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之城》於祖婷

7、7真正的目标是谁？

　　沈成耀惊恐得说：“这么一说，昨天老升是有点奇怪！我回去拿杯子的时候他说了好几句莫名其妙的话，一开始说什么茶太烫了就给我兑了一半凉白开，又让我先喝口茶等一会儿再开车，忽然又劝我再多坐一会儿时间，又是问我茶水温度合适不合适，不如换他的水杯！”
　　“跑不了了就是他！”胡志屏一拍大腿，大有要将升合财就地正法的气势，“这么紧张你的茶杯！一定心里有鬼！”
　　“也不能这么说。说不定他看外面雨太大，担心你的安全。”我示意沈成耀冷静，“这个升合财，平时有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没有。”沈成耀下意识否认。可一旦对升合财起了疑心，总要仔仔细细怀疑一遍。然后，就发现了问题。
　　“要说不良嗜好……他自己是没有的。但他儿子有。”“他儿子怎么了？”“老升的有一儿一女，女儿就在青云村生活，儿子前几年下山打工，人没回来几次，倒是好几次见老升请假下山给儿子汇钱。他自己的积蓄被儿子掏空了，又找女儿要——”
　　“这个升合财的女儿……”胡志屏突然想起，“是不是升绒花啊！他儿子叫升荣业。”
　　这话提醒了沈成耀：“对！他女儿那天也在车上，见了老升连招呼都不想打，一直在教训自己儿子。老升见了还有点吃惊呢。不过也难怪，老升没别的毛病，就是太重男轻女，又是老来得子……要我说，女儿有什么不好？儿子就一定有出息？这父母与子女啊，都是见面的仇人，分开了才想着对方的好……”沈成耀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落寞，大约又想到了自己的女儿沈圆圆。
　　可我在意的点却是，升合财的态度变化。
　　现在看来，升合财就是下毒人的可能性非常高。他有足够的作案时间，前后态度也不一样，会不会是发现自己的女儿孙子都在公交车上，生怕他们出事，所以临时反悔了？但是这样也不对。
　　因为，升合财最后并没有把水杯留下。
　　如果他后悔了，借口有的是。可他只是劝说沈成耀几句，可见升合财当时也在挣扎。
　　这就不对了。
　　如果升合财的目标是沈成耀，甚至不惜以车上乘客的性命做陪葬，那他大可以先把水杯扣下，等自己家人安全了之后，再挑一个时间下毒，没必要非得选在这一次。毕竟几十年来沈成耀的开车时间都是固定的，作为老看门人的升合财有的是机会。
　　可他没有这样做。
　　这就是说，下毒的机会很可能只有这一次。一旦错过，升合财没有第二次机会。可是他的家人也意外乘上了这班车，于是升合财在亲情和不可告人的目的之间犹豫，最后选择听天由命。
　　他劝了沈成耀，但没有成功，就放他带着有毒的水杯离开。
　　会是这样吗？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推理下去，新的问题就出现了。升合财为什么只有这一次下手的机会？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居然比自己女儿和孙子的性命更重要？
　　会不会升合财的目的并不是害死沈成耀，而是另有其人？
　　想到这里，我感觉自己抓住了一个可能性。
　　这与之前分析出来的矛盾对上了。
　　如果司机出事，那么全车人跟着遭殃，从山上翻车下去非死即伤。
　　可如果目标人物并不是沈成耀，而是借刀杀人，瞄准车上的其他乘客呢？
　　比如，呼延邦。
　　我怀疑，呼延邦才是真正的目标。
　　首先是因为其他人被瞄准的可能性不高。
　　一对准备结婚的情侣，两个关系一般的母子，一个下山考试的女学生。这五个人的社会关系简单，出行目的普通，出行时间不必然。
　　就比如准备结婚的情侣，他们万一觉得雨太大，干脆等雨停或者改天再下山买东西也很正常。因此这两人并不符合一定要坐这班车的条件，升合财难道要给每一位公交车司机下毒来保证间接害死这对情侣吗？大可不必这样。
　　那对母子更加不可能，理由也同样是出行时间随机。且他们上车的时候沈成耀正在拿水杯，说明那时候毒已经下好了。而升合财见到升绒花母子之后才犹豫，也说明目标不是这两人，升合财事先不知道他们要坐车。
　　接着就是我。一个埋头读书的女孩，社会关系极其简单，就算有人与我有仇，估计也只能是学校里那几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愚蠢家伙。要让他们指使一个看门人给司机下毒进而杀掉我？但凡这些人的脑回路能复杂到想出这种计策，当初也不至于被我一眼看穿他们的陷害，还被我反将一军，在学校里两年多毫无还手之力。
　　更何况，有刑法罩着，这帮年龄在十八岁以下的家伙们合伙把我揍一顿岂不是效果更好？
　　那就只剩下呼延邦。
　　经商多年的外地人，相对我们几个而言他的社会关系要复杂得多。
　　要下山乘车赶去高铁站，时间安排得非常紧，他必须乘坐早晨第一班公交车下山，否则就会错过高铁。
　　年纪比较大，一旦车子从山上翻下去，呼延邦非死即伤，且外界怎么也不会想到，司机中毒，嫌疑人的真正目标却是一个外来的商人。
　　综上，呼延邦才是真正目标的可能性更高。
　　此外还有一个细节：呼延邦不知道怎么买票。
　　他此行的目的是下山坐车离开，既然要离开，之前必然还有到达。那么呼延邦是怎么到的青云村？
　　他不知道要找司机买票，因此不大可能是自己坐公交车来的。上山要走十几公里，他一个行程很紧的老年人徒步上山的可能性也不高。如果自己驾车，为何不开车离开？
　　我推测，呼延邦来时乘坐他人的车上山，但因为某个缘故，他选择在一个大暴雨的清早，独自一人乘坐公交车匆匆下山。
　　那么，来时的人在哪里？为什么不送一送他？就算雨天路滑不好开车，出于社交礼仪将这位老人送到车站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呼延邦是一个人上车的。甚至没人送他到车站，也没人告诉他买票要去找司机。
　　虽然只是推测，但这背后的故事可以挖掘一下，说不定就与这起投毒案有关系。
　　想到这里，我已经得出了自己的结论：嫌疑人为了伤害呼延邦，事先安排看门人升合财在公交车司机沈成耀的水杯里下毒，计划使公交车出事，借刀杀人。嫌疑人的目的未必是要置呼延邦于死地，但目标是他，而非沈成耀。
　　至于这个人是谁，又究竟想对呼延邦做什么，那就不是这次任务的范围了，想要我继续查下去也可以。
　　得加钱——
　　“你算盘成精啊！”
　　海月忍不住吐槽了我一句。
　　然后才宣布，任务完成。

　　重新回到现实世界之后，车厢里的污浊空气让我感觉窒息。按照规定，七月初到九月底大巴车必须开空调，现在才六月，又是全封闭的窗户，无法流动的室内空气实在叫人头昏脑涨。
　　倒不如呆在假画一样的梦中之城里，好歹安静些。
　　“海月，你还好吧？”
　　赵影来的声音突然传过来，他递给我一瓶装在保护套里的水，笑着问。
　　这个人，明明我都没有利用价值了，怎么还是这么客气？啊，大约觉得我也被系统附了身，今后说不定会用得上之类的。
　　我接过水，道了谢，赵影来又强调了一句：“你晕车很厉害，一定要喝水。”
　　“知道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返回自己的座位。
　　晓玲继续戳我肋骨：“你哥人真好哦！换了我哥，就算是我渴死在家门口，他都不会给我倒水！”
　　“他是不会给你倒水，但他会给你切西瓜，还插上牙签。”我笑道，“谁不知道你堂哥有多喜欢你！”
　　“堂哥再好也没用啊。又老又丑……”晓玲向来以容貌为第一评判标准。有时候我觉得这是她的一大优点，因为如此一来，我在晓玲这里就有很多优先权。
　　这样想着，我把水杯放在一边。
　　我当然不准备喝。刚刚查了一个水杯投毒案，再加上这是赵影来送来的水，双倍不想喝。
　　但是晓玲盯上了水杯：“正好我渴了。”说完直接拿过水杯。
　　好吧，虽然看脸的姑娘简单而纯粹，但也必然有另一方面的缺失。没有距离感与隐私概念，就是其中一项。
　　我把水杯递给晓玲，手掌离开保护套的时候，有种奇怪的触感。好像保护套里有东西。
　　难道赵影来特意强调让我一定要喝水，是暗示这个？
　　他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是因为我没有手机。倒不是为了省钱——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主要是因为，我不需要。
　　并不是永远不需要手机，而是之前不需要。
　　高考之前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竭尽全力好好读书。现在考试已经结束，尽人事，听天命，我要做的就是规划下一步的目标并完成。
　　利用三个月左右的暑假时间打工攒钱，除了积攒上大学的生活费，还要买一部手机。这也是我和晓玲一起进城的原因：她叔叔开了一家手机配件加工厂，如果顺利，我可以用相对便宜的价格买一部手机。
　　然而最近我也意识到没有手机的不便之处越来越大，也在想，要不要将买手机的时间提前呢？
　　“啊——水好甜！”晓玲将水杯塞回我手里，“你一定要尝一口！特别好喝！”
　　我顺势拿回水杯，见晓玲又开始盯着手机，于是侧身摘下保护套，果然掉出来一张字条。
　　上面写着：任务完成得很顺利啊！期待你晋级的那天！
　　这个赵影来，是真得乐在其中乐不思蜀，还是别有用心——不对，他怎么知道我完成了任务？海月！这是怎么回事！？
　　“啊？哎哎哎？赵影来这么快就亲自来祝贺你了？”海月还带来另一个好消息，“对了对了！任务开始前的一瞬间啊，有宿主追加的奖赏，你刚刚完成的任务变成了乙级中等任务的附加任务，原本只能获得五千元的奖励，现在变成六千元！如果整个乙级中等任务全都完成，还能获得更高报酬呢！是不是很诱人！”
　　你在说什么？我在问你赵影来怎么知道我完成了任务！
　　“哎呀你这个人，都不觉得高兴吗？好吧好吧……刚才那个任务就是赵影来提交的。他可是高阶宿主，能在大厅发布庚级以下任务呢！”
　　赵影来发布的任务？虽然没有理由，但我在想，难道他在帮我？
　　“肯定是在帮你啊！这任务设计，完全跟你对口啊！而且奖励金额就这么一丁点儿，除了你，还有谁会接——”
　　六千元的奖励只是一丁点儿？我有点愤怒了，这是哪里来的何不食肉糜的发言！
　　“哎呀呀不是我说大话，而是……它在任务大厅里就是一丁点儿嘛。你要是能接到丙级以上的任务，奖励金额都是十万起步的……”
　　怎样才能接到丙级任务！我立刻问。
　　“果然，一和钱沾边儿你就有干劲儿了。也不难，看积分。系统会根据你完成任务的等级和表现自动给分。”
　　我现在有多少分？
　　“十三分。”
　　几级呢？
　　“新手村呢，只能执行乙级及以下的任务。”
　　多少分升级？
　　“一百分——”
　　那个乙级中等任务我接了。
　　“哇，真是爽快呢。”海月那边停了一会儿，没有回应。就在我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她又说：“刚好布置完成。确定不需要休息一会儿吗？确定啊！好的！那么，开始了！”
　　再一次的，我眼前一黑，进入梦中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