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之城》於祖婷

28、28 重要证人

　　从出租车上下来，我还在后悔：早知道赵影来的家住得那么远，我还不如不来。
　　他见我靠着路边的树半天不动，问：“要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吗？”
　　晕的厉害。我不想说话，只是轻轻点头，即使如此，依旧控制不住想吐。
　　可是胃里空空如也。
　　对了，从中午开始到现在我什么都没吃。在梦中之城里执行任务，虽然回到现实时间不会改变，但是身体的感觉却是真实的，也需要进餐与睡眠。
　　正想着，肚子不争气得叫了一声，我立刻红了脸，赵影来忍不住笑了：“家里有吃的。走，一起回家。”
　　听到有吃的，我又振作起精神，被赵影来扶着肩膀向着小区中心一幢高层公寓楼走去。
　　赵影来家住顶层31楼，这个楼层是赵影来自己选的，他觉得登高望远，住得越高视野越开阔，心胸越舒展。只是深更半夜我没有心情欣赏美景，直接被他带到了一个小房间。
　　“这是下午刚收拾出来的。你先睡这里。”
　　我看了一眼墙上贴的篮球明星海报，就明白了，这里是赵影来的卧室。
　　“那你自己呢？”
　　“我都可以。在书房打个地铺就好——你别动。我去搞点吃的。”
　　他关了门出去，不一会儿就听到厨房那边传来动静。
　　但愿他的厨艺好过杨修。
　　虽然在一起住了两年多，但我对赵影来一点都不熟悉。即便难得回家我也经常一个人呆在自己房间里，极少出去。父亲在时只要我在家，饭菜都是我来负责。父亲去世之后，我更加不想和这两人接触，即便吃饭时也只是匆匆吃饱赶紧走人。
　　现在想想，我与他们关系淡漠，赵芳目的不纯是一个原因，我的刻意逃避也是重要因素。
　　赵影来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我打量着他的房间。
　　与我的房间完全不同，他的屋子里一本书都没有，全是些稀奇古怪我没见过的玩意儿。
　　比如床头的小桌上摆着一个十二个面的铜骰子，放在有灯的底座上。秋千架似的铁架子上拴着六个摆球——牛顿摆球？是这个名字吗？我物理不好，选课的时候选了地理、生物与化学，因此对这个东西的名字不大确定。
　　床头还有一个玻璃柜，里面摆满了类似变形金刚和机甲战士之类的玩具。是叫手办吗？听说这东西价格不便宜，这里有一整面墙的手办，不知道要多少钱。
　　玻璃柜旁边是靠着窗户摆放的写字台，眼下还用白布蒙着，看不到下面有什么东西。
　　我还想继续观察，门被敲开，赵影来端进来一个托盘，上面是一碗方便面和一碗清汤：“现成的只有这个了，你先将就一下。”
　　这种时候，能吃就行。我不挑。
　　赵影来从床的侧面抽出一个支架，斜着向外一拉，再往床上一推，居然是个折叠小桌，将桌面展开，把托盘放在桌子上，然后就在床脚处坐下，看着我。
　　说实话，有点不自在。
　　在他的注视，甚至可以说是热切期盼下，我吃了两口，然后忍不住了。
　　“你不用等我。我吃完会把碗送去厨房的。”我低下头。
　　赵影来顿了一下，站起来，有点不知所措：“那，我去铺床。明天睡到自然醒就好——要洗漱吗？洗手间出门右手边就是。那……你好好休息！”
　　我松了一口气。
　　然后，脑中响起海月的声音：“住在人家家里，人家还给你准备饭菜，不会说谢谢的吗？”
　　谢——啊，原来等在那里是等我道谢！
　　“那个，赵影来！”我赶紧说。
　　他又从门外探头进来：“什么事？有什么需要只管和我说。”
　　“不是。我是说，谢谢你。收留我住下，还有这些吃的。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赵影来听完道谢之后反而更失望。他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头，笑：“道什么谢啊。你可是我妹妹啊。”
　　是这样吗？但我从来没把他当成自己哥哥。毕竟我们只是曾在同一屋檐下住过的陌生人。
　　海月那边像是在生气：“你啊……真是，气死我算了！”
　　闭嘴……我也很尴尬……

　　再次睁开双眼，已经是上午七点半。多年来的早睡早起让我养成了习惯。
　　推门出去后发现赵影来就睡在沙发上，半条小腿垂在贵妃椅外面，这样睡久了会麻木的。我找了个和贵妃椅差不多高的凳子垫在他的小腿下方，然后去洗漱。
　　一面观察镜子里的自己，经过一夜折腾有没有起痘，一面盘算着今天的早饭做点什么。
　　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厨房里只有泡面，都放在塑料袋里，旁边是超市购物清单，我看了一眼，除了泡面什么都没买。
　　赵芳高估了自己儿子的生活能力和勤快程度。
　　从手机上搜索了最近的超市位置，出门了。
　　刚下楼手机就开始振动——我虽然没有开铃声，但为了避免漏接信息，还是开了振动。
　　是赵影来。想来也只能是他。
　　“喂——”“你在哪儿！”
　　“去买早饭。”
　　“买早饭？啊，好的。”
　　“我在餐桌上留了条的。”
　　“餐桌——哦哦哦！看到了！看到了！”赵影来得寸进尺，“我要吃宋阿姨家的豆花！不要小香葱！也不要香油！一丁点都不要的！虾皮与紫菜多放一些！你和她说是来来回来了她会知道的！”
　　要求可真多……
　　去超市买了些必需品，又买了早饭，刚走到公寓楼附近，就听到赵影来的声音：“这边！是这边！”
　　啊，既然都出了门，就不能下来帮我拎东西吗？
　　他站在楼梯间的窗口冲我挥着手，好像远航归来的水手在向故乡的朋友打招呼。
　　明明我才是归来的人！
　　电梯门刚打开，赵影来就窜进来：“咦？不只是早餐啊！”
　　“你家基本上和家徒四壁差不多。连洗衣粉都没有。”我走到大门前，却发现大门紧锁，于是回头等赵影来开门。
　　他站着不动，看着我：“你怎么不进去？”
　　“门锁着。”
　　“那就——你没带钥匙？”
　　“你家的钥匙我怎么会带着——你也没带？！”
　　赵影来赶在我再次开口之前一个躬身，从门口地垫下面摸出备用钥匙，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还好永远都有PLAN B。”

　　吃过早饭，我准备进入正题，谁知赵影来哈欠连天：“昨天那么累，你都不困吗？我要睡到中午才行的。”
　　你当是来度假的？这人怎么这么容易让我火大呢！
　　见我皱眉，赵影来赶紧补充：“我约了重要证人，下午一点过来。他能告诉我们很多重要的事！”
　　“当真？”
　　“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嘛。总不能去派出所门口等线索。”
　　那倒也是。
　　趁赵影来睡觉的功夫，我把他家稍微收拾了一遍。
　　说实话，虽然在山村长大，但我并不是一个勤劳朴实的孩子。恰相反，小时候住在亲戚朋友家里，他们为了表示友好，从来不让我做家务。我也没有这个意识。后来父亲回来了，更是不让我做一点家务，宁可我把所有时间用在学习上。
　　再后来，我就住校了，需要我做的事更少。
　　家里的房间也是，只要不脏，乱一点我也不会浪费时间去收拾。
　　现在收拾房间，一是因为赵影来的善意我要有所回报，二是因为下午有人要来，总不能太失礼。
　　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将几个房间打扫干净，我坐在沙发上正想休息，忽然觉得不对啊，电话里赵影来好像说过什么阁楼，什么楼梯。
　　我看着干净整洁的屋子，哪里来的阁楼与楼梯？难道他家有两处？电话里说的是另外一处？
　　还是说，这里有一处隐藏的空间？
　　我起身，走向电视柜。
　　说起来刚才打扫屋子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客厅墙体的厚度不一般。
　　客厅后面是赵影来的卧室，一墙之隔，放着他的衣柜。昨晚我观察过，衣柜是嵌入式的，进深足有一米。
　　而赵芳卧室里的衣柜则是正常深度。
　　难道赵影来一个学生，还是男生，他的衣服是赵芳的数倍？
　　再加上衣柜后面墙体的厚度，让我觉得这里有蹊跷。
　　我走向那道墙，仔细观察，终于发现了一处破绽：电视柜与墙体之间，有一道不易察觉的缝隙。
　　将电视墙向另一边轻轻一推，居然露出一小块空间。
　　里面是个储藏室，但墙上还有一扇门。
　　我试着转动门把手，居然毫不费力得打开了。
　　门后，是一道向上的楼梯。
　　真的有阁楼？
　　从外面看来，31楼的确是顶楼，但在顶楼之上还有半层的房间。我原以为是盛放水箱之类设备的地方。
　　沿着楼梯向上，面前出现了一扇防盗门。门虚掩着，有刚刚打扫过的痕迹。
　　推开门，门后不到一米处，就是一堵墙。
　　这绝对不是设计出来供人住宿的。谁会没事设计一个开门见墙的玄关？看着心里堵。我越发好奇，向左绕过这堵墙，左边的视野开阔了许多。
　　是个简单装修过的小阁楼，左边并排两个房间，都上了锁，外面的小客厅中间是一张宽大的工具台，上面还蒙着布。工具台后面是一把高大的转椅，转椅后背，整个一面墙也被白布蒙住，看不到是什么。
　　这里的窗户开在靠近天花板处，房间里有些黯淡。算是个秘密基地？就像我家阁楼里也有一个小小的空间，那是我的秘密基地，每当心情不好或者特别好的时候，我都会一个人在那里待着，安安静静整理自己的心情。
　　过度的情绪对我来说是一种伤害。我更习惯于保持平静。
　　既然是赵影来的秘密基地，那我就假装不知道好了。
　　就在我准备下楼的时候，海月忽然问了我一句。
　　“你不觉得，这里有点味道吗？”
　　味道？我仔细闻了一下，似乎，有种方便面的味道。和昨晚吃的差不多。
　　为什么这里会有味道？
　　一下子，我的汗毛立了起来，看向那两扇关着的房门。
　　门后，莫非有人？
　　想到这里，我立刻跑出房间，回到客厅关上储藏室，平复心情。
　　海月有点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你的选择果然是这样啊！”
　　那必须的！很多事情还没与查清，万一楼上藏着一个变态杀手直接把我超度了，立刻重置任务，那么迄今为止的辛苦岂不是白费了！我有好奇心，但不是没节制的！
　　“冷静冷静。说不定门后的不是杀手呢。”
　　那我也不要现在冒险。等赵影来睡醒了再说！
　　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十二点半。
　　我做了两菜一汤，蒸好了米饭，几次忍不住要先吃了，赵影来才摇摇晃晃从卧室里出来。
　　“早啊……”
　　“早？”我看了一眼睡炸毛的赵影来，啧啧嘴。
　　吃午饭时，我几次想问他知不知道楼上可能躲着一个人，但都忍住了。
　　如果此事与赵影来无关，那么等下一轮任务成功，回到现实之后再说。如果与他有关……
　　那好像更加可怕。
　　一顿饭就在我心事重重之中吃完了，赵影来伸展四肢，然后起身：“带你去见我们的重要证人。”
　　然后，赵影来当着我的面，拉开了电视墙。
　　我瞠目结舌：“那个人真的和你有关！？”
　　赵影来也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
　　而楼梯上方，一个人小心翼翼探头问道：“好香啊。请问有蔬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