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穿】便胜却人间无数》禅时

49、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夜色笼罩大地，远方传来几声乌鸦的啼鸣，充满了不详之意。

　　郁清欢坐在梳妆台前，点一盏灯，静静的等待着。
　　今日已经是第三日，那人……也该来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光影浮动，灯芯乍响，郁清欢的眼皮越来越重，脑袋也垂了下去。
　　忽然，他的身体往前一倾，郁清欢猛的惊醒，抬起头，看了眼窗外的月色，已经是丑时了。

　　他缓缓起身，灭了灯。

　　躺在床上，郁清欢此刻却睡意全无，他瞪着眼睛，怔怔的看着床顶的轻纱，思绪不知飘往了何方。

　　灵魂交换，穿越时空。
　　那人……已经决定结束了吗？

　　郁清欢抱着被子，蜷缩起身体，微微打了个哈欠，眼尾沁出了一点湿痕。

　　满腹心思强行压下，郁清欢轻轻的叹息，阖眼睡去。

　　夜幕之下，上弦月像一把弯弓，将漫天星光射往苍茫大地，九天清晖与人间风露，酿成梦境中最浓稠的酒。

　　郁清欢的床前。

　　一个黑影蓦然出现，静静的立在那儿，静静的看着已经沉睡的人。

　　晏迟此刻心情很复杂。

　　第一次，是不知氐人泪的效用，无意间穿越时空。
　　第二次，是存在了测试、试探之意。

　　第三次……

　　照理说，现在已经清楚了灵魂交换的原因，他大可以取下氐人泪，就此结束一切。

　　可当他午夜梦回，惊觉自己真的没有穿越时空，却又莫明的感到焦躁不安，使他忍不住重新戴上了氐人泪——
　　恢复这段奇妙的旅行。

　　晏迟俯下身，仔细的打量床上人的五官。

　　从眉毛，到嘴巴，无一处不精致。
　　以前看不惯的长相，现在却越看越舒服，尤其是那白嫩嫩的脸蛋，越看越想咬一口。

　　晏迟蠢蠢欲动的伸出手，准备掐一把。

　　突然，他耳朵动了动，顿住了。
　　看向半阖的窗户。

　　窗户之外，有一双眼睛一眨不眨，透过缝隙，注视着房里的人。

　　晏迟飘过去，与其四目相对。
　　在那双眼睛里，他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是夕照楼的猫头鹰，它看得见他。

　　上一次，与这猫头鹰碰见，处于灵魂状态的是郁清欢，所以没发现这一点。
　　但细想，当时郁清欢凑近去看金环上的字，猫头鹰却立刻飞走了，这早就表明了这只猫头鹰，和万岁一样，看得到灵魂。

　　晏迟眸色暗了暗，吐出一个字：“滚！”

　　“哈！”
　　猫头鹰朝他叫了声，便拍着翅膀飞走了。

　　晏迟望着猫头鹰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消失在夜空中，低声道：“……燕国这边屁事儿真多！”

　　他闲的无聊，便在房间里晃悠。
　　突然目光瞅到了梳妆台上的一张纸，用手镯压着。

　　纸上写的是那首词，清平乐。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红笺小字，被画了圈。
　　注释：红色信纸，道尽恩仇。

　　鸿雁，也被圈了起来。
　　注释：猫头鹰。

　　斜阳独倚西楼，注释：夕照楼。
　　遥山恰对帘钩，注释：有琴坊。

　　整首词，一大半都已经解读出来了。

　　剩下的一小半，郁清欢也附上了自己的猜测。

　　因为燕国本身立于一个大型海岛之上，所以这燕国的河流，并不是全部往东流。

　　而皇城周围百里，只有一条向东流的河——
　　浣灵河。

　　这条河流，有一个典故。

　　数百年前，曾有一个妇人，顺着浣灵河撑船而下，快到入海口的时候，捡到了一个躺在木盆里，飘在江河上的男孩。

　　妇人一时心软，便收养了这个男孩。
　　并取名为：灵澜。

　　很快，十六年过去了。
　　灵澜长大了，成了声名远扬的美人。

　　有三位地位尊贵的女子同时向他求爱。

　　灵澜问：“你们都说爱我，那你们能为我做什么呢？”

　　第一位身披金甲的女子说：“你若嫁我，我愿为你止戈。”

　　第二位手抚长琴的女子说：“你若嫁我，我愿为你断弦。”

　　最后一位女子，送上了一捧鲜花，说：“你若嫁我，我愿亲手为你栽种鲜花。”

　　最后，灵澜答应了最后一位女子。

　　另外两个女子不服气，前来争论。

　　灵澜道：“止戈非我意，断弦则无音。你们爱我的表现是放弃，而她，却是选择争取。”

　　如果爱一个人，需要放弃原有的生活，丢弃自己的理想，那么在这段感情中，便留下了隐患。
　　一方负罪愧疚，百依百顺，一方自觉牺牲，高高在上。
　　双方终有一日，走向末途。

　　爱情，应该是加法，而不是减法。

　　于是，灵澜和最后一位女子成亲了。

　　按理说，到这里故事便完美结束了。
　　但这，并不是一个童话故事。

　　它的结局，充满了讽刺。

　　灵澜的妻主，是一位药师，她铲除了自己赖以生存的药草，换上了姹紫嫣红的鲜花。

　　日日与灵澜流连于百花之间，她忽略了自己的职责，疏于医学药理，也失去了医者仁心，不再治病救人。

　　慢慢的，两人的感情逐渐变得枯燥。

　　女子厌倦了日复一日的观赏鲜花美人，无聊而乏味。
　　某一天，她翻开医书，却发现里面的一切都无比陌生，她仿佛回到了幼时初次接触医术的那天。
　　女子感到惊恐，她取出草药，挨个的闻过去，然后绝望的发现，以往灵敏的嗅觉早已被花香熏得迟钝不已，分辨不了任何药物。

　　女子彻底失去了作为药师的能力，她开始酗酒，开始沉迷美色，开始……打骂灵澜。

　　很快，灵澜就像一朵娇妍的花一样，枯萎了。
　　他精心挑选的爱情，也跟着枯萎了。

　　当女子再次醉酒，对灵澜拳打脚踢，灵澜的母亲过来了，她上前劝阻，却被女子用力推倒，脑袋撞到栅栏上的铁钉，死了。

　　灵澜看到这一幕，终于疯了。
　　他点燃了院子，大火将满园的鲜花烧尽，一同烧成灰的，还有酒醉的女子和赴死的灵澜。

　　火焰形成了一片火海，足足烧了一天一夜。

　　第二年，废墟上开出了一朵黑色的曼陀罗。
　　代表了绝望的爱，和不可预知的死亡。

　　有人将黑色曼陀罗撒入浣灵河，祭奠灵澜，然后惊异的发现，这些黑色的花瓣仿佛被河水洗涤了一样，褪尽墨色，如白玉一般晶莹剔透。

　　至此，灵澜之名广为人知，世人皆言，灵澜本为浣灵河神，一朝逝去，便回归浣灵河了。

　　郁清欢标注了浣灵河。
　　下方写道——
　　第一位女子：皇族姜氏。
　　第二位女子：有琴氏。
　　第三位女子：连氏。

　　然后，他又将第一行划掉，改为——
　　第一位女子：烈山氏。

　　止戈二字，虽乍一看，与武有关，会让人联想到皇族姜氏。
　　但，烈山氏擅长铸造兵器，也能与“止戈”对得上。
　　再加上，这一回死去的三位家主刚好是有琴氏、连氏和烈山氏……

　　郁清欢很难不将烈山氏拉进来。

　　看完信纸，晏迟撇撇嘴，嘚，嫌疑人又多了一个。
　　最开始是国师，后面是有琴坊，现在又多了个连氏。

　　外面忽而刮起了大风，将花草树木吹的沙沙作响。
　　郁清欢睡梦中皱起了眉，轻轻咕哝着什么，翻了个身。

　　晏迟耳朵灵，他听到了郁清欢说的那句话——
　　“别过来，抓住……他！”

　　男生挑了挑眉，看来自己不在的期间内，燕国又发生了很多事，搞得郁清欢那小弱鸡一点风吹草动都怕的不行！

　　梦境中。

　　郁清欢拼命跑着，后面传来一声声狗叫，紧追不舍。

　　迫于无奈，郁清欢大喊：“为什么追我？！”

　　一个漫不经心的嗓音响起：“因为我要你的身体！”

　　眼看逃不掉了，郁清欢绝望哭喊：“你别过来啊！！！来人，快抓住他！”

　　……

　　朝阳初升，新的一天到来了。

　　“逃”了一夜的郁清欢朦朦胧胧的睁开眼，只觉得心力交瘁。

　　“醒了？”
　　突然，一个折磨了他一晚上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
　　郁清欢一个鲤鱼打挺，脑袋撞到了床顶，“砰”的一声，让人听了就觉得疼。

　　“这么迫不及待？想我了？”晏迟挑眉。

　　郁清欢痛苦的捂着脑袋，或许疼痛会唤醒一个人的理智，撞头的瞬间，梦里的种种都烟消云散了。
　　他看向那张熟悉的脸，心底仿佛裂开了一条缝，汩汩清泉从里面涌出，给他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喜悦。

　　郁清欢轻轻的嗯了声。

　　晏迟瞥他：“嗯什么？”

　　郁清欢低垂着眉眼，语气认真：“我是有些……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