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穿】便胜却人间无数》禅时

159、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

　　九年后——
　　晏迟孤身一人回到了八里巷。

　　这里的变化很大，熟悉的人变少了，不该有的热闹却增加了。
　　据说，这里要被拆迁了，这一回是真的，挨家挨户都在闹腾呢，想着能多要点拆迁款。

　　晏迟默默的走进那个小小的院子，关上了老旧的门，将门外的喧嚣隔离。
　　一如当初那般，把自己重重的砸进了被窝里。
　　床发出了刺耳的嘎叽声，似在抱怨身上人的不知轻重。
　　晏迟手臂搭在额头上，目光望着空无一物处。

　　八年前，他参加全国统一高考，不顾老师的劝导，以绝对的高分考进了军校，选择成为一名海军。
　　他的文化课成绩和体质测试成绩都不需要操什么心，体检和面试也没什么问题，唯一让他有些拿捏不定的是政审。
　　毕竟他并不是很了解晏家，不清楚有没有人违法乱纪，在上面挂过号。

　　不过最终，他还是过了。

　　学校里的那几年，他几乎花费了所有时间去学习，基础课程以外的专业课和特色课，他更是拿出了悬梁刺股的架势。
　　舰艇航海指挥、航海气象学、天文航海学……甚至外交礼仪、海军实用英语等一些他并不喜欢的课程，他都毫不犹豫的学习了。

　　四年后，晏迟从军校毕业，分配到了一线海域战位任职，在经历多岗位锻炼后，他适应了各种极限环境下，依然能完美完成任务的绝对能力。

　　而就在前几天，他被任命为一艘巡洋舰的舰长，军衔上校。
　　他绝对是海军史上最可怕的新人。
　　不管是任务完成率，还是晋升速度，他都是第一，打破纪录的那种第一。

　　晏迟承认，他选择成为海军有自己的私心，但他对国家的热爱也是毫无疑问的。
　　他的心很小，只装得下一个郁清欢。
　　可同时，他的心也很大，承载得起泱泱华夏。

　　所以，在寻找郁清欢的途中，他不遗余力的完成国家交代他的任务。
　　奋不顾身，视死如归。

　　……

　　晋升为舰长后，晏迟有了一个礼拜的假期，心念一动便回来看看，顺便……给沈爷爷扫墓。

　　沈爷爷是三年前去世的。
　　走的时候很安祥，因为他的孙子有出息了，他的女儿也在他晚年时经常回来看他……他没有任何遗憾。

　　或许，唯一有点不放心的，是晏迟的终身大事。
　　只是老人家知道，孩子心里有人，所以他不能管，更不能叫孩子他妈管。

　　沈爷爷临终前，跟自己女儿交代遗言，“你前头……二十多年，都没管过迟娃儿，以后……你也不要管！你要是敢插手，老子就把你带走！到了下头，老子打断你的腿！”

　　正哭得梨花带雨的沈秋妍一个激灵，吓得眼泪都忘记流了。
　　陪她一起过来的老公和孩子：“……”

　　晏迟却是抱着万岁一言不发，他没有理会这一家人，爷爷死了，他再无亲人。

　　之后沈秋妍来找过他，但他没有见。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晏玉林是，沈秋妍是，他……也是。

　　他记得很清楚，那一天，星光冲破乌云，血色染满天穹，巨鲸化为孤岛，燕国女皇崩殂，而海神庙的庙门前，那一尊石雕，却在顷刻间碎裂。

　　——被石珠石化的东西……不会永恒，它终究是要碎的。

　　晏迟无比清醒的认识到这一点，他格外痛恨这种清醒，因为这让他看到了命运不可打破的原则。

　　回来后，他再一次去了太璜山，想见正心和尚，却被告知，正心大师已经圆寂了。

　　晏迟当晚站在屋顶上，吹了一夜冷风。
　　第二天，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他回到学校，从一个纯靠天赋读书的学生，变成了靠天赋加汗水读书的好学生。
　　他努力学习英语，背单词、记语法、听听力、练口语，他摒弃了对英语的一切厌恶去学。
　　单词背一遍记不住，他就被两遍、三遍……乃至九遍、十遍！
　　有时候，他背单词背得想吐，但扯了扯脖子上什么也没挂的绳子，他就能坚持下去，违反生理本能去坚持。

　　沈爷爷见他这样，心疼万分，甚至开口劝他不要背了，太苦了。

　　晏迟不觉得自己苦。
　　为了爱而拼搏这件事，怎么说都是一件值得让别人感动，让自己骄傲的事。

　　所以，背单词不苦，学习也不苦。
　　苦的是没有期限的等待，以及不知生死的寻觅。

　　……

　　一周的假期有点长，拜祭完沈爷爷后，晏迟便去于观南家看了看如今生活顺心如意的万岁。

　　于观南继承家业，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兽医，把万岁交给他，晏迟很放心。
　　虽然，于观南曾一度感到诧异，为何一只耄耋之年的狗狗会突然恢复年轻。
　　可他本就胆子不大，晏迟一个眼神过去，他那颗探索的心就枯萎了，开始老老实实的当一个铲屎官。

　　假期结束，晏迟回到了海军舰队。

　　刚登上舰艇，他便收到了上面传来的消息，让他参加一个特殊的视频会议。

　　会议上，晏迟见到了一个老人。

　　几乎是第一眼，他便认出了这个老人的身份——国内顶尖的考古学家岑关凤，身具各大名校考古系荣誉教授、国家博物馆协会理事、国内古迹遗址协会会长等身份。

　　晏迟的那颗古井不波的心脏蓦然剧烈跳动了一下，他有种预感……

　　“岑教授，具体情况还是您来说吧。”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

　　岑关凤朝着对方点了点头，便缓缓开口了。

　　“一个月前，几个极限运动爱好者在A6海域完成了一次深海潜水，意外拍到了一段视频……我放给大家看看。”

　　镜头对准了视频投影——
　　一番天旋地转的画面换转后，视频内容逐渐清晰。
　　幽暗的深海中，发光的鱼群涌动着，形成了五彩斑斓的彩带。
　　就在那游动的微弱光芒下，一座城池的影子一闪而过……

　　岑关凤眼疾手快把视频暂停在了这一秒。

　　众人细看之下，心中顿时卷起了惊涛骇浪。

　　只见巨大的阴影覆盖着一片失落的国土，崩塌的山脉形成了一个个混乱纠缠的漩涡，狭缝里依稀可见到破碎的城墙、古老的宫殿、神秘的庙宇……这是人类遗失的文明！！！

　　岑关凤转过头，语气狂热道：“诸位，这是一个不曾在历史上记载的古国，这是属于我们东方的亚特兰蒂斯！”

　　“这对我国的历史文明研究具有重大意义，我们必须安排人下去，探索这个遗迹！挖掘真实历史！”岑教授一语定音。

　　“深海探索具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
　　下面的话，岑关凤不说大家也都知道，这个活儿，得有人接下来——
　　这是命令。

　　参加会议的除了晏迟，还有其他海军舰队成员，但绝大多数人都对岑关凤说的探索海底遗迹没什么兴趣。

　　几分钟的时间就在沉默中度过了，就在岑关凤开始着急，准备向上面要求下达强制任务时，有位格外年轻的舰长站了起来。

　　岑关凤对这个舰长印象很深，他太年轻，相貌也过于优越了，岑教授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数不胜数，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模样的男人。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笑如明月朗朗，宛在星河中央。
　　岑教授不是汉语言文学专业，所以原谅他只想到了这么一句话。

　　此刻，那位俊美的海军舰长认真说道：“远航七号舰，愿意接受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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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已经用声呐做过海底定位和距离勘测了，遗迹边缘距离海面六千米，中心地带五千五百米。”

　　岑关凤看向身边的军人，严肃道：“你知道勘测距离五千米以上，意味着什么吗？”

　　晏迟平静道：“意味着无线电装置成为了摆设，一旦下潜三千米以上，便会与外界彻底失去联系。”

　　“是啊。”岑关凤凝重的点头，“信息传递是个大问题……而且海底压强巨大，没有装备的话，海下三百米就是人类的极限，超过这个极限，潜水员就会被四面八方的海水压力挤爆。”

　　海水深度每增加十米，就会增加一个标准大气压，五千米就是五百个大气压，即便是国内最好的潜水服，能保证的安全水深也不过千米。

　　“所以，在我们的预想中，是不需要你们真身暴露在海水中的，只需负责驾驶海神号潜水器，到达目的地后启动深海探测器，避开旋涡，完成绘图和样本采集。”

　　“但凡事都有意外，我们无法杜绝危险的存在性，也只能在近海三千米区域以内下达相关指令，超过三千米，就全靠你们自己了。”岑关凤语重心长道。

　　晏迟：“明白。”

　　这次下潜，包括晏迟在内，一共有三人，他们会作为晏迟的助手，和他一起进入潜水器。

　　“最后确认一遍，是否准备完毕，开始下潜？”晏迟在潜水器内说道。

　　两名助手都比划了一下OK，通讯器里也传来了岑关凤的声音，“已经检查完毕，可以下潜了。”

　　沉重的机械运作声响起，球状的潜水器舱体缓慢的沉入海面。

　　晏迟透过特殊钢化玻璃看向外面纯净的海水，心中五味杂陈，忐忑不安的期盼着……
　　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未知的结局将被开启。

　　“不能一次性下潜过深，每过百米就停十分钟，以适应海底水压变化。”

　　一百米后，海水的颜色就开始发生了显著变化，穿透海面的阳光被不断削弱，周围环境逐渐变暗。
　　等到下潜深度达到三百米，整个海底世界已经融入了一片寂静的暗色。

　　“打开探照灯。”晏迟从容不迫的说道。
　　助手配合他有条不紊的按下按钮，前方的景色瞬间变得清晰可见。

　　晏迟拥有丰富的潜水器驾驶经验，每一条命令都恰当及时，每一步操作都精准简洁。

　　两名助手也在他的强大气场感染下，缓解了心中的紧张。

　　一千米后，晏迟看了下时间，不由皱眉，呼叫岑关凤：“岑教授，按照目前的下潜速度，抵达目的地还需要十个小时，这对我们的精神状态，还有体力都是一个极大的考验……时间拖的越久，越容易遇到意外，这里请求，在海深三千米区域以内，在不影响潜水器运行的情况下，加快下潜速度。”

　　海面上，岑关凤收到消息，有些拿捏不定，在专业人士分析后，方才慎重回复道：“晏舰长，你的请求已经批准，下潜速度可以加快，但不能超过原来速度的一点五倍。”

　　晏迟勾了勾唇：“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