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神说》岁哕

5、一眼万年

　　溯王殿。

　　与九重天上的繁华不同，溯王殿内一片黑暗压抑，像一处死海。

　　殿内，一道黑色清瘦的背影正望着墙上那幅丹青。

　　丹青内是位长相极美的女子，身着蓝白相间的半袖襦裙，手拿油纸伞站在山河湖畔。

　　她的眼里好像带有天仙之气，含情眼中充满纯洁。

　　男人身后是一排下属，乌压压的站成一排，站在中间其中一人上前一步，低头沉声道：“殿下，此事是我们没预料到，请殿下责罚。”

　　男子带着黑色面纱，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扶华回神，缓缓转身，一张黑色图腾面具挡住左脸，只能看到右脸的轮廓，光是眉眼便像极了当朝太子扶途。

　　扶华勾唇，垂眸看着低头男子，笑的有些阴森，他的声音成熟却带侵略性，“不必，错不在你们，上古神剑本就灵敏，要不是那位在承瑞当时的反击能将你们全部魂飞湮灭。”

　　扶华一提到“那位”，众人脸上都略带恐惧。

　　他收起笑容，转身继续看着墙上的丹青道：“退下吧。”

　　男子从惊恐中回神，再次严肃道：“殿下，还有件事请求禀报。”

　　扶华道：“说。”

　　男子看了眼扶华的背影，这才说：“殿下，丹青上的女子已找到。”

　　话落，黑色面具下的眼眸神情微动，扶华下意识握紧拳头，转头问：“在哪？”

　　男子不知为何有些心虚，答：“前日我们尾随太子殿下和扶苏将军前往悟池，在那发现一位红衣女子，与丹青上的女子几乎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扶华声音渐轻，半晌才回道：“此刻可还在悟池？”

　　男子连忙回答：“是。”

　　扶华大手一挥，表示退下，忽地众人一个接一个走出溯王殿。

　　扶华视线再次回到丹青上，女人的眼中又好似带着情愫。

　　良久，只听扶华在偌大的殿内小声道：“阿善，终于肯回来了么？”

　　阿善，你终于肯原谅本王了。

　　-

　　悟池降雨结束，逐渐开始恢复热度。

　　又过了一天，这天夜晚扶苏正准备上客房歇息，忽然瞧见木桌上的两包驱蚊包，这才想起今日清晨之时店家给每个房间都送了一包驱蚊包，他顺带帮惊鸿拿了一包。

　　想到这，扶苏起身拿起木桌上的绿色荷包走出房到隔壁惊鸿房间，他还穿着昨日那件雪色襕衫，腰身挺拔站在门口，像极贵气公子。

　　扶苏瞧了几声门，轻声喊：“惊鸿，可方便？”

　　等了一会，房内没有应答，他隐约意识到不对，又喊了声：“惊鸿？”这次的声响比刚刚要大上许多。

　　还是毫无动静。

　　扶苏不由想到那晚，心下一凛，沉声道：“麒麟。”

　　下一秒，一道红光从扶苏身后闪出，那是扶苏真身一部分灵力，几百年前他用这部分灵力炼成麒麟锁，以为他所用。

　　最开始真身不过是一把铁剑，直到一百年前他在燕水收复夫诸，这才将麒麟锁全部力量都灌入至夫诸体内，本全身蓝光的灵兽因为麒麟灵力的原因，周身上下便都是红色火光图腾。

　　麒麟锁呈鹿型身上带雪白绒毛，身侧纹着火红麒麟图纹，鹿角从雪白到深红过渡，眼球带灰，一身高贵模样。

　　它本属木系，灰色眼球灵动一转，鹿角瞬间变成树枝穿过门板，过了几秒又变回鹿角，麒麟锁退后几步，摇摇鹿头，身体两侧的绒毛也跟着灵动。

　　扶苏脸色更沉，大步往楼下走去，夜色已至蝉鸣声一声接一声跟着起伏，麒麟锁见主人远去，也快步走向主人。

　　...

　　离官府不远处前往深山的路上，一位白衣女子正拿着剑慢悠悠的向前走。

　　女子眼眸处还裹着白丝绸，丝绸绕着黑发徐徐垂下，似乎走的有些累了，红唇微张慢慢停下脚步。

　　叹气道：“翩若，这样何时才能到码头。”

　　纤细手里的翩若剑感受到女子的话语，微微发出红光，像是回应主人一般。

　　惊鸿看不到，也不知何时才能摘下眼罩，只得继续往前走。

　　还没走两步，一道灵力将惊鸿浮起，惊鸿惊呼，连忙喊：“莲座！”

　　惊鸿周身闪现出朵朵晶莹剔透，下一秒浮力消失，惊鸿从半空中掉落，摔在一片柔软之上，周身的莲座也跟着消失。

　　惊鸿蹙眉连忙坐起身摸了摸身下，是一片绒毛。

　　接着一阵大风刮过，吹起地上的浮沉，惊鸿下意识拿手遮挡，本就松弛的丝绸带被吹散，连带着和风一起刮走。

　　大风突然停止，惊鸿坐在一块绒毛之上，手抚双眸，她不知发生何事，手里握紧翩若剑，若遭遇不测翩若便会带她撤离此处。

　　一道沉声从惊鸿上头传来，“去往何处？”语气温怒，气势十足，惹得惊鸿一愣。

　　那一道声音再次传入她耳里，这道声音能明显听出怒气：“睁眼。”

　　惊鸿不知为何听他的话，将双眼缓缓睁开，视线从模糊慢慢开始聚焦，最后清晰的能看到那道浮在半空中的男人。

　　扶苏穿着雪白襕衫，黑发半束几缕碎发垂在额边两侧，在这乌黑的夜晚他似自带神光一般降临在她面前。

　　他面色温怒，带着质问的眼神望着惊鸿。

　　这次，竟是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他像来拯救她一般的神明出现在她眼前。

　　惊鸿的背被细汗打湿，她还带着被反噬的虚弱，望着他的身影复杂道：“你为何知道我在这？”

　　扶苏视线微微下移，惊鸿一愣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下的绒毛竟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升高，她手则放在那细长又精致的鹿角上，诧异道：“夫诸... ...”

　　扶苏此刻已经站在地上，麒麟锁向他走近，惊鸿盯着不远处的人影缓缓接近，看见眉宇，心下一松。

　　男人剑眉星目，生得多情桃花眼眼里却冰冷十分，高挺鼻子之下，薄唇显得更是无情，他静静看着麒麟锁走近，眉间带着凌厉之气。

　　惊鸿被他的双眼看的心虚，垂下眼眸动唇道：“不好意思，是我想既然悟池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我也要回眷神都... ...”

　　“本座与你一齐。”扶苏听得有些不耐，打断惊鸿剩下的话。

　　惊鸿疑惑抬眼，“什么？”

　　扶苏此刻找到惊鸿，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他眉宇渐渐松开，淡淡道：“上次是你与本座做交易，这次本座想与你做个交易。”

　　惊鸿还坐在麒麟锁上，与扶苏平视，她看到那双冷遂的桃花眼里，竟多了分期待。

　　惊鸿眨眨眼，再看去时，他的眼里早已恢复平静。

　　“你说。”惊鸿回。

　　“本座听闻，你想消除神籍，却要先填满功德录才能回九重天，本座可以帮你一起填满功德录，回九重天向天帝求之。”扶苏的视线落在惊鸿那双白皙的手上，接着移回来。

　　惊鸿听的有些离谱，她问：“你为何要这样帮我？你想要什么？”

　　扶苏眼里微闪，周围蝉鸣声一阵接着一阵，他回答：“只因本座也要录满功德。”

　　“... ...”惊鸿蹙眉，眼里皆是不信。

　　下一瞬，扶苏也不管惊鸿有没有答应，转身往惊鸿刚刚走的那个方向走去，麒麟锁见状也跟着主人上前走去，惊鸿还坐在麒麟锁身上，神情不自然的看着扶苏的背影。

　　扶苏从在眷神都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觉得奇怪。

　　他第一次来眷神都，却在御剑路上能快速摸清眷神都的路程。

　　他们才相识不过三日，他的眼里却对她有着掩盖不住的特殊神情。

　　为什么？

　　惊鸿眯了眯眼，盯着这道背影像是要将他看穿一般。

　　扶苏，你到底是谁？

　　为何要对她的消失如此紧张。

　　扶苏在前头，语气愉悦道：“惊鸿，你的目光可以不用这么炽热。”

　　“... ...”惊鸿默默收回视线。

　　黑夜笼罩大地，谁也不知，那晚扶苏的嘴角上扬的有多厉害。

　　想要什么？

　　他能要什么，不过就是眼前人罢了。

　　扶苏带路，还没一会便将要走到码头，惊鸿好奇的摸着麒麟锁的鹿角，又摸摸它身上顺滑的绒毛，问道：“夫诸可是燕水圣灵，怎会在你身边？”

　　传言，夫诸一直生活在燕水等江南地带。

　　人们还把它当成吉祥圣兽一般祭拜，实际上夫诸在上万年前曾是魔界之兽，被地府孟婆收养，而后妖魔地府融为一体，夫诸趁乱逃至燕水，从那时开始夫诸便一直生活在燕水。

　　扶苏答：“百年前本座收复燕水，那时便将麒麟锁带在身边。”

　　“麒麟锁？”惊鸿恍然大悟，朝着麒麟锁道：“原来你的名字叫麒麟锁啊，怪不得叫你夫诸都不应呢！”

　　麒麟听到自己的名字，发出鹿鸣声，继续跟随主人的步伐。

　　扶苏眉梢上挑，停下脚步转身问女子：“喜欢？”

　　“啊”惊鸿一时没反应过来，眼角还带着笑意。

　　扶苏微微勾唇道：“喜欢，便送你。”

　　惊鸿更是疑惑，她跳下鹿身，站在扶苏面前比扶苏矮了不少，她抬头看着他，严肃道：“扶苏将军，到现在为止我们不过认识不到半月，你未必也太过殷勤了吧？”

　　“嗯？”扶苏闻言，作势思考了会，然后答道：“多谢惊鸿上神提醒，本座以后尽量收敛。”

　　惊鸿：“... ...？”