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之城》於祖婷

27、27 交换作案

　　“还疼吗……”
　　赵影来脸上敷着冰袋，秦司兰坐在他身边，又是担心又是惶恐，不停埋怨。
　　“为什么要去冒险？万一他伤着你怎么办？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难道我连关心你都不行吗？你这个妹妹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照顾自己哥哥吗？”
　　“跟海月没关系。”赵影来取下冰块，站起来，“不是让你回家吗？怎么又过来。”
　　我们三个，现在都在派出所里。我和赵影来是来做笔录的。秦司兰则是回家途中宁死不屈也要下车，然后狂打赵影来电话。
　　深更半夜让她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安全，只好让她来派出所找我们。
　　这个秦司兰，真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脾气，古怪刁钻让人难以应付。
　　就比如现在，我想和赵影来复盘整个事情的经过，但是秦司兰在，我也不好开口。
　　赵影来可不惯着她：“我没事，你也看到了我和海月都很安全。你现在立刻回家。”
　　“那你送我！我可不敢自己回家！”
　　“行吧。海月一起——”“只让你送！妹妹不准跟着！”
　　“秦司兰，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也不安全。”
　　“这里是派出所！难道警察会伤害她？”
　　“哥！你送她吧。”我只想赶快梳理清楚整个案件，“我在这里等着，没事的。”
　　赵影来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转眼又恢复平时笑眯眯的表情：“行吧。乖乖在这里等我啊，我的好妹妹！”
　　这话怎么这么别扭！要不是因为秦司兰在，我才不会叫你哥！这算哪门子的哥哥！
　　“你也觉得别扭？”海月突然冒出来，“我都快被你们两个别扭死了。一个打死不说，一个榆木脑袋——”
　　你别突然说话打扰我思考。
　　“好好好。我闭嘴！真是的……”
　　我目送两人上了出租车，然后找值班警察要了一沓草稿纸，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开始整理思路。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在我耳边说话。
　　“你是，海月？”
　　“嗯？”
　　我抬头，却不是赵影来，而是个警察。
　　“哦，我的笔录做完了，等我哥回来我们就走。不会耽误你们工作的！”
　　“你的名字真是海月？”
　　“是……我叫升海月……有什么问题吗？”这个人给我感觉怪怪的。不过身为一个警察，看到一个女学生独自呆在派出所，上来问问情况也情有可原吧。
　　“哦，听说你和你哥帮忙抓住了投毒未遂的嫌疑人。”这个三十多岁的警察在我旁边坐下，拿起我身边的草稿纸，“这是什么？”
　　我不太想与他多说，只是笑笑。
　　警察见我不说话，自我介绍道：“我姓徐。双人徐。叫茂宫。茂盛的茂，宫殿的宫。你可以叫我徐SIR。”
　　“我还是叫你徐警官吧。”
　　“都行。没问题——你在整理今晚的伤害案？那个杀人未遂的兄弟俩中有一个是你同学？”
　　这个徐警官看起来很健谈，说不定我可以从他嘴里套出与案子相关的信息！
　　“你说兄弟俩？指的是谁？”
　　“就是被你哥抓住的服务员，他叫沈梓豪，和沈梓旭是亲兄弟啊。”徐警官毫不避讳得将这一重要信息告诉了我，“你不知道吗？”
　　我摇头。
　　“那就怪了。”徐警官指着我的草稿纸，“你既然不知道这两人是兄弟，怎么推测出他们三个联手作案，而且交换杀人？”
　　交换杀人。
　　是的。我和赵影来在这一轮才意识到，凶杀案与伤害案之间，是有必然联系的。
　　三轮下来，不管我们怎么改变条件，总有一条清晰的主线。
　　争执——袭击——毒杀。
　　这三件事前后顺序没有变，最终结果没有变，只是参与人员有不同。
　　就像我之前分析的那样，不管起因经过怎么变化，最终结果都是蔡蓬莱受伤同时“意外”导致灰风衣男子遇刺。而沈梓旭，必然是争执双方之一。
　　在看似无规律的随机事件中不变的因素最可疑。
　　这一轮我与赵影来没有干预包厢内的争执，但结果没有变，依然是沈梓旭与人争执，依然是蔡蓬莱冲出包间，依然是她正好撞上那个风衣男子。
　　可是，在蔡蓬莱的手里，有一把匕首。
　　那是一把，曾经刺伤了男子之后，又被我们以为的嫌疑人塞到我手里，嫁祸给我的匕首。
　　这样一来，一个全新的可能性展现在我们眼前：这两件事真得是意外吗？
　　果不其然，回到包厢之后我发现屏幕上的歌还是那首日文歌。
　　明明三次重置事件发展的时间有所变化，这首歌却准确出现在三次争执发生之时，就像信号一样：这首歌一出现，行动就开始。
　　先是沈梓旭找个机会与某人发生争执，争执中蔡蓬莱夺门而出，再由某个人追出去——如果没有其他人，那沈梓旭就自己动手，将蔡蓬莱砸伤。在蔡蓬莱受伤之前，撞上灰风衣男子，顺势将手中匕首刺进男子腹部。
　　完成两起看似巧合的伤害案。
　　再然后，警察来了，蔡蓬莱被送去医院，沈梓旭和争执之人一起被警方询问甚至带走，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这时，又发生一起毒杀案。
　　当我和赵影来想到这种可能性之后，立刻面临两个新问题：灰风衣男子为什么会成为这两人的目标，以及毒是谁下的。
　　既然蔡蓬莱等人离开包厢时还没有毒，而这两人之后也没有机会返回现场作案，那么就应该还有第三个人。
　　而这个人，与灰风衣男子有关。
　　也就是说，这是一起交换作案，蔡蓬莱和沈梓旭的目标是聚会的参与者，而另一个人的目标则是灰风衣男子。他们交换作案，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
　　蔡蓬莱与沈梓旭接到对方通知，以沈梓旭切换歌曲为信号，开始找茬发生争执。同时，灰风衣男子要在门口与其他人争执一段时间，这期间蔡蓬莱想办法跑出包厢，冲着灰风衣男子而去，用事先准备好的匕首刺杀灰风衣男子。
　　加上那个与灰风衣男人撕扯的神秘男子一见到人来就拼命逃跑，所有人都以为他才是真凶，而忽视了蔡蓬莱作案的可能。
　　可是蔡蓬莱毕竟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学生，力气不足以刺杀一个成年男性，且这样的作案计划变数太大，因此灰风衣男子只是被刺伤。
　　之后，想要杀掉灰风衣男子的第三人趁我们不防备，伺机杀死蔡蓬莱与沈梓旭的目标。
　　而他的办法，就是见机行事。
　　还是我之前说的：谁会回到包厢，谁会喝下有毒的酒，都是随机事件，不能必然保证杀死目标。
　　但是，如果这只是其中的一手准备呢？
　　凶手随身携带着毒药，跟在目标人物身边，一旦有人落单或者出现可乘之机立刻动手。
　　就比如，第一轮里面，我去洗手间换衣服。因为他有个绝妙的身份做掩饰：一个热情的，机灵的服务员。谁会怀疑一个随处可见的，与自己无冤无仇的KTV服务员居然就是下毒杀害自己的凶手呢？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后怕不已：如果那时候不是赵影来跟过来，如果不是他要求那个服务生走开，那么当时被杀的人恐怕就是我。
　　而服务员见一计不成就转变目标，终于找到了另一个机会：白建龙与胡开山又返回包厢喝酒去了。
　　现在看来，凶手比我设想得要灵活得多。
　　他可以直接在调酒时将毒药混进酒里。胡开山之前就喝了不少酒，又在抽烟，即使感觉到气味也反应不过来。
　　到了这一轮，更是如此：这两人因为我的缘故进不去原本的包厢，于是去别处找地方喝酒。当我们赶到时，那个服务员正在“热情”为他们准备酒杯与冰块。
　　如果当时我和赵影来晚了一步，后果会怎样？
　　这就是我与赵影来在抓住那个服务员之前的大致猜测。
　　但是蔡蓬莱、沈梓旭和服务员三人是什么关系，灰风衣男子又是谁，他们三个为什么要杀人，又是如何将这些人全都聚集到今夜这个KTV之中，与灰风衣男子说话的人是什么身份？
　　这些，都还不得而知。
　　如果是之前的我，查到这一步就可以交差了。就像之前解救呼延邦和调查沈圆圆之死一样，任务布置了什么，我就做什么。哪怕我知道秦眠竹这个人不简单，知道日历本上还有很多不可告人的内幕，知道东升建筑、青龙山、望青苑等等等等一系列的谜团还没有解开，我也能抑制住好奇心，完成任务就离开。
　　可是这一次，我答应了赵影来不能这样。
　　为了更多的奖励，也为了自己的安全，我要将整件事情调查清楚。
　　现在我们阻止了一起伤害案和一起杀人案，且我与赵影来都还平安活着，尚未达到重置任务的条件。那就好好利用这一轮的机会，将整个案子梳理清晰，制定出万无一失的计划，在下一轮重置之后，解决所有事件。

　　凌晨三点半，就在我昏昏欲睡之时，终于等来了赵影来。
　　说实话，我已经做好了在派出所里将就一晚上的准备了。起码这里安全。
　　见我睡眼惺忪，赵影来带我去洗了把脸。
　　“今晚就这样吧。先回家休息？”
　　“回家？”我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双眼布满血丝，笑了，“青云村离这里太远了。”
　　赵影来挠挠后脑勺：“我是说。我家。”
　　“谢了。还是不要去打扰你妈休息比较好。”
　　“她不在家。”
　　“嗯？”
　　“她去市郊参加封闭式培训班了。”赵影来解释，“要从镇卫生所调回原本的医院太难，她准备去私立医院。但是得通过考试。所以从明天开始封闭训练一个月。这一个月都不在家。”
　　“哦。”赵芳已经四十一岁了，还有魄力从头再来，就这一点来说，我很佩服她。
　　我擦干净手，准备搜索附近便宜的酒店。
　　赵影来等了一会儿，凑过来看我的手机，然后按住我手机：“你要去住酒店？”
　　“对啊。”
　　“但——你要不要去我家？反正也就一晚上。”赵影来想了一下，又补充，“不要钱。”
　　“确定？”
　　“这边的酒店真得不便宜。”
　　这倒是，刚才我粗略看了一眼，附近的酒店最低价也没有低于四百元一晚的。
　　“那就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