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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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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琴氏家主那张,写的是——”
“子非子,母非母,血浓于水,恩重如山。”
“连氏家主那张,则写着——”
“不救死,不扶伤,悬壶济世,妙手回春。”
“最后,烈山氏那张,写的是——”
“君为贵,民为轻,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三皇女面色凝重的念出红纸上的字,念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君权至上,这句话无疑是在讽刺女皇!
郁清欢的心脏砰砰直跳,他直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巨大的迷宫,除了七拐八绕的道路,还有无处不在的陷阱!
他深深吸了口气:“殿下,三位家主的死因可查明了?”
三皇女点头:“有琴氏家主,是被剖腹而死。连氏家主,是中毒而亡。烈山氏家主,是被挖心而死。三人死因皆不相同,可偏偏面部神情都极为相似,不见丁点痛苦之色,反而满是享受。”
郁清欢:“这是为何?”
三皇女:“连氏女君说,这是一种名为‘残梦’的药物导致的,入残梦者,无知无觉,如遇人间极乐。”
“残梦?燕国竟有这样的药物?”
“郁公子你不知道也是自然,残梦又名极乐散,是连氏上一任家主研制出来的,曾经作为贡品流入皇室,据说可滋阴补气,延年益寿。女子服用后,身体会失去知觉,宛如痴呆,精神却会登临极乐,飘飘欲仙,让人迷醉。”三皇女眼中划过一丝嫌恶,“如果不是后面发现持续服用残梦会导致上瘾,皇室也不会取消残梦的上供,并将其列为禁药。如今几十年过去,知道残梦的人越来越少,就连作为医药世家的连氏,也没有库存的残梦。就在不久前,连氏女君告诉我,残梦的配方早已不知所踪,她们连氏也不知如何配制残梦。”
“这样么……”
郁清欢眸光微闪,思索道:“殿下,残梦之事暂且不提,单从三位家主的死因,结合红纸上的字来看,极大可能是有目的性的报复。凶手并不是单纯的为了引起皇城动荡,随机挑选位高权重者杀害,而是三位家主做了在凶手看来不可饶恕的事。”
“哦?说说看。”三皇女指尖无意识的敲了敲桌面。
郁清欢不急不缓的声音如清泉一般,驱散了因案件扑朔迷离而带来的火气:“子女由母亲孕育,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有琴氏家主被剖腹而死,恰巧验证了那句,子非子,母非母。连氏是医药世家,族人多为医者大夫,如今却是死于中毒,是否可以看作是凶手对她未曾救死扶伤的惩罚?认为她不配为医?而烈山氏,牵涉到陛下,我不敢妄加揣测。”
三皇女洒脱的笑了笑:“没什么不能说的,如果红纸上的字,是三位家主被杀的原因,那烈山氏家主被挖心,可能就是……凶手认为她大忠似大奸,良心已泯吧。其实,那张红纸上写的,君为贵,民为轻,我倒觉得这句话对于一个臣子而言,并不算大错,臣子忠于君,乃是本分,而爱民,则是帝王的本分。若帝王能够做到爱民如子,朝臣能够做到忠君爱国,那治理好一个国家便绰绰有余了。”
郁清欢默默起身,行了一礼:“殿下此言大善。”
所谓,上行下效,真正该爱民的,是帝王,而非臣子。
三皇女连忙后撤半步,虚扶了一下,“区区拙见,不值一提!”
郁清欢重新落座,他理了理衣服,问:“殿下可知,罪犯柳南和罗秋蓓是如何在诏狱消失不见的?”
“不知。”三皇女遗憾的摇了摇头,“听狱卒说,自柳南和罗秋蓓被压入诏狱后,就一直不吃不喝,似有寻死之志。期间有三人见过他们,一人是镇刑司的官员,奉命前来审问。一人是连氏女君,和镇刑司一起来的,她负责使用药物,配合前一人用刑。至于最后一人……”她顿住了。
郁清欢微微抬眸:“谁?”
“丞相大人。”
“我母亲?”郁清欢诧异。
三皇女点头:“也只有丞相大人,能在没有旨意的情况下,进入诏狱。”
郁清欢蹙眉:“她去诏狱做什么?”
听到郁清欢的疑问,三皇女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精彩,“丞相大人当时给的理由是,为儿子出气。”
郁清欢:“哈?”
三皇女摸了摸鼻子:“丞相大人的原话是,那些贼匪胆大包天,竟敢劫持他的儿子,不亲自教训一下,难解心头之恨!”
郁清欢无语:“那她之前怎么不去?”
三皇女猜测:“可能是因为诏狱刚好顺路?”
“……”
不得不说,这个猜测是有一定道理的。
丞相大人日理万机,哪有时间专门去一趟府衙地牢揍人?只有诏狱,刚好在丞相府、皇宫两点一线的那条线上。
郁明涵下朝后,可能走着走着,诶,诏狱!突然想起来欺负了自己儿子的贼人就在里面,于是心血来潮去把人揍了一顿。
“听狱卒说,丞相大人下手挺重,揍得两个贼人鼻青脸肿,面目全非。”三皇女感叹。
郁清欢彻底无言。
“对了,你这里有什么新的线索吗?”三皇女眼中满是期待。
郁清欢沉吟道:“确实有一些。”
一些?
三皇女激动了,“请说。”
除去江灵犀和国师,其他的郁清欢都告诉了三皇女。
包括柳南和雪侧君的关系。
之所以没说江灵犀的事,是因为他的身份到底还是存疑的,不管是不是皇子,郁清欢最好都不要插手。
而国师……
就算有切实直接的证据,郁清欢也需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能出手。
更别说没有了。
听完后,三皇女若有所思:“男女平权……幕后人是男子?”
郁清欢:“八成的可能。”
三皇女摇头:“我觉得是十成。”
郁清欢:“?”
三皇女解释:“我也不喜欢那些苛待男子的女人,但我本身是女人,在这个时代的规章条律下,我是被宽待的一方。所以哪怕我经历了柳南他们的遭遇,我也只会想着杀光那些恶人,保护自己的亲人,而不是从根源出发,选择去推翻女尊男卑的政权,女人不会有这个意识,不管多么感同身受。”
郁清欢想了想,也对,在现代社会里,无聊的时候,他会看一些电视剧,剧里,不管女主被欺负多少次,男主能做的也就是救她、爱她、呵护她。
男主可以为女主杀人、放火、烧山、造反,乃至坐牢。
但绝对不会包括改变社会体制,从男尊女卑转变为女尊男卑!
燕国也是一样的。
女人们再心疼男人,也不会想与男人调换身份地位。
“好了,郁公子,感谢你提供的线索。”三皇女准备离开了,她朝郁清欢眨了眨眼,“丞相那边还需要你去套套话,虽然我相信作为燕国的丞相,不会无视律法,但该有的流程还是要过一遍。”
郁清欢微笑:“好。”
其实不用三皇女说,郁清欢自己也准备去问问郁明涵,为什么要去诏狱?
为他出气?得了吧,这种理由根本站不住脚。
郁明涵本就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举个例子,杀一人活十人,这种事他绝对干得出来。
丞相大人心里有一杆秤,孰轻孰重分的清明,当遇到选择的时候,他会豪不犹豫的选择重的那头,舍弃轻的那头。
以郁清欢对郁明涵的了解,他这个儿子,在丞相大人的心中,应该仅重于二房。
燕国>女皇>丞相府>白洛>郁清欢>二房。
郁清欢:呵。
……
郁明涵下朝了。
她前一脚回到丞相府,后一脚郁清欢就过去了。
“何事?”郁明涵问。
郁清欢单刀直入:“昨日,你为什么要去诏狱?”
郁明涵愣了下,随手将官服脱下,扔到一边,笑道:“突然手痒,想打人。”
郁清欢不解,抬高了声音:“可你以前从来不会动手打人!”
郁明涵眯起眼:“你以前也不会对我大呼小叫。”
郁清欢冷静下来:“抱歉,母亲,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你真的想知道?”
“想。”
“那我便告诉你。”郁明涵走到窗口,看向天边逐渐乌云密布,“真相就是,我确实动手打人了。”
郁清欢加重语气:“母亲!”
“别急,我还没说完。”郁明涵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我确实动手打人了,但打的,不是原来的人。”
“什么?”郁清欢一时没反应过来。
郁明涵抬起头,目光讥诮:“那群傻子,人早就被掉包了,都不知道!”
郁清欢瞪大了眼睛,这时,他脑中突然闪过三皇女说的话——
“听狱卒说,丞相大人下手挺重,揍得两个贼人鼻青脸肿,面目全非。”
“面目全非……”他喃喃着这四个字。
郁明涵挑眉:“猜出来了?”
郁清欢艰难道:“你在为他们……收尾!”
“收尾?你这么理解也行。”郁明涵淡淡道,“镇刑司的人见过犯人,所以人被掉包是在镇刑司的人去之后,我去之前,也就是一天的时间。诏狱戒备森严,能完成这一计划的,唯有守夜的狱卒,可以趁机将二人与诏狱里其他牢房的人替换。”
“然后瞒天过海,把人弄出来。”
“但这个计划并不完美,有一个致命的差错。”
郁清欢:“时间差!”
“不错。”郁明涵赞叹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我辰时下朝,一刻钟后到了诏狱。那时候,人已经换过来了。也就是说,换过来的两人,差不多需要伪装成原来的人,整整一天!而诏狱的伙食是一日二餐,分别在巳时和申时,这两个点,会有狱卒巡房。”
“试问,两个长相不同,唯有身形相似的人,怎么可能瞒得过去?”
郁清欢恍然:“三皇女跟我说过,柳南和罗秋蓓二人自从进了诏狱,就不吃不喝,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这说明,他们早已经做好换人的准备了,只要狱卒习惯了他们不吃不喝,那换人之后,就不会因为饭点被狱卒发现。”
郁明涵挑眉:“倒是聪明!”
郁清欢:“那母亲可是白花心思了?”
郁明涵:“当然没有,我知道被换的人是谁后,就把人截胡了。”
郁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