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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快取标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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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夜已深的缘故,又或许是旁边有人在所以安心了。
师亦只觉困意一阵阵袭来,瞬间便进入了梦乡,根本没心思去考虑两人之间的距离到底合不合适。
公子怜睁着眼看着师亦的后背久久无法入睡,鼻尖都是他身上带着淡淡沉香的气息,这种熟悉又安心的气息令身体里的血液躁动不已。
伸出去的手想触摸他笔挺的背脊,但快要碰到的一瞬间又收了回来。
现在他才清晰地觉得,他思念的恩师确确实实回来了。
许是半夜闹鬼的缘故,师亦觉得这个夜晚太短暂了。
他还沉浸在香甜的梦中便被公子怜叫醒了。
“醒醒,该上早朝了。”公子怜柔声唤醒了他。
师亦睡眼惺忪的坐起身来,见一个宫人正给公子怜更衣,而外面天还未完全亮。
“天还没亮呢。”师亦说着又倒在了床上。
虽然昨天自己提出要上朝,但这早朝也太早了吧。
“嗯,但是今天已经比往常晚了一刻钟了。”说话间,公子怜已经换好了衣服。
早上醒来见到师长宿躺在他身边,那一瞬间,他想一统九州的愿望变得更为强烈。
从前,他觉得,只要守着这王位,师长宿不管去了哪里,都会有再回来的一天。
师长宿曾说过,他会亲自见证公子怜一统天下,成为至高无上的九州共主。
若他不成王,在师长宿眼中就失去了价值。
师长宿大概便会先抛弃他去寻别的人,不然他也不会一直苦苦坚守着这寂寞的王位不放手。
但现在,唯有他成为天下共主,那时不管师长宿去哪儿,都走不出他坐拥的这片江山。
这样才算是真正留住了他。
睡意朦胧的师亦听到公子怜这样说,苦叹了一声,又重新爬了起来。
“我这就起。”
这厢师亦还在磨磨蹭蹭收拾,那厢公子怜早就整装待发了。
“走吧,我好了。”师亦总算是穿好宫人送来的朝服,是与扶风生一样的鸦青色朝服,只是细节之处似乎又不大相同。
在迷蒙晨光中,两人并肩往大殿去。
“上——朝!”大殿中的近侍拉长了声音,尖细的嗓音刺破了这宁静的清晨。
公子怜步上王座,满身威严,与师亦平时所见判若两人。
天上第一缕曙光穿破云层,照进大殿,让这本就肃穆的大殿更添了几分庄重与气势。
“拜见吾王!”群臣叩首,声音动作整齐划一。
师亦立在最前,正犹豫要不要叩拜,毕竟他只跪过祖宗,还是埋在土里的那种。
公子怜却笑着朝他抬抬手,示意他免礼,师亦这才又站直了身。
“众卿平身。”
明明私下里看起来是这样虚弱的一个人,但穿上了这象征着最高权利的袍服,却能在突然间变得看起来这样高大可靠,仿若天下之事皆在掌握之中,万物皆为手中之棋,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帝王相吧。
这样看去,师亦又真真切切意识到自己与公子怜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只有时代与身份,还有一些其他的。
众人起身,师亦却听得背后一人道:“好友,王上果然待你不同。”
师亦没有回头,只听声音也知是扶风生。
如果现在他转过头去,对方脸上一定又带着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王上,臣有事启奏。”人群中,忽然有一人站了出来。
师亦心中咯噔一下,便觉肯定是与他有关。
公子怜道:“李大人请说。”
“王上,师先生回归姜国自是好事,但现在已有宋太傅,却又设立帝师一职,是否于理不合?”
师亦心一沉,果然,没好事。
公子怜将目光转到师亦旁边那个年到花甲的宋太傅身上,问道:“宋太傅也这样以为吗?”
年迈的宋太傅蠕动着嘴角,片刻后才缓缓道:“虽然太傅一职本也担任王的老师,但老臣无能,太傅一职终归只是个虚衔,王上设立帝师一职,虽于理有重复,但倒也无大碍。”
师亦眨了眨眼,嘿,好一个圆滑的老头子。
这话说的,两边不得罪。
“但老臣听闻,王上为他一人,公私不分,迁怒宫人,惩罚过重,恐让人心不稳,王上为他偏私,这样的人怎能担起帝师的职责。”见宋太傅不得不妥协,又有一人站了出来。
师亦听着这话,咋听咋不是滋味。
怎么才来两天什么没做,就给扣上了一顶大帽子。
他倒是无所谓,公子怜的眼眸已经开始暗沉下来。
这帮大臣,竟然敢当着王上和他的面儿挑拨离间,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脑子也未免太古板了些。
“王大人这话似乎有些偏了,您的意思是师长宿的才能不配作为帝师?”扶风生忽然慢慢悠悠走了出来,笑着反驳道。
师亦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扶风生,这种时候就快别捧我了好吗?
我不配,我确实不配。
“这......”王大人看着王座上居高临下的公子怜,口中有了几分犹豫。
扶风生却接着道:“当年是谁游说九州,助王上建立姜国,如今天下太平了,王大人就忘了曾经硝烟四起的日子了吗?”
群臣一时无言,陷入沉默。
扶风生一转身,向公子怜道:“既然诸位大臣觉得帝师与太傅的职位有所重叠,王上不如剥了宋大人的太傅头衔,这样便再无争议了。”
宋太傅一听,眉头猛然一凛,指着扶风生斥道:“扶离,你这个霍乱超纲的佞臣!”
扶风生却笑道:“佞臣?宋大人,您不能因为年纪大了便口不择言,本官可是王上亲封的丞相,您这意思,是王上有眼无珠,让佞臣当道?”
师亦皱了皱眉,扶风生这话怎么听着就这么让人膈应呢?
虽然他说的是宋太傅,可有眼无珠那四个字,却说的跟真心话似的。
公子怜显然也略有不满,喝止了两人的争论。
“那便依丞相大人所言,褫夺宋太傅的太傅一职,任副相,与扶相共辅朝政。”
宋太傅似乎有些意外,但又忙忙跪下拜谢,扶风生似乎毫不在意。
师亦心中嗤笑,这公子怜打一棒子再给颗糖的法子倒是用的挺溜的嘛。
“这下,可还有人觉得不公?”公子怜冷峻的目光扫视群臣,下面噤若寒蝉。
随后只听众人道:“王上圣明。”
接下来,便是群臣报告汇报工作,公子怜一一给他们做决断。
师亦觉得他能听懂每一字,却就是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
像极了当年考试时的英语听力,所以他站在下面哈欠连连,思绪飘飞。
只是公子怜却间隙朝他投来一个笑容,害得他也只得扯着嘴角微微点头回应。
也不知过了多久,师亦腿都站麻了,总算听到了那声如同救命的“退朝”二字。
那两字就像下课铃声一样,让师亦满怀感激。
他正欲拔腿就走,却被扶风生挡住了去路。
扶风生又抽了一口烟,将烟缓缓吐在他脸上,笑道:“王上上早朝,还要与你眉来眼去,可真是羡煞旁人哟。”
师亦很想一拳打在他脸上,叫他公众场合不要抽烟,但显然,他不能下这个手。
他本想反驳,却又听得背后走过去的宋太傅暗暗低啧了一声,“不知廉耻。”
扶风生明显也听到了这句咒骂,叹了一声:“唉,可怜我今日在百官面前为你说话,以后可是又要被人记恨了唷~”
师亦瞪了他一眼,并不领情,“我可没要你替我说话。”
要再仔细深究的话,他那哪是为自己说话,分明是在给他拉仇恨。
“就算我自作多情吧。”扶风生凑到师亦耳边低声道:“今晚还出宫吗?闻莺馆的小倌儿可比柳浪阁的姑娘还俊俏。”
“不去。”师亦义正言辞地拒绝道。
然后他顺手去腰间摸了摸,发现公子怜给的出入王宫的宫牌没了。
“既然不去那便算了。”扶风生见他这般果断,摇摇头走了。
师亦在衣服里摸了个遍,也没寻到宫牌。
难不成是丢了?或者是今早换衣裳,落下了?
可这宫牌他一直贴身放着,怎会无缘无故丢失?
想罢,佝着腰在大殿上寻觅。
殿内的人还未完全散去,师亦寻到门口,却听到大殿门外有几个人在私语。
“听宫人说,王上与师长宿整日出双入对,还歇在一起,实乃......姜国不幸。”
“师长宿从前便利用王上年少,把持朝政,没想到当年离开了现在还有脸回来。”
“几位可知,有人见到扶风生与师长宿从柳浪阁出来。”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
“现在这两个人臭味相投,连成一气,日后恐难有好日子哟!”
“......”
谁与那个家伙臭味相投了!?
几人还在说着,师亦听了半天,一句好话也没有。
宫牌也没寻到,憋了一肚子气,就离开了。
师亦回到常霞殿,公子怜已经坐在满桌的食物前等着他了。
“怎么才来,用膳吧。”
“嗯。”
师亦坐下后,看了看,周围没有伺候的人,这才放心下来,开始吃饭。
“我还能和少时那样,继续叫你老师吗?”
“随你喜欢。”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师亦压根就不必过脑。
公子怜得了应允笑着点了点头。
那年,九州烽火连连,师长宿对十岁的公子怜道:“从此以后,你便跟着我,我会把我所学统统教授给你,助你登上这权利的顶峰。”
那时,倔强年幼的公子怜却不肯离开父亲与弟弟,他狠狠踢了师长宿一脚。
师长宿依旧是那副冷峻的脸,看不出情绪,没有恼怒也没有再说话,拎着他便上了马车,离开家乡。
不管公子怜如何反抗,闹脾气,师长宿却始终是那样的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任他闹完了,吵累了,又把他拎回去接着教他学问。
渐渐地,他也知自己的一切反抗都是无谓,便干脆狠下心来学习。
他发誓,等他把师长宿所有的本事都学完了,他就头也不回地跑掉。
他整日跟着师长宿,有一日心血来潮叫了一声老师。
那刻,公子怜终于在这张冷若冰霜的脸上看到了第二种表情,但只是微微停驻了片刻,便消失无踪了。
从那以后,或许是觉得有趣,公子怜便成日老师长老师短,只为了再看看师长宿脸上不同以往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