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杙樘大人》三识

4、第四章

　　荣桓这位太子，生的耀眼好看，一双眸子像极了墨玉沾了星光。身材修长均匀，玄色宽衣在腰封的束缚下，更显俊逸。按我过往听闻，荣桓之能必定担得上下一任龙王之位。
　　“杙樘，讲话莫要失了分寸。”
　　“我不同你在这废话，龙王人呢？”我怀中的女娃娃分量可不轻。
　　荣桓欲从我手中接过梨里，我高兴得很，直接丢给他了，“这是你妹妹，龙王的闺女，怎么这会儿受伤了，一点也不受待见呢？”
　　荣桓正朝着梨里的胳膊伤口处施法，却发现无济于事，遂道：“何人伤的？我不是同你说过，莫要出海。”梨里不敢言语。
　　我自知理亏，这件事毕竟是因我而起，便摸了摸鼻子，望着荣桓，“这事怪我，我来了位客人。说来也怪，此人乘船而来，船身雕刻了两只麒麟，栩栩如生。梨里她便是被麒麟所伤。”
　　“你说什么？麒麟乃是上古神兽，几万年来未曾现身，怎么可能在西海上出现？”
　　“不，伤她之物，必定不是麒麟，而是藏于麒麟雕画下的术法结界。”
　　“现下何处？”
　　“走了，客人死了。船上还有人，我没瞧见是何身份。”
　　荣桓低头望着怀中双眼红肿的梨里，右手空出来轻轻拍打妹妹的后背，“你先回去吧，杙樘。”
　　我懒得理会他人家事，应了一声便上去了。
　　坐了一会越想越郁闷，便隐了身追着大船离去的方向。
　　一炷香后，我悠悠落到船甲板上。我想的果然没错，船上的“麒麟”是靠气息来辨别他人。俞萧继能够被扔回船上，是因为他原本就是随着船而来的。梨里同这艘船没有任何的联系，所以被弹了回去。而我，水禾花同我本为一体，船上有人服下它，便同我有了牵扯不断的联系，“麒麟”自然不会为难我。
　　我隐了身，绕着甲板走过半圈，并未瞧见俞萧继的尸体，想来又被扔下去了吧。方才那两位奴仆立于门前，房门紧闭，我透过木门往里探去，竟是什么也没瞧到。
　　奇怪，这船上应当有十个人左右，去掉船上来回行走以防出事的仆人以外，屋内至少要有二人才对。我正这般想着，船后传来声响，四五个仆人走过去，将船底仓冒出来的人拉了上来。
　　正好是二人。且，这熟悉的面孔我似乎在哪里见过。老天啊！这不是元弦么！
　　元弦旁侧跟着个人，年岁瞧着同元弦一般大。难道俞萧继的恩人便是元弦？这般景象不用我细瞧也能知晓，元弦的体内隐着从我花树上摘来的水禾花，“恩人”不是他还是谁？
　　不过，旁侧那人也有些奇怪，我使劲回忆着。哦！这人不是二十年前被献寿的那人么！那意思便是说......此人才是俞萧继的恩人，是俞萧继第一回用寿元拿水禾花给他换来的寿命。不错，二十年已过，他体内的水禾花已经消逝不见。
　　我越发想不通了，既然恩人是他，为何第二株水禾花此时正在元弦的体内？二人经过我旁侧，我往后退去，倚着护栏，元弦走至我面前，忽的将脸转过来，双眸对上我的眼睛，嘴角一勾，头部往前探来。轮廓分明的脸庞离我愈来愈近，我皱着眉头正奇怪，心道，他这般赏海的动作是不是过于猥琐？
　　结果，本少女柔软轻薄的嘴唇便被人吻了去，只此一瞬便放开。
　　待我反应过来时，元弦已然踏进房内了。“我*！你是不是有*！老天啊！”我竟然！被一个凡人！给轻薄了！
　　我一撸袖子，开门冲进去，打算用我强大的妖力让这个凡夫俗子尝尝我的厉害。没成想，屋内剩他一人正悠哉悠哉地喝着茶，嘴角依旧噙着笑，开口道：“原来民间传说中的杙樘大人便是你。”
　　我叉着腰，像极了不久前梨里凶俞萧继的模样，喊道：“是我怎么了？你是谁？你为什么能瞧见我？瞧见就算了，轻薄我做什么！”
　　元弦放下茶杯，单眉挑起，眼神逐渐邪魅，“轻薄？何人轻薄你了？我方才只是看看海啊。”
　　“我*，看海还需要将嘴递过来么！”
　　“哈哈哈哈哈哈......”元弦起身走过来，明亮的双眸为这张脸增添不少翩翩风采，“你
　　真有趣，我同你又不是第一回见了。”
　　我怒瞪着他，却听他继续道：“你那时坐在皇宫城墙上，瓜子花生嗑的满天飞。你忘了？你的瓜子壳掉在我脸上了。”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这么点小事你这般记仇。“你能看见我？你不是人，你什么东西？”
　　“嗯？我是人，满朝文武乃至天下百姓，皆称我一句‘殿下’，你说我是何东西？”元弦双手负于身后，定定地瞧着我。
　　从未有人同我说过，凡界君王是有此等能力的。
　　“我与旁人不同，我生来便能瞧见非凡界之物。你可知为何？”
　　“我与你并不熟稔，不必同我讲这些。”虽说我的好奇心已经快溢出来了，不过，凡界有凡界的规则。一人无缘无故与你讲这些，一定是索取你些什么，更何况，这是君王。君王比常人想要的东西只多不少。
　　我欲转身离去，元弦在身后不急不慢道：“我偏想同你讲。”
　　我心中深深疑惑，这真的是元弦？或者，这真的是凡间帝王？
　　“因为此事，我幼时便找过算命先生，他同我说，我此世必是万万人之上，有所作为。你说，这世间，除了帝王，还有什么是万万人之上呢？”
　　我想了想，“你那位先生算的挺准，可否为我举荐，我想算算财运。”
　　“......原先打算混混日子，当个王爷逍遥快活，他这么一说，那我可得长进些。”
　　“于是你便弑兄夺位？不过这种事放在凡人身上，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我想长生不老。”
　　果然，目标明朗。于我而言，世间最难纠缠者，当属帝王此职。天界天帝、人间皇帝，都不是省油的灯。
　　“那你自然是找错人了。”我笑嘻嘻回道。
　　元弦故作一副无辜的模样，轻声道：“方才这二十年的寿命不是你予我的？怎么会找错人呢？”
　　我*！深呼吸后，身子渐感寒意，我直言道：“你方才没瞧见么？与我交换东西，需得寿元来换，且心甘情愿。”
　　“哈哈哈哈......我知晓啊，方才换得我二十年寿命的人便是心甘情愿的啊。”
　　“你......”一时语塞。
　　元弦收起笑音，“你是不是在想，为何你的水禾花在我体内？俞萧继此人愚笨不堪，略施小计便白得一个‘恩情’之说。”
　　我心中惊讶，甚至有些气愤，面前此人心计过深，毫无同理心，帝王之位当真胜任？不过我立即反应过来，“不会是你，是你方才身边的人。二十年前，你不过幼年。”
　　“是先生。先生见多识广，寻得一长寿之人，为我填补这条路。俞萧继他......哈哈哈哈哈说来污耳，他竟然爱上了先生哈哈哈哈......不然怎会心甘情愿呢。”
　　我心生怒气，“船上麒麟也是他所为？”
　　元弦听的颇为骄傲，“正是。”
　　想到被伤的梨里，我稳住心神，“这位奇人异士如今何处，我想见见他。”
　　“我也想让你同他见见，但是太晚了，他二十年寿命已近，已经去了。”
　　“怎么可能，我方才还瞧见他同你走在一处。”
　　“我不是同你说过，我可以瞧见非人之物。”
　　我身上一阵发冷，我怎么会连是人是鬼都分辨不出来，难道是这艘船的结界？不可能，我不会弱到这种地步。
　　冷意越发严重，头部开始发晕，我不能再理会他了，我要离开。
　　于是我趁着元弦转身的时候，飞快回到甲板上，用尽全身力气使了术法回到岛上。脚尖将将碰到地面，头部一阵眩晕，便不省人事了。
　　再次醒来时，我已经躺在自己的床榻上了，是我摸出来的。因为当我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时，我瞧不见任何东西。
　　我甚至闻不见任何气息，我用力捶了捶床板，“咚咚”声于我耳边响起，还好，我听觉还在。“梨里，是你么？”
　　“躺好，别动。”清冷似湖泊的声音传入我的耳内，我立马躺下去，摸索着被褥盖上来，并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手给我。”
　　我又老老实实将右手从被褥中拿出来，被另一只温暖如玉般的手接过去，一股灵力顺着我的手流进我的身体。
　　我莫名觉得委屈，开口带了哭腔，“枢彧，我这是怎么啦？我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无碍。”
　　“哦......那我为何会这般啊？”
　　枢彧将我的手重新塞回被内，额上忽的覆上一只大手，“你将摄人心魄的蛊珠揣在身上干什么？”
　　“什么蛊珠啊？我不知道啊，我没有见过那个东西。”不对，蛊珠？不会是梨里那个小丫头给我的夜明珠吧？老天啊！“我、我好像知道是何物......那珠子在哪呢，一定是梨里不认识偷偷拿来给我的，我好还回去。”
　　“不必。”
　　我听闻枢彧起身的声音，赶忙问道：“怎么不必啦？”
　　“已毁。”
　　我心中“咯噔”一下，不是吧，你将它毁了，万一龙王那个老东西过来寻怎么办，岂不是赖上我了？
　　话说，枢彧怎么在我这，我不愿同他见面，讲话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能憋死人。但是毕竟是天帝，即便拿雷劈我，我也是万万不敢同他单挑的。
　　眼前逐渐光明，脑袋嗡嗡声愈来愈小，等上个片刻，房顶木柱细纹我都可以瞧见，遂喜出望外，转头朝着枢彧那里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