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开向晚》四眼蘑菇菌

8、选择

　　第八章选择

　　唐静上楼直奔赵小棠的病房，不由分说地拉起睡梦中的苏婉儿。
　　“婉儿，走，和我回酒店睡，我们明天一起去M国，你放心这边一切我会打点好的。”唐静尽量用温柔的语气对苏婉儿说着话，和刚才在楼下的剑拔弩张完全不同。
　　“静静，我不去M国。”婉儿拒绝唐静的回答干脆到没有一丝迟疑，“我要留在国内。”
　　“那好，你去S市，不管怎样，如果你想去长华，不用什么保送名额，我会想办法让你去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焦灼，唐静怕自己的提议再一次被拒绝。
　　婉儿明媚地一笑：“静静，谢谢你费心帮我争取，可是，我决定留在小棠身边，我不去长华了，我想......”
　　苏婉儿的话还没有说完，唐静遏制不住的怒气就爆发了：“你是傻子吗？赵小棠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不就是个女人吗？你有毛病吗？你瞎吗？你当我很闲吗？你当我是什么圣母婊，非得来管你的事情吗？”
　　婉儿有些怔忡地看着唐静泣不成声地指责和质问自己。良久，空气中只残余着唐静低哑的抽泣声。
　　“对不起，静静，让你大老远飞过来，你帮我这么多。我一直也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婉儿声音喑哑着道歉。
　　唐静更火大了：“你对不起个屁！我让你回报我了吗？！你对我除了对不起和谢谢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了是吗？”
　　婉儿不说话了，静静地等待着唐静的发落。
　　唐静回忆着14岁她被唐家带走，被迫和婉儿分开的日子；她费尽心思找到苏婉儿，两人再次见到时的场景；那时婉儿好像还是像从前一样依赖着她。
　　可是慢慢地，因为自己唐家大小姐的身份和别人的闲言碎语让婉儿再也不会轻易接受她的好意和帮助。她们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亲密了，因为在婉儿眼里，她不再仅仅是唐静，还是是有权有势的唐家大小姐！
　　可唐静身边只有苏婉儿这个一个真心的朋友，婉儿是唯一可以和自己“共苦”的人啊，最后连她都变成了身边虚与委蛇的陌生人了吗？真的。。。。好不甘心啊。
　　“婉儿，我不想失去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你被赵小棠伤害，我愿意为你做一切事情，为什么……为什么我却感觉我们越来越远？”唐静掩面痛哭。
　　婉儿静默不语，慢慢上前抱住唐静，泪流满面的说：“静静，你还记得六岁那年，有坏孩子欺负我，你帮我揍跑他们的事情吗？”
　　唐静懵懵地抬头，脸上困惑的表情：“啊？”
　　婉儿破涕为笑：“静静，你永远不会失去我，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从六岁那年我就认定了。你想想，我有烦恼会向你倾诉吧？虽说我的生活不会事无巨细地向你说明，但是有些事有些人我从来没有瞒过你吧？你知道的，我对你没有秘密的。虽然以后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但是为了你我也可以义无反顾，如果你需要我，我在所不辞的。”
　　唐静听到婉儿这么说，心中的委屈慢慢瓦解，收起哭泣，询问道：“既然我们关系这么好，那为什么拒绝我的好意？高考结束后我说爸爸可以安排我们去同一所名牌大学，你拒绝了；大学四年，我邀请你假期游玩，你也拒绝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听到别人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我调查过，私底下我也已经教训她们了，可是你……，如果我对你好，你就总是对我说谢谢，总是那么客气。”唐静说着竟然又委屈地嘟嘴。
　　“静静～”苏婉儿哑然失笑，“无关他人的是非言语，只是，我们都要长大的，我不可能依赖你一辈子啊，我有了喜欢的人，我需要独立，需要靠自己的努力给爱人好的生活，所以我拒绝你为我提供帮助，主要是想锻炼自己。关于你说的感谢的问题……难道对于朋友的帮助，不应该出于礼貌表示感谢吗？反而我一直都觉得言语太过轻微，无法表达我对你的谢意……没想到我的这些举动竟然让你误会这么深。”

　　唐静有些愣住了，继而又对自己之前的胡思乱想感到羞愧，她早该知道婉儿不是听信别人闲言碎语就疏远自己的人。自己是不是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但是，听到婉儿拒绝自己的好意是为了赵小棠而想要独立、自强，她竟又有些隐隐的......失落感。没错，她知道人与人的关系是会变的，可是她和婉儿经历过那么多事情，那些磨难和痛苦，陪伴与鼓励，只不过她们分开四年而已，原来婉儿已经独立自强到不需要她的帮助了。
　　可是婉儿没有错，错的是她，她和赵小棠一样，不想放开婉儿。赵小棠依恋婉儿，所以不想放手。而她，享受着婉儿对她的依赖，当婉儿不再需要她的照顾和帮助，她才明白，原来被婉儿需要时，她才是有安全感的。
　　这是爱吗？她一直和男孩子交往，对别的女生也不感兴趣，唯独婉儿的事，却总是牵动着她的神经，她从前只觉得她和婉儿亲如姐妹而已，她们相互信任，没有秘密，甚至比情侣还要紧密的关系，可如今，自己看到婉儿对小棠做的一切，内心深处有种叫做“嫉妒”的东西正在萌芽，唐静终于承认了原来自己对婉儿的感情好像并不够单纯。
　　可自己还有机会吗？眼前这个人爱赵小棠爱到入骨，从送赵小棠带医院来的紧张失措，到一天一夜的守候，再到做出原谅赵小棠的决定，哪一个行为都在昭示着：苏婉儿是多么爱赵小棠！
　　想起在楼下和赵小棠的对话，唐静想赌一把，就算婉儿对自己没有爱情，那她们十几年的友情，总不会抵不过她一个赵小棠。

　　唐静抑制住哭泣，问道：“婉儿，如果我说我特别讨厌赵小棠，所以在你这里，我和赵小棠你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唐静看到上一秒嘴角还有隐约笑意的苏婉儿，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苏婉儿久久不语。
　　“婉儿，我们十几年的交情啊，而且，赵小棠是你无法驾驭的人啊，她多偏执你也看到了，和她在一起，你就是要往深渊里跳啊！”赵小棠抓紧苏婉儿的手，仿佛下一秒这双温暖的手就要离开她孤寂的掌心。
　　苏婉儿眼角突然又闪烁着泪光，看着唐静良久，缓缓低下头，眼泪绽放在天花板上：“静静，辅导员那里，要我在小棠和长华里做一个选择，我做了，是因为辅导员不理解我们之间的感情，如果必须二选一，我想能活的自由一些，所以我选了小棠。爱她本就是我的选择，我不后悔，痛苦只是因为小棠太不信任我，我没有给她足够的坚定，更痛苦的是小棠因为这件事还犯了蠢。”
　　“所以呢？你想要表达什么？你是说，你更爱赵小棠？”唐静吸了一口凉气，脚下有些站不稳，心中的不安流露出来。
　　婉儿擦擦眼泪，哭着说：“所以......静静，可不可以不要逼我做选择？明明你理解我啊，小时候我就和你说过我喜欢女孩子，我以为你能理解，这种朋友和女朋友必须二选一的游戏......又幼稚又不好玩，所以，静静，看在我这么痛苦的份上，拜托你了，不要再逼我做选择了，我......”苏婉儿哽住了，揪住胸前的衣服，慢慢蹲下，一些回忆，一些痛楚又涌到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唐静随着小棠蹲下，绝望的发问：“我真的无法代替她吗？你告诉我，你喜欢她什么？”
　　苏婉儿艰难地深呼吸一口气，哽咽着说：“静静，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就是小棠。你陪我度过最难熬的童年，你保护我、安慰我、支持我，就像我的亲姐姐，爸妈不在乎我这个捡来的小孩，他们只把我当做消遣和干活的机器，你把我带回家的那一天，我们躲在仓房柴垛下面不敢出声的那一天，你就变成了我从前生命中唯一的光点。我一直依赖着你的护佑，原先以为，我只要跟随着你就好，可是，你和靳千奇在一起后，我才明白，我不可能一辈子依赖你的，你和我不一样，你喜欢男孩子。”
　　唐静哑然，说不出话来。
　　“而小棠，她一直依赖着我，需要着同样残缺的我，我和她拼凑在一起，我才觉得自己是完整的。其实，连我自己都说不出喜欢小棠的理由，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在我的心尖上扎根了，拔掉她，我会死掉吧。”婉儿轻轻擦着唐静如流水一样滑落的泪，“静静，小棠比你更需要我，而我，也同样需要小棠，我不想做出选择，离开谁，我的心都要被挖走一半。”

　　唐静抱着婉儿放声大哭着，宣泄着心中复杂的情感。原来，有些事情误会了，便错过了，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发现原先的位置被替代了，再多不甘也只能回天无力，化作眼泪流尽苦涩。
　　唐静放弃了，就算有多么不甘心，看到婉儿那么痛苦，她也不舍得多说一句话了。
　　自己就待在好朋友的位置吧。

　　很快，唐静就和二人话别，她要回M国了，走之前三人一起吃了顿饭，唐静中途故意支开婉儿，单独和赵小棠聊了一会儿。
　　赵小棠心领神会，词汇匮乏地向唐静表达了对她的感谢以及对苏婉儿的承诺，唐静摆摆手，打断赵小棠的话，抿一口甘冽的清茶，缓缓开口：“我真不知道自己比你差在哪里。总之，既然婉儿选择留在B市，希望你能真心待她，如果哪一天被我发现，你辜负了她，伤害了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赵小棠听完，并未太过讶异，对方又不是第一次“恐吓”自己了。只是，婉儿到底还是选择了自己，从前她是一点就着的“小炮仗”，如今心底满满的全是婉儿给予的温柔。
　　她端坐起来，迎着对方强势的目光说道：“如果有那一天，我再伤害了婉儿，还请你千万不要手下留情，那样的赵小棠，连轻易死去都是施舍。”

　　唐静灭掉最后一根烟，烟灰缸里已经有五根烟蒂。咖啡馆凌晨钟声响起，桌上的咖啡已经续杯过很过次，客人也只剩他们一桌。门口的服务生眯着眼盯着他们，被发现了，便一扭头伸个懒腰，打个哈欠，似乎在催促客人的离开。
　　“结束啦？”倒是白泽似乎意犹未尽。
　　“后来，我回了M国，婉儿和赵小棠在一起，婉儿在B市找了份工作，一年后找小棠毕业，这一年多，她很忙，总是没有太多机会打电话，我曾偷偷找人暗中帮助婉儿晋升，本想让她不要那么忙，可是被婉儿发现了，自己倒被婉儿委婉的说了一通，两人有些不欢而散，以后，她再也没有机会和婉儿通过电话，直到靳千奇告诉她，婉儿死了。”唐静脸上又出现悲伤的神色，白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空气中有些许尴尬的氛围。
　　“其实，我喜欢婉儿。”唐静打破沉默。
　　白泽没有接话，因为他在故事中也隐约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唐静继续说：“靳千奇的事情.....当初我发现自己可能喜欢婉儿时太幼稚了，又因为一些家庭原因.....总之，这是另一个故事了。”
　　咖啡喝多了醉人吗？还是烟抽多了会上头？唐静干脆噤声不语，没有必要向白泽说这些，从前她太不勇敢，又做了些蠢事，错过了苏婉儿，这样俗套的剧情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更何况，婉儿已经不在了，说出这些更没有意义。
　　“唐小姐，如果你想说，我愿意倾听的。”白泽微笑致意。
　　唐静轻笑出声，直男也有温柔的时刻？真难得。心里稍微看白泽顺眼些，但是唐静嘴上依旧不饶人：“你想听的，能听的就这些，其余的，你想听本小姐也不想讲了。”
　　白泽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开口：“其实，苏婉儿自杀前一周，跟着上级领导张明德出去出差了，可是工作没有结束，苏婉儿就提前一个人回来了。而在苏婉儿在外地出差的这段时间，赵小棠曾经去过LOVE酒吧。我去调查过，看了酒吧后巷相连的街道监控，发现她被一个男人带回家里了，调查得知，这个男人是LOVE酒吧的临时服务生叶天，等我们找到叶天的住址，可是叶天早就不知所踪了。”
　　唐静听到这些，面色如纸，随即恶狠狠的咬牙切齿道：“请白警官务必找到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