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先生之燕北医者》卿良骨

9、善恶

　　回来后的陆娘那般狼狈，头发凌乱，脖子上还有抓痕，肩膀上染了大片的红，面色苍白浑身发抖。
　　正恶狠狠地盯着刚刚站起身的阿祈。
　　梁老头的唐刀露出半寸寒光。
　　丁果漫不经心地扶起望子伊，挡在阿祈前头。
　　草药，陆娘已经拿不到了，甚至差点丢了命！
　　她看着阿祈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恨不得撕得粉碎！
　　这丫头是故意的，故意的！竟这般害她！
　　表面上是提醒她小心刘财主的歪心思，可实际上，就是要让他们互生杀意，自相残杀啊！
　　“阿娘，您……受伤了？”没有担忧，只是疑问。
　　呵，是啊，只是受伤了而已，没有死让你很失望吗？你这般害我，可当真是我的好女儿！
　　“啊，碰到野兽了……没事……”
　　陆娘看向丁果：“望大夫这是？”
　　丁果没有看她：“刘财主呢？”
　　“唉，可别说了，他死了，被野兽咬死了……”
　　微微一顿，看着昏睡过去的望子伊，她立即换上皮笑肉不笑的脸，边说着望大夫找了几个月的草药，累坏了身子，应早些好好休息云云。又一边“好心”地引梁衍丁果去他的住处。
　　可真正的目的显而易见。
　　是下了逐客令，只要他们离开，这小姑娘怕是……
　　丁果和梁老头互看一眼，又看向阿祈。
　　小姑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对他点点头：“子伊哥哥就拜托您了。”
　　丁果没再说什么，只有梁老头留下一声轻叹。
　　他们终究只是旁观者，能涉及的，也只有望子伊一人而已。
　　望子伊家里只有简单家具，剩下的几乎都是草药，连个遮寒的都没有。
　　陆娘急匆匆离去，顺手还将外面的门锁上。
　　丁果心里知道，没当回事。看了眼沉沉睡去的望子伊，然后靠着墙面发呆。
　　他本来可以阻止陆娘伤害那个小姑娘的，只要他想。
　　他本来可以不让他们的努力付之东流的，只要他想。
　　他本来可以避免一些悲剧的发生，挽回人命，只要他想。
　　『不是慈悲，只是自责。』
　　在松柏林里看着那些尸体，望子伊是这么说的。
　　不是残忍，只是徒劳。
　　在望子伊家里，对小姑娘袖手旁观的丁果是这么想的。
　　毕竟他能做的，只是收集彼岸花而已。

　　望子伊睡得很沉，做着各种各样的梦。
　　梦见阿祈恢复光明，惊奇于自己的样貌。或接住雪花，看得出神。或在雪中欢快地跳舞，与他打闹嬉戏。
　　还梦见，带着她去了雁落大道，去看那世间万物，花鸟虫鱼，江川河流。
　　可画面骤然一转，陆娘拔下阿祈的发簪，那是望子伊曾做给她的，正恶狠狠地朝着那刚治好的眼睛扎下去！
　　“祈儿！”
　　他猛然坐起，面色苍白，发现竟是在自己家中。
　　而丁果倚靠墙壁休息，睁开狭长凤眼。
　　梁师父就在一旁。
　　望子伊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治好阿祈后居然睡过去了！现在竟是在这里！
　　“阿祈呢？”
　　“你该做出选择了。”丁果答非所问，提醒着他，是否取出彼岸花，牺牲自己拯救他人。
　　望子伊听出另一层意思：丁果只答应负责帮他找到草药，而非救人。
　　他皱着眉。
　　偏偏是这个时候！
　　无暇顾及其他，自知询问无果，便立即跑了出去。
　　他必须去看看！
　　“门被锁了。”丁果淡淡提醒。
　　望子伊当是没听见，发现门果然锁着，便翻墙过去。
　　梁老头叹了口气，丁果也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去帮了忙，提溜起望子伊跳到门外。
　　他们赶到的时候，却看见……
　　阿祈恶狠狠地用木簪，扎进她母亲的脖子里。
　　推开门的瞬间，是凌乱的房间，碎了一地的药罐子。
　　是阿祈将母亲按在墙上，举起簪子刺向脖颈。
　　不知何时扯下了绷带，明亮的眼睛充满恨意。
　　是两张扭曲的脸，一张狰狞着笑，一张痛极着哭。
　　大片鲜血，喷溅而出。
　　望子伊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眼前的一切都失了真，变得模糊不清，下一秒又恢复原状。
　　“阿祈……”
　　少女顿住，看向他，凶狠转瞬即逝。
　　好似突然回过神，却见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剧烈颤抖着。前方，正是她母亲的尸体，睁着快掉出来的眼睛，死不瞑目。
　　脖颈、脸上、衣服上……
　　全都是刺目的红！
　　意识到发生什么后，突然松开手，倒退半步。
　　“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想杀她的……”
　　她颤抖着声音，楚楚可怜。
　　然后跪坐在地上，无助又彷徨，抬起惨白的脸，看向望子伊，求助一般。
　　“怎么办啊，子伊哥哥……我该怎么办……”
　　眼泪不知何时落下，混合着净目草的汁液，如同鲜血。
　　“我竟然……杀了我的母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