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
-
八月十五日，中秋节。
这是月华之力最浓郁的一天。
晏迟握紧手中那颗略有些灰暗的氐人泪，深深吸了口气。
这颗氐人泪与之前的不同，可能是历经的岁月过于悠久，能量流失了很多，晏迟不确定它能支持自己进行几次穿越时空。
“郁小宝，等我。”
心中默念着郁清欢的名字，晏迟仰起头，将手上的安眠药咽下，强迫自己快速进入沉睡状态。
这段时间，他失眠很严重。
一闭上眼睛，郁清欢的面容就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恬静的站在那儿，明澈干净的眼眸投来专注的目光，轻轻一笑，那对浅浅的梨涡，仿佛盛满了醇香的佳酿，看一眼，人便醉了。
就这么日复一日的想着，念着，爱着，晏迟终于感受到了情之一字的折磨。
以前，晏迟看不惯恋爱脑的人，认为大男人生于世，自然要去最广阔的天空，度过最精彩的人生，困于一隅之地，守在一个人身边，算什么？没劲！
在他心里，责任总是高于爱情的，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了一个人，不顾一切的去与命运为敌。
现在……他的想法依旧没有变，责任依旧高于爱情。
但爱郁清欢，早已是他自愿终身背负的责任了，不可避免，不可推卸，不可视而不见。
“有生之年，不见……不散！”
晏迟念叨着这个约定，缓缓陷入了睡眠。
氐人泪流光一闪，牵引着无尽月光笼罩住晏迟的身体，冥冥之中降下的时空之力逐渐转动起来，形成了一个漩涡，拉扯着晏迟的灵魂，前往不知名的异时空。
运动有参照物，同样，时间也有参照物。
氐人泪便作为一个锚点，牵连了两个不同的时空，将平行线扭曲相交，一者保持动态流速不变，而另一者的时间却被无限拉长，犹如静态。
……
苍莽大地，黄河流域。
两山之间的峡谷里，草木丰茂，时不时传来野兽的嘶吼声。
“踏踏——”
有一群人走出了山谷，她们身上涂抹着青草汁，腰间缠绕着血淋淋、刚剥下来的兽皮，黝黑的皮肤，粗犷的五官，充满了野性。
为首的一个女人神态冷峻，坐在一只长着獠牙的老虎身上，其他人或扛、或抬、或拖拽着自己的猎物。
“都快点，今天猎物多，血味儿重，再不快点回部落，那些鼻子灵的凶兽就找过来了！”
女人大声喊着，锐利的眼神盯着四周的动静，却没发现遥远的天边燃起的火焰。
“族、族长！”耳边传来族人惊恐的呼喊。
女人不满的瞪了过去，“怎么？”
“快看啊，快看天上！”族人浑身颤抖的指着天。
女人下意识抬头，顿时呆住了。
漫天的火雨划过昏暗的天际，如星辰陨落，焱蝶纷飞，无数的星火拖拽着尾巴奔赴大地，这一刻，天地的奇诡和绚丽展现的淋漓尽致。
“天、天火降世……”女人呢喃着，瞳孔间藏着挥散不去的恐惧。
……
“她是灾厄，只有将她献祭给天神，灾祸才会远离部落！”
苍老的祝巫指着一位瘦弱的女孩，声嘶力竭。
“巫说的对，姒一出生就伴随着旱灾，这次也定然是她的缘故，才会引来天火！”
“烧了她！”
族人纷纷附和。
被称作姒的女孩低着头，表情藏在阴影里，沉默不语，仿佛已经接受了接下来被安排的命运。
而她的母亲在思索半晌后，有了决断，“好，听巫的。”
女孩勾了勾唇角，掀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她就知道自己会被放弃，如此一个愚昧的部落，大家习惯将所有的不幸归于一人身上，以求心灵的慰藉。
这其实是一种掌权者的管理方式，把集体的恐惧转为对个人的愤怒，会让散乱的人心凝聚，会让骚动的灵魂安稳。
呵，简陋至极的手段！
女孩对此表示不屑一顾，她自幼便能清晰的意识到族人对她的不喜，也能看出所谓的厄运不过是母亲和祖巫稳定部落的说辞。
她不信神明。
她想，若世间真的有神明，也不过是比普通人强大一点的人类罢了。
神明无法拯救世人，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本身！
在她被作为祭品押下去的那一刻，她终于抬起了头，幽深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表情，或喜或悲或怒，神态百样，唯有一人，平静的脸上带着些许的怜悯。
是祝巫之子，灵葉。
女孩诡异的笑了，或许，她找到了绝境中的那一线生机。
她嘴唇动了动，发出一串让人听不懂的音节，所有人不明所以，只有灵葉，瞳孔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
氐人部落是古老的姜氏部落的分支，位于黄河流域，族长便是那位尊号为炎帝的血脉后裔，部落中有六大姓。
烈山氏，姜氏，连氏，灵氏，有琴氏，陈氏。
这六大姓牢牢把控着部落。
姜氏为族长，灵氏为祝巫，烈山管铸造，连氏精医药，有琴善歌舞，陈氏通俗情。
姜姒是族长的女儿，她本可以过很好的生活，受到族人的爱戴，可惜，她并不是族长唯一的女儿，所以当祝巫说她是灾祸的时候，她很快就被放弃了。
姜姒自然不会接受这样的命运，她一直在找突破口，找到可以让她更改命运的机会。
她找到了。
这一次的天火燎原，既是危机，也是机遇。
族人不是说她惹怒了神明吗？那便以神明的身份，与她们对话，揭露她们的愚昧与无知！
女孩八岁那年，驯服了一只水鸟。
她知道灵葉喜欢栽种各种各样的植物，所以她命令水鸟飞去遥远的山外获取种子，日复一日的给灵葉送去，至今已有四年。
灵葉一直不知道水鸟的背后是谁，但毫无疑问，他们之间产生了浓厚的羁绊。
女孩今天学着水鸟的叫声，她知道，灵葉会救她的。
部落众人或多或少都有着源自血脉的力量，有人力大无穷，有人感知灵敏，还有人可以喷吐火焰……血脉高贵者对其他人有着不可抗拒的压制力。
祝巫可以识别谎言，但灵葉与生俱来的能力更强，只要他不愿意，没有人可以窥探他的内心。
这是姜姒无意中发现的，她亲眼看到灵葉催生了一株蛇草！
掌控植物！
这是多么恐怖的能力，就像她一样。
姜姒的能力是驱使野兽，虽然目前为止，她的力量仅仅能让她驯服一只水鸟，但她相信，她的潜力是无穷的！
她与灵葉会成为最好的伙伴，一人掌控植物，一人驱使动物，她们可以征服整个世界！
与之对比，部落里其他人的力量，姜姒都看不上眼，一人之力终有缺憾，唯有她和灵葉，才是真正的强者。
……
到了祭祀日，灵葉没有让姜姒失望，他以神的名义救下了她。
可让姜姒感到奇怪的是，灵葉并没有来找她，反而经常一个人神神秘秘的往部落外跑。
姜姒终于忍不住了，灵葉是她看重的伙伴，她必须了解对方的一举一动。
一日清晨，姜姒偷偷跟着灵葉离开了部落。
部落之外，是一条波涛汹涌的江河。
姜姒偶尔会恶毒的想，如果有一天发生水灾了，部落里的人应该会很惨。
当然，这只是无伤大雅的想象。
祝巫拥有占卜凶吉的能力。
姜姒看过祝巫卜卦，一个龟甲，放在火上烧，通过烧出的裂纹就可以判断凶吉。
如果水灾真的来了，祝巫应该会提前预知到吧，毕竟以祝巫那老东西的谨慎，每三天都会进行一次占卜。
姜姒甩了甩脑袋，把脑海中奇怪的念头清空，继续小心翼翼的跟着灵葉。
我是在保护他，部落外太危险了。
姜姒想。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太阳出来了，朝霞铺满了半边天空，像火焰一样燃烧着苍穹。
灵葉来到了江边，他虔诚呼唤着神明。
姜姒：“？？？”
就在姜姒迷茫不解的时候，江上雾气顿起，霞光万道，神秘而又绚烂，一道身影凌空立于江面上，驾驭清风，环绕霞气，就那么出现在她和灵葉的眼前！
姜姒：“！！！”
与姜姒的震惊不同，灵葉十分开心，他仰着脑袋，专注的看着俊美的神明，说道：“您来了，真好！”
神明眼帘微垂，神情淡漠，“有事么？”
灵葉略有些惶恐，紧张道：“我、我就是想问问，您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神明抬眸看他。
他更紧张了，结结巴巴道：“我的意思……是、是我可以帮您，我们、我们氐人部落，有、有很多人的！”
神明掀了掀唇，不置可否道：“不必。”
轻轻的两个字，却带着岁月的空寂感，仿佛穿透了光阴长河，扭动着整个世界的中枢。
灵葉有些急切道：“您降临于世，只为寻找一人，我想，那人对您来说，定是非常重要，我、我想帮您！”
清风拂过，神明衣角飞扬，他漫不经心一笑，道：“你不是视我为神么？神明都做不到的事，你觉得你可以？”
晏迟没有想到，他利用氐人泪再次穿越时空，来到的却并非燕国。
而是充满了蛮荒色彩的旧石器时代，这里的人以捕猎为生，以血脉聚众，形成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部落。
这是四千多年前的世界，夏朝还未建立，人族尚处于蒙昧期。
他找不到燕国，自然也找不到郁清欢。
此时，吸引他灵魂的躯壳，是眼前的这个少年。
少年第一次见到他是惊恐的，也是敬畏的，他小心翼翼的问：“你是神吗？”
晏迟当时正懊恼着，就随口应了一声。
谁知少年眼睛一亮，竟然直接跪下了，还询问他的神名。
晏迟下意识说了个“晏”字，又停了下来，他不太想将自己的名字留在这个时代。
少年却记住了他脱口而出的“晏”字，之后称呼他也是以晏神之名。
感受着少年躯壳对他产生的若有若无的牵引力，晏迟心想，或许是因为正心和尚给他的那颗氐人泪就出自于对方吧。
以此推测的话，那之前的那颗氐人泪……是出自于郁清欢吗？
晏迟笑了笑，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他只想改变命运，把郁清欢从死亡的界域拉回来！
他也不想附身灵葉，灵魂交换这种事，有郁清欢一人就够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现在的这颗氐人泪能让他进行几次时空穿越，他只能尽量保持灵魂状态，停留在这个世界，直到完成目的。
……
听了晏迟的话，灵葉似乎不知道怎么应对，只呐呐不语。
而这时，一个女孩突然跳了出来，张开双臂挡在灵葉面前，目光锐利的直视着晏迟。
是姜姒。
她不信所谓的神明，她觉得灵葉一定是被这个人蒙骗了！
她毫不客气地问：“你是谁？从哪里来？”
晏迟挑眉，他懒得和这两个未成年编借口，打了个哈欠道：“晏，穿越时空而来。”
原始社会的孩子不知道什么叫穿越时空，而姜姒却很聪明，她眉头一皱，思索着时空二字，表情越来越凝重，“时空……是时间吗？”
她的目光开始变得惊骇，如果这个人说的是真的……能够穿梭时间的旅人，岂不是真的与神明无异了？
她坚定道：“我不信。”
晏迟嗤笑：“我管你。”
姜姒眸中精光一闪，一只白色的水鸟极速飞来，尖锐的鸟喙泛着寒光，猛的朝“神明”发起了攻击！
神明目光波澜不惊，似乎根本不在意。
而后，姜姒就眼睁睁看着水鸟穿透了神明的躯体，犹如水滴融入大海，掀不起半点风浪。
水鸟与神明，仿佛不在一个世界。
可见，却不可触。
姜姒的喉咙有点干涩，这种身化虚无的力量，是人类该有的吗？
灵葉一把扯开了女孩，怒斥道：“姒，你怎么可以对神明不敬？！”
“我……”
如果是之前，她肯定会大喊，那家伙根本不是神，只是一个骗子而已！
可现在，她说不出半句话来。
”晏神……求您饶恕姒的不敬！”灵葉想跪下求神明宽恕。
晏迟只轻飘飘一句，“不许跪。”
便让他重新挺直了膝盖。
灵葉身为祝巫之子，他最敬畏的便是神明。
作者有话说
第150章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