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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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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琴宴会结束了,临走前,有琴韫对郁清欢笑了笑,她面容苍白,却有着一双极明亮的眼睛,“郁公子的琴音,我很喜欢。”
郁清欢之前并未与这位有琴氏的嫡女接触,只轻微点了点头,便与她擦肩而过。
马车上,云净叽叽喳喳的说着知音苑里发生的趣事,灵犀坐在一旁,时不时回应一下,郁清欢有些疲倦,干脆闭上了眼睛小憩一二。
而某位穿越时空而来的煞星,正盘着腿坐在马车顶上,吹了晚风,遥望着天边一颗一颗不断被点亮的星辰,罕见的走了神。
他能感觉到郁清欢的那副躯体,似乎对他的灵魂,有着莫大的牵引力,就像沙漠里的旅客,遇到了甘霖,他就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强行占用郁清欢的身体,把原主人赶出去!
但一想到郁清欢说的约法三章,他这狗脾气就上来了,非得忍耐住不可!
他绝不承认自己的灵魂觊觎郁清欢的身体!
晏迟打了个哈欠,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车顶板,有时力度大了点,手指便直接穿了过去。
他抬了抬屁股,保持好“坐”姿,心里不爽。
当鬼真麻烦……连个落脚点都没有!去哪都得飘着,也幸亏大地对灵魂有种天然的排斥力,否则他还真想到地底去看看有没有阴曹地府和十八层地狱呢。
车内,郁清欢睁开眼睛,就看到车顶时不时冒出一根手指,还有偶尔随着马车颠簸,穿透过来的屁股。
……又惊悚又让人啼笑皆非。
郁清欢幽幽叹了口气,他前面活了十七年,都没见过晏迟这样的人。
总喜欢惹你生气,你还偏偏不能打他骂他责怪他,甚至连忽视他都做不到!
“郁公子在想什么?”灵犀问道。
郁清欢侧靠在软垫上,露出一截脆弱的脖颈:“没想什么。”
灵犀:“那为何无故叹息?”
“只是在想,人生的际遇真是难以预料。”
灵犀试探着问:“是发生了什么……才让郁公子如此感慨吗?”
郁清欢摇了摇头:“是我庸人自扰罢了。”
灵犀眉眼间的笑意一闪而过:“若郁公子都是庸人,那我们成了什么?连庸人都不如的废人吗?”
他说话一向妥帖,很少说出类似“废人”这种较尖锐的词。
“我说自己是庸人,是因为我确实避免不了庸人所思之苦。”郁清欢看向他,目光清澈,“你说的……未免有些妄自菲薄了。”
在郁清欢看来,这世间,除了圣人,便都是庸人。
只要你有欲望,有因为欲望而形成的烦恼和忧愁,你就是庸人。
这与家世、能力、学识、道德,亦或是相貌,都无关。
车轮不急不缓的转动着,可能是因为夜色逐渐弥漫,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周围环境也越发寂静。
车里燃烧着檀香,舒适得让人昏昏欲睡。
“公子,到了。”
突然,车停了,车夫沙哑的说道。
云净伸了个懒腰,揉着眼睛,照旧第一个跳下车。
灵犀是第二个。
郁清欢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正要掀开帘子下车,就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别下去。”
郁清欢眨了眨眼,不确定道:“晏迟?”
“嘘……危险。”
一根手指从车顶穿过,对着他晃了晃。
郁清欢心一紧,外面出了什么事吗?
也正是这时,他才发现,云净和灵犀下车后,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偷偷的将车窗打开一丝缝隙,往外看,外面的情景差点没让他叫出声来!
只见云净和灵犀都被黑衣人用刀架在脖子上,面容煞白,眼神慌乱,身体微微颤抖着,一句话都不敢说。
而马车停下的地方,也并不是丞相府,而是一处偏僻的小道。
郁清欢小心翼翼的合上窗,深吸一口气,大脑飞快运转着,车夫是丞相府的家奴,郁清欢从未想过他会背叛!
那些黑衣人又是什么人?他们想做什么?目标是他,还是……灵犀?
许是发现郁清欢在车上磨蹭太久了,外面为首的一个黑衣人笑了起来。
“看来郁公子已经发现我们了。”他挥了挥手,架在云净和灵犀脖子上的刀稍微挪开了些。
云净自觉没有生命危险后,立刻大喊:“公子!你快逃啊!”
郁清欢:“……”
傻云净!马车都被包围了,他一个男儿家能逃去哪儿?
灵犀很镇定:“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有何目的?郁公子是丞相府的郎君,你们若是求财,一切都好说。”
黑衣人遗憾地摇了摇头:“我们不求财,只求人!”
说着,他敲了敲车壁,“郁公子,你是自己下来,还是我让人请你下来?”
躲不过去了。
郁清欢抬起头,望了眼车顶,面上的几分迟疑化为坚定,他缓缓起身,弯腰出了马车。
“我跟你们走,放了他们。”他说。
黑衣人赞叹:“郁公子真是善良,不过很可惜,除了你这个小侍,江灵犀,也是我们的目标。”
郁清欢目光唰的一下看向灵犀。
灵犀侧过头,不自然的避开了他的视线。
郁清欢收回目光,平静道:“那就放了我这小侍。”
“唔……”
黑衣人似乎在思考,片刻后,他做出了决定:“可以。”
“我们抓了郁公子,怎么也得找个通风报信的人,好让丞相大人有充足的时间准备酬金。”
郁清欢抓住重点:“不是不求财?”
黑衣人意味深长道:“酬金,不一定是钱财。”
“好了,郁公子跟我们走吧。”
黑衣人拍了拍手,云净被推到一边,脖子架刀的待遇轮到了郁清欢。
云净泪眼汪汪:“公子……”
郁清欢给了他一个眼神:“云净,记得帮我取首饰。”
说完,就被挟持他的黑衣人推攘着离开。
郁清欢回头看到的最后一眼,是依旧老神在在坐在车顶上的晏迟。
七拐八拐,郁清欢被带进了一座已经荒废了的宅院。
院子里有口枯井,黑衣人带着他们下了井,用不透光的绸带紧紧的蒙住两人眼睛,在地下通道又走了大概一刻钟。
通道里不知为何很热,还有很多台阶,上上下下,等到重见天日的那一刻,郁清欢早已汗流浃背。
他们再次出现的地方,是一座庙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香火味。
郁清欢和灵犀被黑衣人背靠背绑在一起,黑暗中,他听到了黑衣人离开的脚步声,还有关门的嘎叽声。
郁清欢安静的等了会儿,确认周围没有第三个人,才开口:“灵犀?”
没有人回答他。
郁清欢想了想,歪着脑袋用肩膀蹭了蹭蒙住眼睛的绸带,没蹭掉,绑得太紧了。
犹豫片刻,郁清欢悄悄的用左脚踩掉了右脚的鞋袜,然后前倾上半身,抬起了光溜溜的右脚,用脚趾勾住了蒙眼的绸带,用力一扯——
终于恢复视野。
与近在咫尺的人四目相对。
郁清欢:“……”
郁清欢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看着面前一脸戏谑的人,表情彻底裂开!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晏迟这狗东西也跟着过来了?!他不是留在了车上吗?!房间里确实没有第三个人,但有第三只鬼!!!
郁清欢蠕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他能说什么?!说你为什么不做声?有没有看到他解开绸带那一系列用脚够头的愚蠢操作?!
丢人,丢到家了……
郁清欢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晏迟脸上的笑容扩大,对着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生无可恋气息的郁清欢竖起了大拇指:“柔韧性不错。”
郁清欢气得浑身发抖,从牙缝里冒出一个字:“滚。”
在他为了自救努力挣扎的时候,有人目睹了一切,将其视之为一场喜剧片,并成功被取悦到。
晏迟指了指他身后的人,嘲讽他:“白痴。”
郁清欢反应了过来,处于灵魂状态下的晏迟说话不会被其他人听见,但他自己说话是会被听见的。
灵犀还在,他最好不要随便开口。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
沉默了会儿,郁清欢无声道:“他怎么了?”
晏迟漫不经心道:“晕了。”
郁清欢皱起眉,刚想说什么,就听到晏迟补充了一句——
“你猜他是不是装的?”
装晕?
不是没可能。
在黑衣人说江灵犀也是目标之一时,郁清欢就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浓厚的怀疑。
“灵犀?”郁清欢又叫了声。
没人应声。
郁清欢右手艰难的往后挪,碰到了灵犀的手,他用力的掐了一下!
依然没反应。
看来是真的晕了。
但为了万无一失,郁清欢还是用口型说话:“这是什么地方?离丞相府远吗?你跟过来的时候有看到什么标志吗?”
晏迟跟他大眼瞪小眼:“……”
郁清欢以为他没有看清,又重复了一遍。
晏迟:“你他妈说话能不能简短点,我又不会唇语!”
郁清欢:“……”
气得不想说话了。
晏迟反倒生了兴趣,弯下腰用手指戳他的脸,目光越来越不怀好意。
郁清欢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无声问:“你想干嘛?”
“给你扎小辫。”
晏迟身上恶劣因子蠢蠢欲动,大龄儿童的玩性总是突如其来。
随手扯了下发髻,发簪掉落在地,郁清欢一头墨发垂直落下,铺散开来。
修长的手指勾起一缕缕发丝,晏迟相当认真的开始编小辫。
郁清欢想挣扎,却被煞星一手按住了脑袋,动弹不得,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别动,否则给你揪秃了。”
煞星威胁起人来异常熟练。
郁-忍气吞声-清欢暗暗发誓,等他有机会上了那家伙的身,他一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