻,只有压到枯叶时才听到一点细微的声响。
破空声传来,后脑勺遭遇重击,薛祈的头颅被踩进土里,额头磕在碎石块上,血流和污泥混杂,让他看上去凄惨无比。
“让你失望了……”余慈手里的小刀干脆利落地刺穿薛祈的颈部动脉,“我没有向你解释的义务,你可以下去了。”
早前在调查明南苑真相时,薛皙落入陷阱被困,为防止他破坏金满琼阙的计划,藏竹准备在薛皙身上下蛊,抑制他的行动,但是余慈让藏竹换成了另一种特殊的蛊。
所以现在薛皙身上的蛊可不是仅仅能封住气穴那么简单,那只蛊是从万蛊之中厮杀出来的蛊王,和宿主相伴相生,会杀死一切其他想要入侵的蛊虫。
当然不是没有副作用。
在蛊王与其他蛊虫对抗的过程中,宿主的心智会迷失,对周围的人释放攻击力,旁人不能轻易近身。
“现在怎么让皙师弟先恢复理智?”接到传信弟子的消息,薛晴、徐神医一行人即刻动身赶来与谷主等人汇合。薛晴抵达时,看到的就是薛皙理智崩盘,如失控的野兽将试图靠近的弟子一一打倒的画面。
大家将期冀的目光投向徐神医,却见徐神医捋着胡须摇头:“在蛊虫这一方面,我并不太了解。”
于是众人的目光转向余慈。
余慈沉默,将刺穿薛祈颈部的小刀抽出来,撕下一块薛祈身上的衣服,慢条斯理地用其擦拭着刀面的血渍,淡淡道:“懂的人等会就会过来。”
好在藏竹在渡天堑后第一时间就被邱覆霜抱着往这边赶,没让所有人等待太久。
小孩板着一张稚嫩的脸,从竹筒里倒出一指甲盖左右的紫色粉末,解释道:“这是蛊虫最厌恶的几种鸟类的羽毛磨碎后混合制造而成,在他心口寄生蛊虫的位置划开一道小口,撒上去,蛊虫就会被逼出来。”
“很好,现在谁上前去解蛊呢?”
“……”
有藏竹在,余慈并没有太关注薛皙那边,他现在更关注这个在原文里“死而复生”的“竹马”。
“你把这个头砍下来,我倒要看看他还怎样玩‘死而复生’的把戏。”余慈侧头招呼叶持渔动手。
叶持渔点点头,走上前去,对准薛祈的颈部高高举起柴刀。
闭合的眼皮瞬间张开,露出下面涣散的死人瞳。
唤任意一个仵作过来都会给出“人死节哀”的结论,但偏偏薛祈还能睁着这样一双诡异的眼睛质问静溪谷众人:“好歹师门共同生活这么多年,你们就这样冷眼旁观?”
“……”
“我们认识的薛祈师兄不会给薛皙师兄种这种下作的蛊,更不会背叛静溪谷,你但凡曾顾念过旧情,也不会将我们出卖给外人。”
一个年轻的小弟子愤怒地说,其他弟子虽不忍地偏过头,却也没有反驳同伴的话。
薛祈对上余慈毫无动容的神情,慌张地大喊:“我会一门假死的功法,我可以拿这个换……”
“砍!”余慈没有半点犹豫地下令。
他话音刚落,叶持渔的柴刀也随之劈开薛祈的头颅和身体。
薛祈的声音戛然而止。
余慈勾唇,解决完薛祈后,他将注意力放到薛皙身上,却见所有人看着自己。
“怎么?”他皱眉。
薛晴讪笑:“是这样的,我们都试过,无法靠近薛皙,现在就剩余公子一人。我们觉得薛皙一直很重视余公子,刚刚甚至还喊着你的名字,所以很有可能意识里对你还有印象。”
余慈面无表情:“谷主也试过?直接将人打晕不行吗?”
谷主沉痛地点头:“这小子不知道从哪里学的武功,很棘手,我使的又是杀人的路数,我们俩对上至少得有一个非死即残。”
余慈:“……”
余慈深吸口气:“迷药呢?撒一把到他脸上,再不行,远程用暗器或石头把他砸晕。”
薛晴同样表情沉痛:“都试过了,那个蛊可能太强了,这些办法都没用。”
余慈:“……”
“余公子,我们知道这种请求是在强人所难,但是还请你看到昔日的情分上略伸援手,我们静溪谷也会铭记大恩,此后必有重谢。”
谁也没注意到,在余慈第一次出声的时候,薛皙的耳朵尖微动,他虽然视觉被幻象填满,却能依靠听觉缓慢地向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移动。
他接二连三听到余慈的声音,整个人如同被定住,只有一双通红的眼珠子还在滴溜溜转动。
“你们身为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门都无法唤醒他的神志……”余慈话还没说完,就被确定声音方位的薛皙找到一把揽在怀中。
“竟然真的还残留一点神志嘛?”
藏竹不解地盯着面前的状况,默默将这只蛊王不同寻常之处记下。
他手疾眼快,趁机将能逼出蛊虫的解药抹余慈手心里,在薛皙出手攻击前撤回到一个不那么让薛皙戒备的安全范围。
“薛皙?”余慈想转个身面对着薛皙,于是将头往后拧。
一只雪白且圆润的耳垂在薛皙通红的眼前乱晃,宛如逗猫的羽毛轻飘飘动来动去,薛皙有些不太高兴,磨了磨牙,一口咬中“猎物”。
藏竹正观察着蛊虫的变化,两只睁圆的眼睛被一双手盖上,头顶传来邱覆霜的声音:“小孩子不要看。”
“其实我明白……”藏竹瘪瘪嘴,嫩白的手指在竹筒上扣,“这种行为叫求偶。”
余慈意欲按照静溪谷众人的请求,出言安抚一下正被蛊虫侵蚀心智的薛皙,耳尖却猝然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他伸手揉了一下,再摊开手便见到触目惊心的红。
所有人都看见薛皙怀中蓦的一空,余慈不知何时脱身而出,立于两尺开外。
一身如月光织成的雪白轻衣,袖袍宽大几近垂地,夜风猎猎鼓动他长袖翻飞,明明是不惹尘埃的白,却因为他周身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氛围,让他不似仙人,更似鬼魅。
当他抬头时,这种诡异的感觉更是翻了个倍。
“余慈走火入魔了。”
最先察觉出不对劲的人是谷主,她当杀手多年,对杀意非常敏锐,所以她立刻命所有人再向外散开,尤其是武功低微的小弟子,万不可上前,以免被无辜卷入其中。
小弟子们虽然不理解,但长期对谷主积攒下来的信任让众人二话不说就往后退,直到薛皙和余慈的身形都变成了短短一截模糊不清的黑影。
“可我看余公子……也不像是走火入魔的样子。”有人疑惑地自言自语。
众人看来,余慈既没见红眼,也没见发狂,怎么看都不太像走火入魔。
“皙师兄不是说余公子体弱,不会武功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且余公子温温柔柔、斯斯文文的,就算走火入魔也不必让我们全部避让吧,我们都让开,谁来阻止皙师兄呢?”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见远处的余慈身形快成一道虚影,闪现到薛皙面前,一只看着细瘦无力的手搭在薛皙的脖颈处,动作轻轻缓缓的,宛如情人间的亲昵般柔和到不可思议。
然而下一瞬——
五指骤然收缩,就见那只好似一折就断的手掐着薛皙的脖子,将人拎了起来。
小弟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