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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国子监时常翘了四门学的课去听算学的课。”

      算学与书学律学招收的都是七品以下文武官员及庶人子弟。平时只见有算学学生往四门学跑的,不知道自家女儿怎么就老想着往算学跑。

      “你有这个心思精力为何不放在经义上,学那算学有何用?”

      沈杜若听言很不认同,人分等级就罢了,知识还分贵贱吗?

      “京中众人常说父亲是君子,我倒是觉得父亲不过俗人一个,如此偏颇,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不管是何种门类,学得好便会有用。这大千世界,除了书中所言的君臣父子,天地万物都是道理,究数之理与究人之理何来熟高熟低。”

      “再者说,近一年我也帮忙工部户部做了一些事情了,有的活还是你同意让我去的,你怎么能说算学无用呢?”

      沈侍郎看着沈杜若有些气堵,“你这几年,倒是越发长进了。”

      “多大了?十八了吧?若不是在国子监里读书,你都该嫁人两年了。你若实在不喜欢在四门学,爹我明日就去左府提亲,我看左家小公子待你也不错,你嫁过去后,你天天在家看算经,他也会纵着。”

      沈杜若的确在京中未嫁的女子里算是年纪大的,因为还未完成国子监的课业,平时也没有人说什么。最近几年,受着周围几家年纪相仿的官家小姐嫁人的影响,沈侍郎没少提她嫁人的事情。

      沈杜若内心非常排斥。

      “爹,你这不是强词夺理吗?怎么又到这个事情上面去了呢?”

      听言,沈侍郎也认真了起来,看向沈杜若说道“爹爹不能护你一辈子,你若是实在不是这块料也就罢了,但若还有可能,爹爹还是希望你自己可以有立足在这长安城的能力。实在不行,爹爹只能寻个靠谱人家,把你托付了。”

      说完,也不等沈杜若回话,拿起桌上的文书看了起来。

      沈杜若其实心里知道爹爹的顾虑,对比长安其他女子,她活得算是比较自由的。沈侍郎未曾想过将女儿的婚嫁变成自己官场上的助力,甚至容许了沈杜若去考国子监。但是沈杜若真的不想一头扎进望不到头的官场。她的期待就是国子监结业之后,去考明算科,然后回国子监做个算学教习。婚不婚嫁都无所谓,如此简单过一辈子,就挺好。

      两人都未再开口。

      日头慢慢的向西落去,余晖拉长了投射在书房地上的人影。

      沈杜若有些许的走神,想到了自己幼时在书房罚站,袖口里偷偷藏着点心,吃的满嘴都是渣,父亲还装作看不见。回过神,认真的看了几眼自己的父亲,发现其实父亲的双鬓已经泛白。

      其实为官一任真的很难,她从幼时起,父亲书房晚上便常常亮着灯。天下多少学子都挤在独木桥上想往长安赶来,又有多少人能留在长安呢?

      她不知道自己父亲从安北道一路走来经历过多少事,有过多少起伏,但相信他一定有为官不可的理由。

      “你为什么要入仕呢?做官是为了什么?”

      沈侍郎听言,手中的毛笔停顿了一瞬“你难道不是觉得我是为了衣锦还乡,光宗耀祖吗?”

      说完,放下毛笔,抬眼看向沈杜若“你出生便在长安城,未曾见过安北道。你不知道这天下有多少人裹不了腹,多少人衣不蔽体。天下读书人才几何啊?多的是为了求生艰难熬着的人。身为一个读书人,本来就无路可走,若是能在唯一一条可以走的道上,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就是莫大的得偿所愿了。”

      “这个国家看是庞大,其实从圣上到朝堂乃至这疆域上的每一个角落都是被紧密的连在一起的,如果你能成为这中间重要的一环,你便可发别人不能发的声音,为生民立命,可能是每一个读书人的夙愿。”说到此处,沈侍郎有些低落。

      “我不是一个好的读书人,也不是一个好官。其实我也不希望你是,作为一个父亲,我是自私和贪心的,我希望你一生无忧又希望你可以平步青云。”

      沈杜若其实不常听起父亲提及如此深沉的话题,她自己也不愿意想那么多。

      “罢了。你呢,只需要先把国子监的课业完成好。很多问题你后面会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思考。”

      沈杜若觉得父亲的怒火已经平静很多了,试探性的问道“爹,天都黑了,我也知道错了,明年一定更加努力,让您满意。”

      沈侍郎听言,瞥了身旁的人一眼“哼,你呀,罢了,你去寻你母亲吧,她已经念叨你好几日了。”

      “好嘞,谢谢爹爹不杀之恩。”沈杜若看沈侍郎松了口,笑着作了一揖。

      沈侍郎看着赶快出了房门的沈杜若,摇头无奈笑了笑,这个女儿也不知道随了谁。

      第二日一早,孙文君便来沈府找杜若一起去逛西市。

      临近年关,西市来来往往的都是采买年货的人。孙文君与杜若下了马车后直接进了胡商的店铺,孙文君听自己哥哥说最近长安城里进了一大批新的琉璃器,之前杜若就说想寻个好看的琉璃花瓶,便邀着杜若一起来看看。杜若挑了一个白中透青的琉璃花瓶,准备用来放梅花。最近,梅花开的好,青白二色也衬着梅花品行。

      选完花瓶,打算去旁边的香铺看看,刚出店铺,就看到前方的人群有些慌乱。杜若二人站在人群外围,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听到马蹄声逐渐逼近,紧接着一声马的嘶鸣,好像是有人勒了缰绳。之后便是人的哭喊声。

      见状,文君拉着杜若往前走了两步去打听情况。

      长安城内闹市区是不准跑马。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的在这大街上纵马飞奔不说,还撞到了过路的一个中年男子。中年男子似伤了腿,被一年轻女子扶着站在路旁与马上之人理论,“你这撞伤了我,与我一起见京兆尹去!”

      纵马之人看着未有一丝歉意,居高临下看着受伤的人问道“我不与你一起去又如何?”,说完又要驱马向前。

      受伤男子见状,撇开身旁的女子,上前猛拉住缰绳“还有没有点王法了,不行。”

      此时围观的人也在旁指指点点,“真的是,太嚣张了,谁家的公子,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

      马上之人听着周围的言语,抬手挽了一下马鞭,撇嘴轻蔑的笑了一下,“爷就嚣张怎么了!”说着,朝马旁男子就抽了一鞭,然后又纵马离去。

      男子被抽一下后,闪了开来,衣服已裂开,皮开肉绽已见血意。刚才的年轻女子急忙担忧的上前扶住男子,“爹,你没事吧”,声音有些委屈。这人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此时周围也议论纷纷,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这骑马之人是许相的独孙吧。”

      许氏一族这两年在长安是如日中天,内宫中有许贵妃独得圣上恩宠,连带着其子魏王在圣上面前也很受重视,甚至有传言,圣上要废了太子重立储君,前朝里许贵妃的父亲和兄长都官居一品。这长安城中,能与许氏相比的,也就圣上母族崔氏了。

      听到此言,议论的人群逐渐散开,有好心人劝说受伤男子,“算了吧,忍一忍,闹大了也讨不到好处。”

      男子也只能自认倒霉,叹了一口气,被年轻女子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回家去了。

      沈杜若和孙文君见此情形自是不忿,“这许家的人真的越来越猖狂了。”

      沈杜若看着义愤填膺的孙文君,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走吧。”

      两人虽然没再提这件事情,但都被影响了心情,也没有再继续逛多久,从香铺出来后,便各自回府了。

      沈侍郎虽然在家不提公事,但沈杜若大概还是能感受到最近朝堂暗流涌动不似之前,国子监中也多有传闻,太子党与魏王党早都不是表面熵那种和谐了。今日这事,朝中的人免不了拿来做文章。

      晚饭的时候,沈杜若想起此事,还是和沈侍郎提了一下。沈侍郎未说什么,让沈杜若安心先把国子监毕业考过了,其他少管。

      杜若其实也没有很关心,无论是太子和魏王都离她很远,朝上虽然多有斗争,但是各个衙门公职还是在其位谋其政的,这件事总会有想管又能管的人管的。

      第二日,早朝。

      御史台便有人参了许昌明一本,说他教子无方,其独子公然违背《晋律》,闹市纵马伤人,请求圣上依律惩戒。

      圣上并不是刚听说这件事。

      昨日许坤在闹市上的事情自己回家之后虽然没提,但很快就有人给许昌明传了消息。看着自己的逆子,气不打一处来。许昌明让许坤跪于厅中,刚要上家法,自己父亲便匆匆过来护着许坤。

      “父亲,你莫要再护着这逆子了,许家早晚要毁在他手里。”

      “你若是在他幼时多关心他一些,他也不会如此。”许道山到了这个年岁,是把自己独孙放在心尖上疼着,万事都替许坤兜着。

      许坤看到自己爷爷来了,心里又多了底气,跪着拉着许道山的袍角喊着“爷爷,我也不是有意的,今天和刘以申他们喝酒喝多了,又被他们说了几句,便上了头,驱了马去了西市,没想到会撞了人啊,爷爷,我是想道歉的,是那人出言不逊,说我没教养,我实在是生气。”

      “别怕,他们也不敢怎么样。”许道山看着委屈哭着的孙子安抚道。

      许昌明见状又气又无奈,转身背手摇了摇头。

      但是气归气,还是要帮他善后。闹市纵马伤人,依《禁律》要判以流放。许道山在场,许昌明只能意思一下执行了家法。之后,许府立马递了消息带着许坤入宫求见圣上,请罪。许坤此时内心虽然觉得有些怕了,但仗着有自己姑姑和爷爷,觉得自己不过是要走个过场。

      到了宫里,按着自己爷爷和父亲的教导,在顺宗面前极力表示自己知道错了。顺宗责怪了两句,就问撞到的人有事没事,听到没事之后也没有太过生气。许贵妃见状,就顺便吹了枕边风,说许坤自幼丧母,自家哥哥又被任命到昌北道,不能在旁管教,使得其性格顽劣,但他也不是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念他初犯又是自家兄长的独子,希望圣上开恩。

      许昌明当年去往昌北道,也是因为先皇后在时,见当时还是婕妤的许贵妃盛宠不满,皇后族中的人便寻了错处参了许昌明一本,当今圣上不得不将其贬往昌北道。说到这,圣上便想到了自己刚登基不久时,受秦氏一族与先帝老臣处处掣肘的日子。如今,老臣们大多退隐,秦氏没落,顺宗不会让自己再回到那种情况了。

      有了昨日的铺垫,今日御史台的参本,圣上并没有太大反应,罚了徐昌明半年俸禄,让许府赔些银钱,判了许坤二十鞭笞,责令许坤去亲自道歉。

      听了处罚,上奏本的监察御史觉得与法不合,还有话要说,正要上前,被一旁的御史大夫摆手示意退下。至此,许坤闹市纵马一事有了结果。在顺宗的金口玉言之下,看起来好像各方都满意了。

      此时,没有人能想到这是所有故事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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