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大人今天也背锅了吗》杜宇春晓

15、标题随便吧

　　扶风生看着师亦装镇静的模样，倚着桌子在旁喝酒看戏。
　　师亦眼看气氛越来越暧昧，于是坐直了身体，笑道：“姑娘这唇上胭脂真好看。”

　　女子一愣，随后眼波流转，笑盈盈地答：“先生可真是看得仔细。”
　　“姑娘如何称呼？”
　　“先生可唤我秋娘。”
　　在这简短的对话后，师亦闷头端起酒杯，陷入沉默。

　　此时此刻，他应该再说点什么？
　　自己与这样的地方的确是格格不入。
　　只光这么一会，他就已经如坐针毡。

　　虽然周围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但她们只是陌生人而已。
　　又想到落于风尘的女子不过是身不由己，哪里还有其他什么心思。
　　再联想到这在之前，他也只是囿于生活，在困境中挣扎的普通人。
　　这样一想，竟有些感同身受了。

　　他环顾了一眼周围的一众女子，她们的脸上尽管妆容精致，笑颜完美，但眉间底色仍是悲凉与疲倦。
　　又瞥到刚才那个怯生生的绿衣女子依然还立在一旁不知所措。
　　他与她们，不过都是一群为生存而艰难前行的可怜人罢了。

　　“今晚我会好好服侍先生。”秋娘见客人脸色阴郁，便只略略偎在师亦的胳膊边，理了理自己的发髻，复又笑吟吟道。

　　“绮眉，还不倒酒来。”她低眉转头向绿衣女子又道。
　　唤作绮眉的女子忙忙斟了酒过来。
　　可她的行动实在生疏，神情局促，端酒走近时，不小心绊到长长的衣裙，杯中的酒洒了师亦与秋娘一身。

　　“对......对不起~”绮眉见状忙忙低头道歉，捏着手中的帕子一时不知所措。

　　师亦平静地掸了掸衣衫上残留的酒渍，只是他旁边的这位女子却是恼怒起来。
　　“你怎么做事呢？怠慢了客人，若是让妈妈知道了，非得剥你一层皮不可。”
　　说完站起身伸手要去教训她。
　　“不碍事，不要为难她。”师亦迅速地挡住了要挥到绮眉脸上的一巴掌。

　　秋娘立马转脸换了娇媚无辜的眼神，“先生，你有所不知，我们姐妹今日一同伺候两位，绮眉妹妹得罪客人，若是让妈妈知道，我们其他人也要一同受到责罚。”
　　说着欲往师亦怀里靠。

　　师亦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与她道：“只要我们几人不说，也没人知道。”
　　“只要是柳浪阁里发生的，没有事情能瞒得了妈妈。”
　　师亦望了一眼旁边的扶风生，这里的老板这样厉害吗？

　　“姑娘不用担心，我这位朋友有的是银子，到时候在你们妈妈面前为你们打点说几句好话，自然不会让你们受罚。”
　　扶风生适时开口，朝师亦笑了一笑，似乎在笑他太过天真。

　　“还是这位公子懂得体贴人。”秋娘闻言，眉头舒展，笑得娇俏，走过去伏在扶风生肩头。
　　师亦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话不过是为了套取另外的赏银。
　　果然，这样的地方不是他这样的人能轻易踏足的。

　　“先生，我来替您擦擦吧。”绮眉这才直起身，拉了拉自己的纱衣，露出光滑白皙的肩头，要为师亦擦湿了的衣衫。
　　看着她隐忍的脸，师亦心中升起一阵罪恶感，沉声道：“我自己来吧。”

　　他不该来这里。
　　即使这里是古代，即使造访这里没有刑律束缚，但，这里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他也不该动这样的心思。
　　这里于他并非天堂，反倒是照见自己悲哀人生的地狱。
　　这样看人脸色，这样曲意逢迎，这样强颜欢笑......
　　一切一切，历历如昨，太过熟悉的生存法则。

　　扶风生见师亦似在发呆，于是朝他举了举杯。
　　“我这位朋友今日似乎不太尽兴......”扶风生倾身和身边的女子说道。

　　扶风生这话一说，立马有懂事的姑娘攀了上来，手指在师亦脸上来回摩挲，语气暧昧极了，“先生样貌这般清隽，又温柔体贴，不如今夜就由奴家陪你，好请教先生一些学问。”

　　柔软细腻的手摸得他虽然有些神思飘荡，但心里的负罪感还是盖过了欲望。
　　他面无表情拉下那只玉手，心下重重叹息了一声。
　　她们的面容在这暖香烛影中退去华丽精致，逐渐变作一团模糊的光影。

　　女子见他沉默不语，又靠近了一些，“先生若是喜欢看我这双手，今夜可以让先生看个够，若是先生喜欢，奴家别的地方比这手更温柔哦，一定能让先生乐不思蜀。”

　　师亦听了这话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松开她的手。
　　转头看到扶风生在一群女子中一副悠然自得如鱼得水的样子，更是让他浑身不自在。

　　“姑娘识字吗？”师亦盯着面前的人忽然问。
　　“呃，略微识得一些......”对方似乎也没料到他会如此发问，面色有些茫然。

　　一瞬间，师亦像是忽然彻底醒悟般，直直地看着她，脱口而出问道：“你想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未知的地方吗？”

　　女子愣了一愣，随即抽开了手，笑道：“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为我赎身？”

　　这话一说，帘后琴音顿了一秒，在场所有人都投来了怪异的目光。
　　师亦起身坚定道：“如果我可以为你赎身呢？包括你们所有人。”

　　他如今是帝师，如果可以利用自己的权利颁布一些法则，帮一帮他们，又有何不可呢？

　　“先生这话可是当真？”秋娘慢悠悠开口道，“世上真能有信得过的男人吗？许多男人都会说这样的话，可他们有几个是真心，又有几个问过我们是否愿意？”

　　“当真。”
　　师亦明白她们的心思。
　　一时欢愉许下的诺言，有几人醒来又真的会做到。
　　即使兑现了承诺，也可能会落得如杜十娘那般所托非人的悲惨下场。
　　看惯了逢场作戏世态薄凉的她们，又怎么还会去相信真心。
　　再者，这样的世道，随时烽火将起，离了这里她们又能去哪里安身立命。

　　“先生真是说笑，即使先生是真心，想为我们在场的姐妹都赎身，你又能拿得出那么多银两吗？就算先生真的能拿得出银两，我们赎身之后，又能去哪里呢？是先生你娶我们为妻还是这位公子纳我们为妾？”秋娘的话句句见血，问得师亦哑口无言。

　　而扶风生却在一旁看戏般，意味深长地笑道：“我家可不纳妾。”
　　“先生若不是来寻欢，又何故来我们这柳浪阁戏弄我们。”
　　师亦无力地解释道：“我没有想戏弄你们。”
　　他虽是一时上头说了真心话，但亦知自己这话没有任何信服力。
　　况且，他现在的境地，属于泥菩萨过河。

　　“那先生为何来了柳浪阁，又端出君子之态，还说出一些自以为是的救世主般的话？在我看来，先生也不过是自视清高的伪君子罢了。”秋娘语带嘲讽道。
　　若是真正的君子，又缘何会踏入这种风月之地？

　　扶风生在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一言不发，连酒杯都放下了。
　　“莫非先生其实对女人并无兴趣？”秋娘绕过来，细细地打量他。
　　这种场合下，师亦似乎无论怎么解释，都有偏颇。
　　只得干脆默不作声。
　　“若是如此，恐怕先生是走错门了吧，闻莺馆在对面呢。”

　　师亦脑子转了转，闻莺馆？
　　那又是什么地方？
　　只是片刻又领会过来，憋红了脸。

　　扶风生这会儿站起来，笑问道：“好友，既然柳浪阁不行，咱们便去闻莺馆试试？”
　　“扶离，你......”师亦见扶风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语带一丝恼意。

　　“书颜，叫妈妈来送客吧，咱们走吧。”秋娘朝另一个红衣女子丢下这句话便走了。
　　其他几人也跟着一同走了出去，唯独绮眉临走时回头望了他一眼。
　　“姑娘......”见到一群人离开，师亦撑着桌子扶额哀叹。

　　这算哪门子事？
　　这些人变脸也太快了吧。

　　扶风生叹道：“可能咱们是唯一在柳浪阁被轰出去的客人了吧。”
　　师亦不想接话，他觉得头有点疼。
　　只是没想到后面出现的人才是真的让他头痛。

　　话才落音，老鸨就带着两个小厮走了进来，冷笑道：“两位既然不想呆在我们柳浪阁，就把账结了，请吧。”

　　师亦抬眼瞧着老鸨似有怒意，而扶风生无动于衷，便伸手去掏钱袋。
　　只是摸到腰间，手一空。
　　这才想起，晚饭那会儿弄脏了衣服换了件衣服，公子怜给的钱袋忘了拿。

　　于是，他向扶风生投去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扶风生会意过来，却是微微摇头。

　　老鸨盯着师亦，瞧他半晌没有掏出钱来，插着腰道：“先生仪表堂堂，该不会说是没带钱，想白吃白喝吧。”

　　师亦道：“钱袋忘了带了，能行个方便，让我回去拿吗？”
　　老鸨眉一扬，竖目而视，斥道：“什么？没带钱？？真是笑话，老娘看你们是活腻了。”

　　师亦见面前的大婶这般凶悍，转头低声问道：“子离，你也没带银子么?”
　　他可是当朝丞相啊，出门也不带钱的吗？
　　扶风生却理所当然摇头，“我刚才从哪里来，你也知道。”

　　“这位大姐，或者您派个人去他家托个口信，绝对不会少你们一分。”师亦自知理亏，好声商量。

　　既然扶风生是丞相，肯定是家大业大，找个人回他家带个口信，必定有人拿钱来赎人，毕竟他总不好找公子怜或者公子澜开这个口，况且一般人也进不去王宫，等出去了，他再把钱还给扶风生。

　　扶风生却忽然说道：“好友，我家没有人能给我送银子。”
　　师亦不可置信地看着扶风生无辜的脸，无语望天。

　　“谁是大姐？托个口信？哼，你们就别耍花招了！来人，给我绑了他们。”老鸨一挥手，旁边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便拿了绳子冲了上来。

　　“老板，给个机会，我绝不骗你。”师亦深深吸了一口气，仰面望着房梁，语气诚恳，假装自己站在无间道的天台上，准备束手就戮。
　　天地良心，他真的没想白嫖。
　　这回算是得不偿失，既没消遣，好人也没做成。
　　以后他再也不能多管闲事了。

　　“等等。”扶风生道，“虽然我家里没人能给我送银子来，但我可以写封书信给我故人，我保证他会多付你十倍。”

　　“十倍？哼！来人，给我打。”老鸨话落音，几个彪形大汉便挥舞着手中的长鞭冲了过来。

　　师亦看形势不对，忙往后退。
　　而扶风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身体轻盈一转，便躲过了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