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先生之燕北医者》卿良骨

10、抉择

　　烛火来回摇曳，好像随时都会熄灭。望子伊想伸手护住那团火，就像在山洞里那次，让它重新燃起。
　　身后的梁老头小声问丁果：“你看出来了吧？”
　　“嗯，是彼岸花。就像她母亲反杀刘财主一样。”
　　火骤然熄灭。
　　他想起这一路上，丁果总是时不时提醒他彼岸花带来的影响。
　　可惜他只是一心治病，反复纠结，揪着那份执念不放。
　　明明最开始就知道，彼岸花败坏人心。
　　明明最开始就明白，能救他们的只有自己这条命！
　　到最后，却还是一点点，一寸寸粉碎了希望，徒留一片荒凉……
　　他走过去抱住阿祈，擦掉她的眼泪，自己却不知何时红了眼眶：“没事了祈儿，已经没事了。”
　　“可我……杀了母亲啊……”
　　女孩哽咽着，这样回应他。
　　杀了母亲，杀了苦苦为她寻医的母亲，将她养大成人的母亲！
　　心中一阵抽痛，他闭上眼睛。
　　继续下去，继续下去又会怎样？离开这里，又会怎样？
　　他看到张屠夫割宰的牛羊变成了他的妻子，屠刀狠狠挥下去！
　　李叔啃着三岁女儿的手臂。
　　张大娘为了争夺火蝉蜕，砍死了她的儿子。
　　年轻的女人用铁杵敲像女儿的后脑。
　　颤巍巍的老人拿起石头，砸死了刚刚救了他的少年，狰狞的笑着……
　　不论是燕北，还是附近的小镇，还是更远的地方，不论到哪里，全部，都在杀戮着……
　　无处可去，别无他法。他必须做出选择！
　　“但是值得吗？”
　　望子伊一惊，发现自己被青山包裹，茅草屋前，是个穿着麻布衣的少年。
　　是小时候的他，正坐在雨中捣碎草药。
　　望子伊不解：“什么？”
　　“与人为善，善恶皆救，最后落得这般下场。”
　　这话，丁果也曾问过他。
　　“对于个人来讲，不值得。”他这么回答。“可是，对于医者来讲，与值得与无关。”
　　“如果没有用呢？”小望子伊又问：“如果最后只是白白牺牲呢？”
　　“未来的交给未来，现在的交给现在。”
　　雨停了，太阳从云层钻出来。小望子伊笑了：“我不希望大家像母亲那样，无人可医，无药可救。”
　　他点头。“所以才会成为医者。”
　　小时候的他消失了。
　　睁开眼睛，怀里的阿祈还在哭泣，他一阵苦涩。
　　他再也，无法陪着她了。再也无法治病救人。
　　余光撇向一旁，是一颗用来助眠的药丸。
　　他拿起它：“祈儿，吃了这个吧，好好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过去的。”
　　……
　　丁果看见望子伊将沉睡的阿祈放在床上。
　　他知道，望子伊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像曾经每一位愿意牺牲自己的宿主一样。
　　这时梁老头试图安慰：“他们变成这样，也不完全是因为彼岸花。”
　　“我知道，彼岸花只是加放大了那份恶意。”
　　望子伊又擦掉木簪上的血，放在阿祈枕边。
　　谁又能确定，阿祈是不是对母亲心怀恨意，陆娘是不是早就厌烦了阿祈。
　　他又将药材收拾好，分好类，以方便她将来找药。
　　丁果只是看着，什么也没说。
　　他觉得望子伊之前心里清楚所有，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
　　就像他一样。
　　也许他们都是医者，只是所医的事物不同。
　　或者说，每个宿主都在做和他一样的选择，无非是一个丢掉命，一个丢掉心而已。
　　等一切都收拾完，望子伊显得疲惫不堪。
　　他最后看一眼阿祈，好似在做噩梦，总是眉头紧皱。
　　“丁果，我们去那个山洞吧。”望子伊这么说着，替小姑娘盖好床被。
　　对方没有说话，但望子伊知道他答应了，就起了身。
　　他的手腕儿忽然被捉住，是陷入梦魇的阿祈：“子伊哥哥……不要走……不要……”
　　他微微顿住。
　　扪心自问，哪怕是现在，他也希望能带阿祈走，去看山川河海，花鸟虫鱼，治病救人。
　　他叹一口气，拿开她的手，没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